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65章 加油站

車輛一路,再次出現熄火的徵兆,迫不得已之下,我們又休整了一小會。此時為下午四時左右,原本明媚的天氣,在衝擊的影響下變得格外陰霾,空氣中存在一些肉眼看不見的東西,讓天空好似蒙上了一層紗布,我的義體和被灰色物質整體包裹起來的咲夜沒有受到直接影響,但是其他僱傭兵們或多或少都能感覺到身體的不適——從呼吸開始,彷彿有一股燒炭般粗糙又炎熱的東西從呼吸道,乃至於皮膚的毛孔中鑽進體內,身為二級魔紋使者的銼刀感覺還好一些,清潔工和契卡這樣的普通人,立刻就出現類似上火發炎的跡象,直至現在都沒好一點。不過,也並非沒有好消息,「輻射開始消退了。」我盯著視網膜屏幕中的數據,對大家說道。體質位於這支隊伍中流的灰石強化者灰狐和快槍確認了這一點,他們之前還在流鼻血,不得不穿上擁有一定抗輻射能力的斗篷,現在已經可以脫下來了。

說實在的,雖然將頭臉身體都用那種斗篷罩住時,那種詭秘得彷彿神秘高手登場的氣質讓人覺得很酷,但是僱傭兵們卻覺得動作無法放開,對自己的戰鬥力影響很大,甚至讓他們有一種氣悶的感覺。脫下斗篷後,兩人一副迫不及待擺脫霉氣的申請將斗篷扔回車箱里,歡快地吹了聲口哨,說著「真男人不戴套」之類充滿顏色的笑話。女僱傭兵們一點都不介意,反而用更露骨的說法反嘲了幾句。自從見識過納粹的力量之後,車隊如此輕鬆的氣氛還是第一次,這些長年在戰場上討生活的人,其承受壓力和自我調節的能力比一般人想像的更強。

我知道,這些戰士在心理精神方面多多少少都有些問題,不過,他們的這些問題大都是出現在沒有壓力的和平環境中,反而在嚴酷的作戰環境中會給他們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心理精神方面的問題,我自然也是有的,而且,似乎並不會讓我在身處戰鬥環境的情況下有所幫助,如果沒有協助性物品,例如腦硬體的幫忙,像我這樣的人,在承受力方面大概是比不過他們的吧。

當然,這種想法僅僅是假設而已,腦硬體是切實存在於我體內的東西,我和過去的高川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我幾乎無法想像,自己沒有義體和腦硬體的情況到底是怎樣。對我來說,這兩種東西都是構架如今的我所必不可少的要素。上一個高川的話,就算沒有義體,失去腦硬體,對他來說,自己仍舊正常,因為他原本就沒這樣的東西。但是對我來說,沒有腦硬體和義體的自己,就不是正常的自己,因為,這些東西是伴隨著我誕生,對我而言,是理所當然的東西——正如一個身體健康的正常人,會用「失去肢體或內髒的自己」作為跟另一個強壯健康的人進行對比的參照物嗎?

「出發了!」銼刀檢查發動機後,一邊將車蓋壓下,一邊發號施令,所有人都鑽進車子里,她才拍了拍褲腿,將一副墨鏡戴上,鑽進我和咲夜所在的越野車的駕駛室中。我們從斜坡上掉下來的位置並不是土路的起始點,這條人為開闢出來的道路,在和我們前往的方向相反的另一邊,同樣是蜿蜒到視野之外,如果沒有地圖的話,是想像不了,它竟然直通山外,路的盡頭和荒野公路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百米。此時擺在我們面前的前路,是一條上坡道,五十米後就鑽進山壁的另一側,根據地圖數據上的比例,只要過了山壁的另一端,離進入隧道前那個標誌性的加油站就不遠了。

真難理解,如果沒有那處異常帶的話,是否還會有人在特地在這種荒郊野外的地方修建一棟臨湖別墅,還特地配上一個加油站。初次了解的時候或許不太感覺到,但是,真正琢磨一下,就會發覺,如果沒有什麼特殊的情況,在這種地方會有加油站和一棟古舊的別墅木屋,本就是一件相當奇怪的事情——簡直和恐怖片中必要的背景一樣。

「說不定在加油站工作的人——哈,如果真的有人的話。」灰狐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從對講機中傳來,「也許會是個長相醜陋恐怖的傢伙。」

其他僱傭兵們都發出會意的笑聲,不過,我卻覺得這個笑話有點冷,咲夜也沒有發笑,在灰色變身的狀態下,她簡直失去了正常人的氣息,那張代替了臉部的羅夏墨跡面具,越是盯著瞧就越是讓人頭皮發麻。銼刀宛如不經意瞥了她一眼,原本如春風般的笑意立刻僵硬起來,似乎再也不覺得灰狐的話有多好笑了。

「說不定就是那樣。」銼刀自言自語般咕噥起來。我倒是對這話有些贊同,和「神秘」扯上關係的傢伙,總會不自覺說出一些自己和他人看來如同笑話,但最終卻會應驗的玩笑來——這同樣是也一種直覺的體現,而且,從某個角度印證了,意識和感覺形態的力量對這個世界的影響有多麼深刻。

自從知道了這個末日環境的構架大概是什麼樣子後,我就對這個世界中所有的唯物理論報以懷疑的態度——誠然,很多平常的,如同常識一樣的東西,似乎在正常情況下也都能用科學理論去解釋,質能定律,牛頓力學這類的基礎物理也在起作用,但是,這些看似正常的東西,是否只是一種感覺的假象呢?只是因為觀測者本人,或者還要加上大部分人,大家都覺得它是這樣運作的,所以它才是這樣呢?因為覺得它符合定理,所以在驗證的時候,它才符合定理呢?

