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89章 湖底基地

黑煙之臉的出現為我們判斷從艾迪開始的一系列異變提供了不少證據,先不論艾克娜和艾迪當初前往湖邊碼頭的原因,兩人之中的某一個在這裡被黑煙之臉寄生侵蝕,我們覺得應該是艾迪,身為當事人的艾克娜大概也有所察覺吧。於是,當我們抵達木屋後,在艾迪和艾克娜身上發生的變故就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因為某些緣故,被黑煙之臉寄生侵蝕的艾迪和艾克娜產生矛盾,那便是我們看到的艾迪在艾克娜房間中的那一幕。艾迪逃至湖邊碼頭後死亡,屍體特徵就是毫無外傷的溺水而死,但問題是,黑煙之臉到底是如何轉移到艾克娜身上的。當然,如果假設最初被寄生的不是艾迪,而是艾克娜,也很難解釋艾迪逃亡後的死像——艾迪死亡的時間段,其距離艾克娜所在的位置有相當一段距離,這是否意味著,黑煙之臉即便不寄生在人體中,也擁有橫跨一定距離的能力?亦或者在這個轉移的過程中,有人或者有什麼東西成為了「中介」?

在這支隊伍里,我的偵測能力數一數二,然而我沒有一直發動連鎖判定覆蓋整個木屋,所以無法否定,會有某些「神秘」在這個期間鑽了空子。當然,其實我對這樣的結果並不在意,即便如今倖存者只剩下三個。除了崔蒂和格雷格婭因為備受照顧而大幅度降低了危險之外,唯一的男性倖存者諾夫斯基能夠活下來,只能說比其他人更幸運,當然,或許他自己也有一些小秘密,但是,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要確保其安全的,只是崔蒂和格雷格婭兩人。我有時會想,如果是其他高川站在此時此地,而不是我這個腦硬體和義體化的使用者,「高川」會否竭盡全力,嘗試去挽救所有人?即便這看起來已經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我嘗試通過曾經存在的那些高川所留下的記憶資訊構建了模型,這個模型告訴我,他們會這麼做,於是我覺得自己會感到高興——儘管我沒有實際性的情緒。

在等待湖水乾涸的過程中,諾夫斯基開始對崔蒂和格雷格婭表現出疏離的態度,他似乎在害怕艾克娜和小漢姆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不過,除了諾夫斯基本人之外,我們耳語者和僱傭兵們對待崔蒂和格雷格婭兩人的態度和過去沒有什麼變化,而崔蒂和格雷格婭兩人,也不覺得有這樣多疑多慮的必要。因此,原本還算是隊伍一員的諾夫斯基,頓時被一股孤立的感覺包圍了。他似乎也知道這一點,但是,卻無法遏制自己的心理情緒。

自從第一次見到諾夫斯基開始,他的存在感就並不特別突出,在我的觀測中,他的鎮定程度雖然不是倖存者中最好的一個,但也並不是最差的一個。他很普通,普通的溫和,普通的鎮定,普通的想要做點什麼,普通的想要突出自己,然後普通的失敗了,在所有人都積累了大量負面情緒的時候,他的程度也是普通的,在遭遇危險的時候,他的恐懼感也是普通的——這種普通,作為比較的標準來自於正常社會,因此,完全可以認為,諾夫斯基在這個刻意營造的恐怖片異常環境中,在經歷了大逃殺,被大量致命性的「神秘」包圍的情況下,他「覺得和正常的生活沒什麼區別」。

毫無疑問,這本就是最異常的地方,諾夫斯基當前對崔蒂和格雷格婭的顧忌,儘管在我們之中顯得很突兀,但是,在我的判斷基準中,他的心理情緒變化仍舊處於「普通」的水平。他之所以突兀,只是崔蒂和格雷格婭在經歷了這些事件後,發生了一些變化,在狀態上更加接近我們耳語者和銼刀小隊,所以,仍舊「普通」的諾夫斯基便被凸顯出來。在過去很長時間裡,我們這些常年和神秘打交道的人是獨特的少數,但是,在此時此地,我們成為了多數,成為了尋常,而諾夫斯基成為了少數,而顯得「異常」。

諾夫斯基在如今的這支隊伍里,是普通得異常的,而在我的記憶中,也還是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傢伙。這不由得讓我猜想,諾夫斯基會否就是「命運之子」。在異常成為多數派的時候,即便是異常中的異常,也很少會讓我嗅到「命運般」的氣味,而諾夫斯基這般幾乎是僅此所見的存在,就像是黑夜中的火炬一樣醒目。

狂風吹拂,湖水涌動,煤油燈不停搖擺,在昏暗的光中,我一直注視著諾夫斯基,他有所察覺,因此有些坐立不安。「你也感覺到了?」銼刀突然在我耳邊問道,而她問的正是以上我所考慮到的東西,於是點點頭,反問道:「你曾經見過這樣的人嗎?」

「不,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銼刀說著,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大聲抱怨著:「好無聊啊,太無聊了。」又猛然朝碼頭前方大吼著:「席森神父!你給我滾出來!」

