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97章 境界線 2

我正陷入一個思維即將停滯的困境,這並非是痛苦使然,也不僅僅是這個如同夢魘一樣的狀況。在疑似由「江」的力量干涉構成的詭異境界中,我遇到了那個人,那個曾經存在於上一個高川的記憶資訊深處的「高川」。我在他出現的一刻,就已經感受到了那種微妙的感覺,在「不是人」這一點上或許可以稱呼他為同類,但在異化的深度上,卻比現在的我更加扭曲深邃,並不是只有我察覺到了,即便在上一個高川的認知中,如前彷彿幻象一樣站在我身邊的少年高川,也是所有曾經存在的「高川」中,最為獨特的存在之一。

因為這份獨特性,以及由此給人帶來的巨大壓迫感,上一個高川將關於「他」的事情都封存在了記憶資訊的最深處。當我遭遇「他」的時候,這些資訊解封了,伴隨而來的是洶湧的,讓人措手不及的情緒,這在過去接收整合其他高川資訊時,從來都沒有過的事情,這種現象也同樣證明了,這個幻象一樣的存在,究竟是多麼怪異危險的存在。

他說,他深愛著「江」。

這不是開玩笑,他口中的「江」,正是我所知道的那個「江」——一種目前尚無法探究其本質的,感染並導致大量人類死亡,就連我、已經死去的真江、咲夜、八景、瑪索、桃樂絲和系色等人,也都是受害者。在我們身上所發生的一系列悲劇,都是從「它」開始的。

那是一個代號為「江」的怪物!

即便它似乎融合了現實中已經死去的真江的一部分,看上去有些人性化,但誰都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種欺騙性的表面工夫。

它寄宿在「高川」的體內,甚至連「人」都談不上。好的,好的,我明白,當「高川」身處於末日幻境中時,「江」也會隨之映射到末日幻境中,有可能成為一種更為直觀的,形象的,符合人類審美的形態。畢竟,末日幻境系統就是這樣的東西,將所有概念化的,無法校準,難以觀測的物事,都用映射的方式構造出更為直觀的印象,以方便登入者觀測和感受——是的,這個系統,與其說是末日症候群患者們的「精神家園」,其實在原本的目的中,更接近一個「實驗溫室」而已。而且,我也十分清楚,在我誕生之前,在這個世界系統的過去多次使用中,對「江」是採取了一種開放式的策略,目的就是為了更容易讓它進入,讓它變得更容易觀測到。

所以,像是這個幻象那樣,也許在某個時候,愛上了「江」的某種映射——也許是一個很漂亮,很美好,很獨特的女性。是的,就像是我遇到了近江那樣。

即便如此,我也仍舊很難理解,這個幻象到底是怎麼愛上「江」的。末日幻境中的映射形象,雖然多少符合其現實本質的一部分,但也只是一部分而已,和其現實的本質構成根本不能混為一談,不是嗎?

儘管我一直認為,在腦硬體和義體化的作用下,自己已經和「人類」有極大的差異。在失去腦硬體和義體化的現在,在各種負面狀態的影響下,我覺得自己快要瘋了。然而,無論哪一個我,都在這個陡然出現的幻象身上,感受到了不一樣的異化性。他的存在,他的思維,看似可以理解,看似人形,但我知道,和他比起來,自己更像是正常人。

「似人」和「非人」,這兩個形容詞貌似接近,但細微處的本質卻是截然不同的。

這條似人和非人的境界線,在我誕生以來,就一直在我眼前若隱若現,而我從未踏過一步。如今,我看到了一個過界的「高川」。

那個「江」不是人,甚至,我們到現在都搞不懂,它到底是什麼,在某種意義上,「病毒」這個稱謂也只是對其存在形式的片面描述。

太異常了。

「真江,也是『江』的一部分,不是嗎?」這個反問,其實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也許,這個少年高川的幻象,才是所有曾經出現過的「高川」之中,被「江」影響得最深的一個「高川」。不,從之前的對話中,似乎可以這麼理解,這種影響,甚至持續到他的死亡,至今尚未停歇——他曾經對我說過,「江」吃掉了他的「死」——這是一種多麼曖昧的說法啊。

出現這樣的「高川」並非不可能,畢竟,在我誕生之前的「過去」,「江」的潛伏,影響和干涉,一直都沒有被觀測和捕捉到,正因為如此,不可能如現在一樣,其一部分行動受到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聯手限制——儘管,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現在做的,也十分勉強。