如果徹底排除過去所學過的,已經成為習慣的角度去觀察這個世界,又會看到什麼?如果構架這個世界的末日症候群患者徹底失去常識,那麼,這個世界又會變成怎樣?對於這些基本上不可能存在的奇想,我有時會充滿了興趣。不過,說到徹底排除自己的常識和習慣,我自己是做不到的,也很難想像有人可以做到。所以,我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銼刀在瞥見咲夜那張詭異的面具之臉後,似乎也想到了關於「感覺即是存在」這類在「神秘」中常見的情況,所以笑意才會陡然凝固起來吧。

車隊沿著土路轉過山壁,又前行了一百多米後,即將驗證灰狐的笑話的加油站已經遙遙在望。一路上,除了山路的顛簸,以及來自拉斯維加斯的衝擊之外,我們的行動可以說是一切順利。不過,已經遭遇的和即將遭遇的異常讓人無法完全放下心來,即便是先前的順利,也似乎預示著某些麻煩正在接近自己。平靜的山林、狹窄的土路和恍若已經廢棄的加油站,在不安的感覺中扭曲它們原本的形狀,而且還在不斷加強這種不安的質感——加油站的模樣在眼前放大時,對講機中傳來的呼吸聲有些遲滯。

加油站的外觀相當簡陋破舊,生鏽的兩個加油機佇立在距離土路五六米外的地方,這些銹跡和剝落的油漆,一眼看去就給人長時間缺乏維護的感覺,款式也是相當老舊的,足以讓人懷疑它們是否還能工作,油箱里是否還有存量,質地是否可以供給現在的車輛使用。幸好,我們不是來加油的,僅僅是路過時查探一下是否真的有人跡——員工房就在加油機後方,兩者之家有一圈歪歪斜斜的爛籬笆,似乎要圍成一塊菜地的樣子,和城市中的正式加油站是完全不同的存在。那間房子也是木質的,牆角爬滿泥巴和青苔,骯髒又破舊,從玻璃窗可以看到裡面凌亂的雜物,初步給人的感覺,不像是還有人居住在裡面的樣子。

不過,我們還是下了車,提著槍械,一副警惕的架勢朝房子走去,途中除了我、咲夜和銼刀之外的四人,分從兩側包抄。「你好!有人在嗎?」銼刀中氣十足地打招呼,回應她的是一陣讓人無法放鬆的安靜,就算無法用肉眼看到,不,應該說,有什麼不容易被看到的東西藏在木屋中。帶著這樣的感覺,我們來到門邊,銼刀又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後,她側過臉用目光對我示意了一下,我微微點頭以做回應,咲夜已經朝窗戶的方向走去,銼刀正準備用暴力將門打開,木屋的門便提前「砰」地一下,被一股力量從裡面推開了。

有人影在門口晃動了一下,在對方出聲之前,銼刀已經將槍口對準了那傢伙。「嗨!」那人出聲了,不過,不像是被嚇了一跳的語氣,只是有些錯愕,「你媽教你這樣和人打招呼嗎?」男人用教訓的口吻說道,然後將大門徹底推開了,完全沒有被槍口指著的慌張。這個男人看不出到底多少歲,因為他的形貌真的印證了灰狐的笑話,極為醜陋,像是被潑硫酸,皮膚燒毀之後,暴露在外的肌肉長出大量麻子一樣細密的肉瘤,頭髮全都沒有了,讓人一眼看到,心臟就好似被用力撓了一下,不想再看第二眼。他的身高只比咲夜高一點,體型極為瘦弱,似乎沒什麼力氣的樣子,不過,那種旁若無人,被槍口指著也毫不在意,嘴巴不斷嚼動什麼的樣子,卻充滿了普通人沒有的痞氣。

「我說,你想用這嚇唬人的玩意指著我到什麼時候?」走出了房間的男人環視了一眼朝自己合圍過來的僱傭兵們,將頭轉向銼刀,毫不猶豫地用手掌將槍口撥開了。

「你是這裡的負責人?」銼刀瞧了他兩眼,將槍口垂下來,不過全身的肌肉完全沒有放鬆的跡象。

「這不明擺著的嗎?」醜陋的男人亮了一下別在藍色工裝上的證件,「你覺得還有什麼人會來這個鬼地方搶工作?」

「說不定。」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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