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十字軍 第0620章 魔紋

大概是因為專註的緣故,校服拋出門外的景象顯得緩慢,因此,當某個物體以極快的速度撞上校服的時候,我一下子就看清了它的輪廓——衣服在半空舒展起來,包裹住一個無形的頭顱,大約有我的腦袋的三倍大,長形的,聯繫之前的犬吠聲,讓人覺得這是一顆惡犬的腦袋。如果按照正常的比例,通過這顆腦袋來判斷這隻惡犬的身軀大小,那它應該有一匹馬這麼大。然而,除了被校服包裹的地方,它的其它部位都是無法用肉眼觀測到的,本是身軀的地方,仍舊一眼就能看到對面的牆壁。

這隻惡犬是完全透明的。

它似乎早就埋伏在門外,撲擊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即便我已經早有準備,在它撲中校服的一刻揮下消防斧,但根據從雙手處傳來的觸感來判斷,並沒有完全擊實它的身體。雖然有一種砍中了什麼東西的感覺,但是,被砍中的那看不見的部位一下子就盪開了,肯定不是身體,應該是它的尾巴。

惡犬落在地上時,發出沉重的聲音,它似乎沒有受傷,擊中它時,我沒有那種切開了什麼的感覺,也沒有看到地上有血跡。我沒有走出門外,只是通過聽覺判斷它的位置和狀態,之前的一擊激怒了這隻隱形的惡犬,它發出的咆哮在喉嚨間滾動,一遍又一遍地磨牙,緊接著就是一陣撕扯布料的聲音。

情況有點糟糕,這隻惡犬相比起現在的我來說,在肉體上有一種壓倒性的強大,還不知道它是否還有其它類似超能的力量。我靜靜地聆聽著由這隻惡犬製造出來的聲音,內心意外地平靜,雖然從各種角度來看,我都處於下風,但這種心靈上的平靜,以及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灼熱,都讓我覺得,自己可以戰勝它——儘管暫時想不到該如何戰勝它,但是,我就是覺得自己可以取得戰勝它。

勝利,這是必然的結果。

我根本就想不出環環相扣的,必然可行的作戰方案,在任何條件都遜色於對方的情況下,正面戰鬥獲勝的幾率都無限趨向於零,也許將最終目的定為「逃脫」的話,成功幾率會有所上升,但是,這個目標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就化作了泡沫。不知道為什麼,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我就是不想逃走,覺得自己一定會獲勝,無論是怎樣的過程,自己都一定可以殺死它。

而這種理性上顯得荒謬的想法,竟然沒有讓我產生半點格格不入的感覺。

我有想過,是不是「江」在背後搗鬼,它主導了我進入門後的所有遭遇,導演了這場遭遇戰,控制了我的思維和靈魂。但是,我並沒有被操縱的感覺,所有的想法和感覺,無論它在理智分析中有多麼荒謬,都是打我心底生出的。

不過,換個角度來看,如果這一切都是「江」在背後充當了幕後黑手,那麼,只要它不是想要在這個境界線中殺死我,那便沒有什麼可以殺死我,無論對手是不明正體的詭異現象,還是其他進入境界線的意識行走者,也無論我的遭遇是多麼驚險,多麼九死一生。以純結果來說,除了「江」之外,沒有任何物事可以奪走我的生命。這一點,無論在「現實」,在「末日幻境」,還是在這個境界線中,都具有讓人驚嘆的一致性,核心性,乃至於絕對性。

的確,如果單純把「江」當做敵人的話,在由「病毒」為核心產生的一系列事件中,任何對抗都沒有勝率。但是,我們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戰勝「江」,而是為了拯救和獲得拯救,想要回到過去那般,一家人團聚,充滿了溫暖的日子。而不是如此孤單的,悲慘的,毫無自由和未來可言的,以一個病人的身份,充當其他任何人和組織的實驗品,不僅連肉體,連人格意志都變得支離破碎。

以「病毒」為中心發生的一切,都會以「病毒」為中心旋轉,它轉動得越來越快,落入漩渦中的我們,乃至於其他人,終將會被這股力量撕得粉碎。我想讓這個漩渦停下來,讓更多的人游上岸,至少,讓我愛著的她們上岸。

這才是我的目標,我的期盼。

把「病毒」,把已經代表了「病毒」的「江」當作敵人,都只是達成目標可能採取的手段而已。而且,將「江」視為敵人,絕對是我最不願意採取的做法,而這種不願意,很大程度上來自於「江」身上所具備的一種可能性——它擁有真江的一部分,而「高川」愛著「真江」,「真江」也是家人。

