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十字軍 第0644章 境界行走 8

「意識中的物質」,這樣的形容看起來自相矛盾,但放在整個末日幻境構架上,卻不是多麼難以理解的事情。這個世界裡的「物質」並非原義,其根源更接近「被認知為物質」。「物質」和「非物質」,在這個世界,無論是正常世界,還是意識態的世界,界限都是極為曖昧的,而這也許正是統治局「灰粒子」神秘的關鍵所在,也是所有物質和非物質形態轉換的秘密。

但是,要去解析這個秘密,我是辦不到的,因此,我無法將自己變成「非物質」,無視被判定為「物質」的火力網。就像現在,漢克小隊的士兵們發射的子彈幾乎籠罩了整個電梯空間,如果我要加入對紅衣女郎的圍攻,就不能對這些飛舞的子彈不會打在自己身上抱以希望。咲夜的灰絲可以做到,但是,這些士兵不行。我也無法如同紅衣女郎那樣,以一種非常態的存在方式穿梭於如此細密的火力網縫隙之中。

沒錯,眼前這道紅影般的紅衣女郎很快,很靈活,和過去的她大不相同。但是,我的速度同樣很快,而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會跟不上這道紅影。但是,進入火力網中,依靠義體的強度,通過承受子彈的打擊來激發偽速掠的加速能力,仍舊不是什麼讓人感覺輕鬆的行為。誠然,腦硬體抑制了我的情緒,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是死板的機械,眼前咲夜和漢克小隊的聯手與紅衣女郎已經形成僵持,儘管的確落入下風,但在短時間內不會出現決定性的結果,這也是可以輕易判斷出來的趨勢。即便我加入其中,也無法徹底扭轉這樣的狀況。

快速而靈活的紅影,同時具備閃現,依靠眼睛構造穿行通道等等非物質性能力,完全可以視為其對於意識態世界的強大適應性的證明。我一點都不懷疑,她比我這種臨時的境界線行走者更有經驗,更適應這種環境,如果想要留下她,沒有「江」的幫助很難做到。

問題就在這裡,這個意識態的電梯空間,到底是誰製造出來的呢?排除「江」、我和咲夜以及漢克小隊這些普通人,剩下可以懷疑的就只有那個醜陋男人和紅衣女郎了。然而,無論是哪一個,都意味著我們沒有地利之便。在敵人的主場中打敗明顯實力更佔據優勢的敵人,雖然並非不可能,但也如同奇蹟一樣稀少。

無論是直覺、腦硬體推演和我的主觀判斷門,都讓我無法全身心進行這場戰鬥。我站在電梯入口扣動左輪的扳機,連鎖判定的力量,讓我可以清晰鎖定在火力網中疾馳的紅影,準確判斷射擊路線和提前量,但這也僅僅是減緩了士兵們的壓力。想要徹底遏止紅影的侵襲,乃至於進行反擊,根本就做不到。

想要解決這場戰鬥,除了紅衣女郎對僵持而毫無真正收穫的場面感到不耐,就只有殺光漢克小隊的所有人,清理出真正可以讓我和咲夜全力以赴的場地。不過,我並不想這麼做,我也不覺得自己有理由這麼做。

殺死包括漢克在內的所有士兵,一點都不困難,我也不會因為不久前才救下他們,因為他們是五十一區的士兵而遲疑。只是,我找不到這麼做的理由而已,我是這麼對自己說的,我們還不是敵人。

儘管不太可能是朋友,但此時此刻,也並非敵人——即便這裡只是意識的世界。

我無法肯定,在這裡死去,是否會在正常世界中死亡。不過,我能肯定,絕對不會好受。而這也是紅衣女郎的神秘所帶來的力量,宛如夢境殺人的力量。

我的思維發散,不算認真地開著槍,目的只在於避免士兵們出現意外的死亡。每當我想得太多時,總會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那是不能簡單說好或者說不好的感覺,只是讓我有些抗拒,但我卻不得不重複這樣的狀態。

我不止一次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光反射在水波上形成的錯覺,而自己就置身於水底,凝視著這片鱗鱗的湖光。

似乎有什麼聲音在對我說話,我沒聽到,但我感覺得到。

很快,某個變化打斷了這樣的感受,我一瞬間回過神來,才察覺和紅衣女郎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我有些沉默,不想說話,那種失神的感覺越來越清晰。我之所以不喜歡這種感覺,已經不僅僅是因為它讓我在戰鬥中走神,而是因為,自從進出了三次境界線,尤其在明確了核心意志之後,我似乎可以感覺到,每當我走神一次,凝聚的意志就會鬆散一些。即便,在走神時的想法,是在告誡自己必須堅強,意志必須堅定,但是,結果往往和想法是相反的。