而正是在那種背景下所誕生的「高川」,在某種脫離了「高川」們和系色、桃樂絲一步步制定的計畫。當然,構成「高川」的核心,仍舊是相同的,目的、精神和願望,沒有本質性的差別,但是,似乎他制定並自己執行了只屬於自己的計畫。這個「高川」的異化,是如此嚴重,而其計畫的成型,是如此之快,而其執行的時間和地點,又是如此微妙——就連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都來不及進行干涉,甚至是沒辦法進行干涉。

是的,誰會想到,「江」能吃掉一個高川的「死」呢?這麼概念的,難以理解的行為,根本就是不可能會預先考慮到的吧。

跨越「死」之境界的高川,異常的幻象,在其它「高川」人格意識陸續誕生,繼承了軀體的情況下,把「江」釋放了——這樣的話,我也許可以理解為,是針對超級系色和超級桃樂絲的封印而言的,少年高川幻象就像做了間諜一樣的行為,突發性的,隱秘的,從內部直接支援了「江」。

這麼做全是因為,他深愛著它,他相信它,那個代號為「江」的怪物,對他說,它能實現他的願望,而他就這麼相信了。

簡直就像是黑暗的童話中,戲謔囂張的大魔王對勇者說,自己能復活他的親人,實現他的願望,讓整個世界變得和平,於是,勇者相信了它的話,成為了黑暗勇者——這般的劇目。

比起上一個高川,承接了上一個高川的我,打算成為「反英雄」似的存在,這個不知道是第幾代的「高川」,其實已經為了「黑暗勇者」嗎?因為,無論「江」是多麼難以理解,都無可否認,它的確擁有這樣的力量。

包括我在內的「高川」們,超級桃樂絲和超級系色所懼怕的,所戒備的,僅僅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該如何與其交流,是否可以相信它,而它又是否保留著「真江」的善意。所以,我們決定走上一條偏遠曲折,卻似乎可以把握的道路。而這個少年高川幻象,則走上了最初最直接的道路。

我幾乎可以認為,這是只有這個「高川」,才會毫不猶豫走上的道路。

我想,甚至可以這麼認為,自己在這段時間中陸續遭遇的「江」的異動,便是來源於他的異動。

「所以,你想告訴我,它已經無法阻擋了,是嗎?」我對少年高川幻象說道,「你打算回歸嗎?」

「不,我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正確與否。」少年高川幻象說:「但我已經做出選擇,除此之外,只需要等待……」

他的說法,讓我也無話可以反駁。他已經釋放了最可怕的「江」,還需要做什麼呢?不,他已經做了最重要,最核心的事情,正如他所說的,他只需要等待一個結果。

「可惡,頭痛死了。」我用力按住腦袋,問道:「所以呢?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只是因為,你要和我說這些事情?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一場夢?」

「不全部是這樣,這是極深處潛意識的境界,已經接近了集體潛意識——」他似乎意識到我被嚇了一跳,於是補充道:「不是所有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只是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體潛意識。」

「集體潛意識?真的可以做到嗎?」我有些疑惑。我已經察覺,自身所在之處,是一個宛如宇宙般無限寬廣的場所,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被光照亮的黑色——這根本就不是進入門後所能看到的正常景觀。

「是的,雖然人類的集體潛意識很難理解和判定,但是,如果是通過『江』的話,不覺得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體潛意識擁有更清晰明確的維繫嗎?」

是的,末日症候群患者擁有著連接彼此的紐帶,那是一條以「病毒」構建的渠道。失去肉體的個性之後所形成的LCL集合中,遊盪著的人格意識,已經呈現出集體潛意識的部分特性,並在末日幻境中映射出來了。甚至可以理解為,正是因為這種集體潛意識的力量,讓這個末日幻境系統所構建的世界不至於如同沙堡那般容易崩潰,儘管有許多根本無法解釋的地方,仔細深究起來,就如同做夢一樣荒謬,但是,這個世界的確成功運轉了起來。

按照這樣的說法來推斷,我之前所經歷的那些嘈雜的,不清晰的東西,乃至於現在的立身之處,腦硬體和義體化的消失,並非是因為我在做夢,而是更進一步的,我的意識被扯入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集體潛意識海洋中,沿著某條洋流漂流?

我所看到的,感覺到的,並不是物事最表面的形態,但是,也可以說,並不全然是幻覺或夢境。

「讓我進入集體潛意識的境界,這是你的力量?還是『江』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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