我身為一個「高川」,一個不信任「江」的高川,一個可能會被「江」殺死的高川,卻從來都沒有把「江」當作敵人來看待,我僅僅是不信任它而已。這是十分矛盾的感情,我將它視為可能的家人,高川愛人的殘骸,希望它可以變得更加友好,希望它能作為家庭的一員獲得幸福,希望它能成大家的幸福,但是,卻無法在這個時候信任它。

反過來說,我也沒有立場讓它聽我說話,放棄所有可能會破壞我們計畫的行動。

是的,沒有理由。

單純以信任、愛和視為家人的情感層面來說,少年高川幻象做到了我所無法做到的事情。

雖然,這簡直讓人感到難以想像,難以理解。

要對一個將自己和自己所愛著的人們捲入災難漩渦的核心因素,而且,還是並非人類,無法確認實體的存在,產生這樣深沉真切的情感,並不是那麼嘴巴說說那麼簡單的事情。和「高川」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江」,也許比「高川」本人更清楚「高川」的想法和情感。

所以,身為一個高川的我,想法和情感也必然在「江」面前是透明的吧,包括不信任感,以及那些渾濁而矛盾的思想和期盼。我不將它視為敵人,它應該是明白這一點的,所以——

「江,聽到了嗎?我不想在這裡結束。」我緊握著消防斧,自言自語地說:「我還有想要繼續掙紮下去,我的所作所為,已經到了你能忍耐的界限了嗎?我成功地破壞了你的計畫了嗎?你還需要我嗎?此時此刻,我們是敵人嗎?」

這些問題,自然都是得不到回應的。我沒有聽到哪怕是幻覺一般的聲音,但是,我的內心是如此平靜,讓我就如同走出家門一般,進入通道中,轉頭看向那可怕又無法看到身形的敵人——惡犬就在左手邊二十多米的地方咆哮,校服的碎片散落一地,一些碎片被透明的惡犬踩踏,從而暴露出它的位置。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的狀態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每時每刻都在上升。我的聽力,我的視覺,我的觸覺,我的直覺,所有憑藉這些知覺收集到的資訊,以超出想像的體積,超出想像的速度,拼合出一個巨大的輪廓,讓我彷彿知道自己該怎麼做才能戰勝這個對手,但是,想要深究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出具體的方案。

我的身體自然而然地轉動,向後跳了起來,就像是反射,就像是本能,完全沒有經過思考。離開原地的同一時間,一個體積巨大的高速移動物體從身前一閃而過,直到我踩在地上,以頻率極快的小碎步移動的時候,「惡犬撲過來了」這樣的想法才剛剛在腦海里成型。

我的思維跟不上我的行動,這個情況是如此突然,但又有一種理所當然的感覺,就像是自己已經做了無數遍,現在不過是按部就班地再重複一次。在這種「慢了一拍」的狀態下,我數次躲過了惡犬的撲擊,我翻滾,跳躍,衝刺,停頓,用不同的速度,遊走在一條又一條交錯的軌跡上,而這些軌跡的總體範圍,完全沒有超過方圓四米的範圍。

我就像是一個鬥牛士,看似驚險,但卻輕盈地完成了各種閃避,雖然衣裝爬上了皺摺和破口,但是身體卻完全沒有遭到實質性的傷害。

這一連串比思維更快一步的運動,讓我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感覺——明明不是很快,但是,相對看不見的惡犬要完成的動作,卻是更快。這種快的緣由,不僅僅是預判的敏感,也不僅僅是動作的幅度。所有導致成功的因素都配合得緊密而完美,就像是完美的擊鍵和踏板,構成了一首恰到好處的鋼琴曲。

這是——?

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在這一瞬間閃過腦海。

就在這個時候,看不見的惡犬似乎被我的閃躲惹毛了,動作變得更加激烈,碰碰碰的聲響在地板、牆壁和天花板上不斷響起,就像是一個不斷反射的彈力球,在極短的時間中就變幻了好幾次方位,甚至從無法擊中我的路線來回穿過身旁。很快,對惡犬行動的感知迅速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張無形的網。

我就像是被網中的獵物。

它隨時都會從某個網節發起攻擊,它的速度變得比之前更快了,落點也更加複雜,似乎更加難以應付。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仍舊不覺得它的舉動會真的成為麻煩。一個想法陡然從我的心升起來:即便速度更快,落點之間的距離更短,頻率變得更加急促,方向更加捉摸不定,但是,行動並沒有變得更加複雜,它所經過的路線仍舊是筆直的,運動頻率也十分單調。

所以,殺死它其實是很簡單的事情。

這個想法來得如此突然,讓我覺得並非是真正由自己想出來的,而且,總感覺和自己過去的思維模式有點差異。

不過,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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