沒錯,就是那麼矛盾,這種感覺讓我感覺不到好壞,但是,直覺在告訴我,這是病情在惡化。

在找回了「高川」的核心意志之後,我曾經覺得自己不會再失神了,但事實告訴我這種認識是錯誤的。因為——

這似乎本來就是末日症候群的特殊病人「高川」的一部分。

除非病情被徹底治癒,人格分裂停止,重新變得和普通人一樣,否則,似乎沒有停止的可能。

我無比深切地感受到存在於自我之中,根深蒂固的矛盾,我不想看到這些矛盾,但我本身彷彿就是由這些矛盾構成的。我想去徹底理解這些矛盾,讓自己變得單純,穩固而堅硬,卻無法做到。我是如此愚頓,無法理清所有的思緒,而對這些矛盾的在意,也讓我好似順著一個深不可及的深淵一直滑落。

「她走了?」在槍聲徹底停息後,又過了半晌,一名士兵終於打破緊繃的氣氛。

就在三秒前,紅衣女郎再次鑽入了一名士兵的眼眸中。而這名士兵此時也被同伴們緊緊盯牢了,其本人更是全身僵硬,連動一下的想法都沒有。但是,比起之前連貫而高速的攻擊,三秒的間歇時間實在顯得太長,從而讓人生出它是否已經離開的想法。

「她走了。」同樣,在隔了半晌的沉默後,漢克作出肯定的回答。

一直表現得十分堅韌的士兵們在得到臨時長官的確定回答後,選擇了相信他,然後全身的骨頭都鬆了般軟下來。他們的身上沒少留下傷痕,原先在瑪麗亞的房間就遭到重創的傷員更是雪上加霜,但好歹暫時沒有一個人死亡,但是,依靠咲夜的幫助才能勉力支撐的防禦已經消耗了他們太多的精力,以至於他們好似都快要爬不起來了。即便如此,漢克仍舊在第一時間催促他們站起來:「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方!」

「那個怪物還在我們的眼睛裡!」一名士兵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每個人都知道,但不願意接受的事實。

被一個藏在自己同伴的身體里,如影隨行,不知道何時就會突然發動襲擊的敵人糾纏,而己方卻沒有任何能力徹底將其驅逐,甚至連抵抗都顯得勉強,這種狀況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極為惡劣的,甚至有些讓人絕望。

「我們不可能因為這樣就停留在這裡!」漢克明白士兵們的消極想法,但卻完全不認同,「你們想被當成玩弄的獵物,一點一點地被這個怪物啃食,還是選擇繼續前進,找到可以幫助我們的人?這個怪物的確很可怕,但是,五十一區就完全對之束手無策嗎?它有可能是SCP,它被關押在這裡可不是自願進來的!」漢克憤怒的情緒滿滿變成冷卻的熔岩,堅硬的臉廓線條讓他此時擁有一種特別的氣質,正是這種氣質感染了士兵們,讓他們相互扶持著重新站起來。漢克對他們說:「我們能夠捕獲它一次,就能捕獲第二次。」儘管,他們也並不能確定對方就是SCP,但是,漢克的說法和堅定的表情,讓士兵們願意相信,真相就是如此——五十一區有能力解決他們身上的麻煩,只要他們可以堅持下來。

「沒錯,我可不想過老鼠一樣的日子。」一名士兵說。

「好吧,我也只是說說而已,要知道,它剛才鑽入的可是我的眼睛。」另一名士兵發出磨牙聲,「你知道嗎?那簡直就像是知道自己的體內有一個致命的腫瘤。你應該可以體諒一個絕症末期病人的痛苦。」

「得了吧,這裡誰的眼睛沒有被它鑽過!」又一名士兵不以為然。不過,他的話倒是讓其他人都想來了,在這支臨時構成的隊伍里,的確有兩個人沒有受到紅衣女郎的侵襲。士兵們的目光落在我和咲夜身上,這些目光無不帶著複雜的神色。

「咲夜女士的能力,應該可以在那個怪物出現的第一時間將它擋下來?」漢克用商量的口吻對咲夜說:「那些灰絲的作用很大,要不是沒有你,我們之前絕對擋不住那個怪物的攻擊,不知道您的能力一直使用的話,可以維持多長時間?」

面對漢克的問題,咲夜只是將頭朝我這兒轉來。我點點頭,她才說:「很長很長時間。」說罷,早已經知道漢克在打什麼主意的她再次釋放灰絲,將所有人都籠罩其中。這個距離不算太廣,但足夠士兵們抱成團一起行動了。雖然這麼做會讓漢克小隊本身失去偵查能力,但是,在特殊情況下反而更加安全。

咲夜的灰絲,連飛舞在狹小空間中的子彈都能準確及時地擋下來,再沒有比這更安全的保險了。

「出發。」漢克說,在和士兵們對伸出援手的咲夜表示感激後,齊齊走出電梯。

踏出電梯入口的一刻,環境帶給我的感覺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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