第十卷 十字軍 第0693章 精神分裂

當黑桃巫師審視著我的時候,她的目光,她的語言,都有可能蘊藏著意識法術的力量。當這種力量於我身上呈現,切實造成我的攻擊動向和意識反應產生偏差之前,我無法感受到這股力量對身體產生的影響。彷彿,這種力量有一個神秘的開關,在打開之前,一切都是正常的,而黑桃巫師本人,並沒有將這個開關時常打開。我不知道,自己的推斷是否正確,只是在我瞬間奔襲而去時,她並沒有立刻消失,而是選擇用灰霧構成一面盾牌。

這面盾牌,眨眼間就被我斬斷了。

直到臂刃繼續斬向她的身體時,她才重現第一次交手時的現象,毫無聲息地就在我注目中消失得無影無蹤。我很清楚,意識態法術已經對我產生作用,只是,仍舊無法明確判斷這個作用的時間。

儘管如此,但我仍舊是高興的吧,不,應該說,在這複雜的情緒和思維中,的確有「興奮」的因素在其中。只有這個對手,才能讓自己的注意力再次集中起來——在我的內心深處,一定就是這般想的吧。苦戰,亂戰,危戰,任何千鈞一髮的危機,都是我過去不希望遇到的,我曾經期盼一切順利,然而,此時此刻,卻反而渴望著相反的情狀。

真是諷刺。

我在這充滿諷刺的情狀中,似乎看到了命運的軌跡。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以何時為因由,讓我的際遇,產生了這般充滿諷刺的變化呢?在我奪取精神統合裝置和人格保存裝置的過程中,有許許多多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的東西,讓自己正一點點偏離著最初的構想,直至最終,走到了另一條和預想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不應該是這樣的。

雖然,我不免有過猶豫、遲疑、反覆,在無數次的確認中,才堅定了自我和信念,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覺悟,這本該是我成長的過程,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卻沒有一點「上升」,或者說「升華」的感覺,反而,就像是在墜落於一個看不見底的深淵中,在這個墜落的過程得到了成長,卻對「墜落於深淵」本身,並沒有任何正面的影響,甚至,讓我覺得自己墜落的速度,正在隨著成長的進度不斷推進。簡直就像是,自己的成長,只會讓墜落加速,亦或者——墜落的加速,造就了成長的錯覺嗎?

我緊緊抿住嘴巴,摒住呼吸,試圖用一股內在的氣力,將這些不斷發散的雜思遏制。為什麼,在這麼強大的敵人面前,在和她交手落於下風的此刻,還無法將注意力集中起來?那種精神分裂成兩半,各自擁有一個混混蒙蒙的意識的感覺我,正變得越來越分明。

我似乎能聽到不屬於自己的聲音,不,應該說,感覺到那個聲音,彷彿隨時都會在腦海中響起來。

黑桃巫師出現在連鎖判定觀測的範圍內,她就站在我的身後,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意識法術在我的感知中形成的幻象,但是,我一點猶豫都沒有,毫無預備措施地,就往她那兒撲了上去。我本想再多做一點兒判斷,畢竟,速掠超能能夠讓我獲得足夠的行動時間,但是,我此時卻不敢思考,或者說,不受控制發散的思維,無法全然投入到這場戰鬥中。

一定是壓力不夠——這樣的本能讓我完全不考慮敵人會有怎樣的陷阱等著自己,就這麼毫無打算地攻了上去,也許,我是在期望著,她能夠再陰險一點,作出更加可怕的陷阱,讓我置身於一個極大的,面臨死亡的壓力中吧。

只有這樣,只有源於生命本能的死亡恐懼,才能壓制這種潛意識的思維發散。無論如何,對於生命來說,「存活」和「繁衍」,即便不是最重要的唯一,也是最重要的那部分,不是嗎?既然是最重要的,那就給我將注意力集中起來!

黑桃巫師明明就在眼前,但是,攻擊的波動,是從側旁傳來的,簡直就是把握好了,這在高速運動中轉瞬即逝的機會,只要我繼續沿著這個方向賓士,就免不了結結實實地吃上這一記。可是,即便如此,我還在想著其它事情,在腦海中做著那些哲學般的關於自我的自問自答。我已經做好了硬吃這一記的準備,如果,疼痛和重傷,或者,「不做些什麼,就會讓自己疼痛或重傷」的感覺,能夠迫使那發散的思維重新擊中起來的話,就算真的無法避免敵人的攻擊,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我已經決定了,只要思維還在繼續發散的話,就不對敵人的攻擊進行躲閃,用這樣的壓力來壓迫自己。然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身體仍舊自然而然地動了起來。在千鈞一髮之際,繞著從側方陡然深處的手,交錯腳步,旋轉身體,臂刃划出凌厲的弧線。