她的話音剛落,湖水的流速,便如迎合一般急劇加速,即便只在微光照到的小小面積上,也最易讓人直觀感受到漩渦的狀態。劇烈旋轉的水流用力地拍打用木樁和木板搭建起來的碼頭橋台,強烈的震感無比清晰地從腳底傳來。「啊,啊——」諾夫斯基幹嚎起來,「這裡要塌了!」他提著煤油燈,轉身想要撤回陸面上,然而還沒跑到我身旁,落腳處的木板霎時間凹斷了,將他絆倒在橋面上。木板和木樁被擊打,被碾壓,被巨大的力量扭斷,接連響起的聲響宛如死神追命的腳步。小漢姆落入湖水中的一幕還近在眼前,諾夫斯基的臉色刷地一下蒼白,他掙扎著喊道:「幫我一把!」本來已經和格雷格婭一起,主動向陸地後撤的崔蒂又跑回來,想要拉他一把,但在她伸出手的同時,一個巨大的裂縫將兩者隔開。諾夫斯基所在的位置,連同橋頭一同崩潰了,腳踝被木板卡住的諾夫斯基發出巨大的驚呼聲,伴隨大量的木塊一起落入湖水中,打著旋,眨眼間就遠離了我們。他緊緊抱住一個木樁,用牙齒咬著煤油燈,繞著圈往湖泊深處飄去,即便被黑暗吞沒了,但在離開我的連鎖判定範圍之前,他並沒有如同小漢姆那般很快就被湖水吞噬,煤油燈也沒有熄滅。我覺得,也許他能逃過這一劫。

崔蒂在諾夫斯基被捲走的一刻有些呆愣,但很快就回過神來,她一轉頭就能看到站在近側的我。我想,如果她立刻質問「如果我出手的話,諾夫斯基就會得救」這樣的話也不足為奇,但是,她只是沉默一怔,便牽起我的手,往回跑的時候還在說:「快離開這裡!」

我不知道這個時候該用怎樣的表情去面對她,我覺得自己在這種時候應該擁有某些複雜的情緒,但是,我確實什麼情緒都沒有,理性和計算也無法讓我偽造出合適的表情。崔蒂沒有回頭,只是作勢拉著我向前跑,很好,我也不希望她回頭。此時仍舊站在碼頭橋面上的人只剩下我、咲夜、銼刀和崔蒂了,在被崔蒂牽著跑到咲夜和銼刀身旁後,我掙脫了她的手。在她驚訝地回過頭來前,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說:「別轉頭,就這樣到岸上去。」

「你呢?」崔蒂掙扎了幾下,當然不可能抵抗我的力量,只能就這麼背對著我問道。

「我要到湖底去。」我回答道,在她張嘴之前打斷了她的話,說道:「這是只有我們這些專家才能做的事情。」

「太可笑了!那之前還在這裡等著又有什麼意義呢?」崔蒂大聲喊道,她的聲音充滿了別樣的情緒。

「諾夫斯基是命運之子。」我這麼一說,崔蒂立刻閉上了嘴巴。我用力一推,示意她該離開了,但她卻第一時間轉過身來,盯著我說:「你確定?」

「也許。」我並沒有給出最為確定的答案,但是,我也不覺得自己應該解釋更多,我的行為在大多數時候本就不可解釋,因為,那都是些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十分糟糕的事情。我不想再跟崔蒂交談下去,她讓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冷漠殘忍的傢伙,儘管我現在的確就是。腳下的半截橋面鬆動的跡象更明顯了,我上前按住她的肩膀,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她推飛到岸邊,隨後退到咲夜和銼刀之間,抓住她們的手,她們也在第一時間將灰色絲線和數據線插入我頸後的數據介面中。

在黑暗籠罩了肉眼視野的一刻,一如在引爆木屋時那般,我的連鎖判定構造的視像圖成為了我們三人唯一的視野。儘管,在這片洶湧澎湃的漩渦中,五十米的範圍連十分之一的面積都無法囊括。下一刻,橋面徹底崩塌,我們三人向後跳起,藉助狂風的力量落入湖水中,順著水流的方向急速朝漩渦中心流淌。

我的身體沉重,又沒有人打算抓住木料,因此我們三人幾乎不會浮到水面上,然而,即便潛在水中,我們也能在巨大的壓力下停留足夠長的時間。我不需要呼吸,咲夜和銼刀看起來也沒有一點不適,她們的生理數據十分正常。「三個人都下來沒有關係嗎?」我還是在通訊頻道中發送了這樣的話。

「我覺得沒問題。」銼刀回答道:「直覺。」

既然她都說是直覺了,那大概就如她所料吧,畢竟,專家的直覺可是相當敏銳而正確的。在碼頭橋面坍塌的情況下,沒有選擇在岸上繼續等待,而是選擇直擊漩渦中心,雖然和在發現漩渦的時候做出的決定不一樣,有點朝令夕改的感覺,但在我的感覺中,卻也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或者說,這種改變,同樣是由直覺決定的。如果一定要深究為什麼這麼做,原因自然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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