就在那隻手接觸到身體前的一剎那,刀刃上傳來切入什麼東西的感覺。黑桃巫師手中的灰霧法術也在這一刻,產生了劇烈的爆炸,一團火雲幾乎是貼著我的身體騰起。然而,我的身體已經在高速飛馳,爆炸產生的灼熱,膨脹的衝擊,雖然緊隨其後,卻總也不能切實追上來,真正對我造成傷害。

爆炸衝擊擴散的速度有多快?我從來都沒有確認過,只是知道,它很快很快。以正常世界義體化的狀態,即便身處偽速掠的情況下,這種緊貼身邊的爆炸,幾乎無可避免要承受其衝擊,只是,偽速掠可以將這股衝擊轉化為推動力,而義體能夠承受這股衝擊的傷害罷了。然而,如今的情況卻絕對不是這樣,我的速度,超過了我對速掠超能的能力極限的想像。這一瞬間,我感覺到,自己和衝擊所在的世界被這個可怕的速度割裂了。衝擊追趕著我,之間看似毫釐之差,卻是天淵之別,它永遠都不可能波及到我的身上。

世界,只剩下黑白兩種顏色,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下來,變成一張陳舊的照片。而我,便是在這凝固在膠片上的影像中,唯一還在移動的存在。又像是電子通過劇烈的運動,躍遷出自己原先的軌道,如果,自己所觀測到的,所影響著的外在一切,就是我這個電子所環繞的原子,那麼,此時此刻,自己對周遭的觀測角度,乃至於自己所涉及的一切,這個「原子」,正因為我這個電子的躍遷,產生一種本質的變化。

我無法在描述得更加形象準確了,我的語言能力,對描述此時的狀況無能為力,顯得格外蒼白。

就在這般情況下,我的注意力,仍舊沒有集中在敵人身上。自己身不由己的運動,以及由此導致的,自己所觀測到的這些奇異景象,充滿了一種似曾相識,卻由理所當然的感覺。

有這樣的思維,在跳動著:

——太快了。

思維在以一種充滿既視感的對話形式呈現著內容……

它繼續說道:

——所謂的『快』是一種參照現象,也可以說成是節奏的假象。

簡直不像是在思考,而是在和某個人對話……

——不需要在每時每刻,比每一種參照物都要快,只需要在此時此刻,比當作參照物的東西要快。

——在這個即時的範圍內,你需要利用神秘,讓你達到比參照物更快的節奏。

是和誰在對話,不是很明顯嗎?這個記憶,是如此鮮明。

「高川!」我知道是你!那個已經死亡,卻被「江」吃掉了死亡的少年高川,和過去的高川,走在截然相反道路上的高川!

當我叫出那個名字,想到那個人影,於是,他便依稀站在那裡,就在我的眼前,在這個凝固著的,宛如黑白照片的世界裡,如同幽靈一樣,虛虛浮浮地,隱隱約約地,站在那裡!

我知道的,我本就知道,我不應該去想的,所有和他有關的一切,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進入思考的範圍內。但是,一切都無法阻止,我的思維,就如同脫韁的野馬,轉速過快而無法停下來的齒輪。或許,從一開始,我就不應該見到他,或者,在見到他之後,就應該忘記他。

然而,我無法忘記,因為,他的出現,並不是他自身力量作用的結果,也因為,他也是「高川」。

是的,這個傢伙,被「江」硬生生地拖了回來,這是就連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也無法預計的情況。

有誰能夠想像,一個「病毒」,竟然能夠吃掉「死亡」的概念呢?雖然,通過超弦理論,的確可以解釋這種現象,無非就是重新調整「能量弦」的結構罷了,但是,這種程度完全超出對「江」的認知,或者說,對「江」的能力範圍的推測。

吃掉「死亡」——這麼形象生動的說法,卻絕對不是可以理解,可以讓人毫不遲疑地,理所當然地將之當真實存在的情況。

我對這個「至今為止的最強高川」的印象,以及和他的碰面,果然絕非偶然,也不單單是資訊遺留而產生的幻覺。

那個聲音,又在我的腦海中響起來了:

「我做了一個夢,當我走上樓梯時,我看到一個看不見臉的人站在那裡,卻無法走到他的身邊,我跟他說話,他卻只是站在那裡對我默默地笑。我想知道他是誰,所以今天又走上這個樓梯。今天他又站在那裡……」

現在,他就站在那裡,站在只有高川能看到的,「高川」的自我世界裡。

他如此說道:

——你知道嗎?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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