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21章 碰撞

當初我將自己的來歷說得含糊,並非因為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有什麼說不得的地方,只是在當時的情況下保持神秘感,有利於調整五月玲子和瑪麗倆人的心態。在這個異空間里,沒有能力,沒有信任,沒有敬畏,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我實在想不出,她們就算有一具藥劑強化過的身體,又能有多大幾率生存下來。如果拯救她們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而並非一個「聽起來雖然不太明白,但總覺得很厲害的神秘人士」,在後面的行動中,即便我有神奇的藥劑,聽上去很有經驗,也很能打,但不少時候都仍舊會遭遇質疑,畢竟,即便我表現出強勢的形象,倆人仍舊在情緒波動的情況下出現反抗意識。

我覺得自己能夠在一定程度上保護她們,但是,這個程度有多大,完全不在於我,而在於她們有多信任我。以心理學來說,在這種步步驚心,詭異而又致命的危險環境中,只要表現得強勢,而事後也能證明自己的正確性,隊伍成員之間的關係很容易就緊密起來。經過多次的大起大落,精神繃緊到極限後,陡然鬆弛下來,在這種時候再相互交流關於自己的事情,也就是所謂的「談心」,通常可以讓彼此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不會再因為對方的過去致使心中的信服感消退。

所以,在五月玲子和瑪麗交代了自己的身世,感嘆著短短時間內的環境反差後,我不介意告訴她們,其實自己在正常社會裡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沒有工作的大學畢業生而已。她們知道這個身份之後,當然會感到吃驚,第一時間就認為是一種偽裝用的身份,她們向我問起耳語者的事情,我的回答是:「那不過是大學裡的同好會一樣性質的學生組織而已,雖然組織的活動主旨是和神秘學相關,但是,本質上和『占卜社』、『鬼故事研究會』之類的社團差不多。」

這樣的說法顯然也讓倆人半信半疑,不過,這些都是真實的情況,和那些泛泛的社團相比,唯一的本質的區別只是:社團成員有沒有真本事。大多數神秘學愛好者為結識同好而組建的組織,往往是只通曉神秘學概念,卻完全沒有接觸過「神秘」的普通人。

雖然至今為止,在末日幻境的大部分時間裡,我都使用「神秘」來解釋這個世界的奇怪現象,從而顯得這個世界是多麼玄秘奇詭,但是,我想自己必須就此說明一下,以警醒自己,不要被這些所謂的「神秘」所迷惑:

通曉神秘學的種種概念,並不代表一定可以擁有「神秘」,因為,「神秘」的本質是「無法理解」,所以,只有模糊的概念和定義,並沒有具體統一的理論來論證其高度,也沒有具體的方法論去引導人們涉足其中——以上是從這個世界的角度,以人格意識被拘束在這個末日幻境,無從知曉現實的人們的角度來做出的論述。

但是,從現實的角度來說,接觸神秘,探索神秘,其實是一種強化人格意識,通過精神和思想這種無形無質的途徑,關注現實中病變狀態的象徵性映射,從而以抽象的角度認知病變,利用病變,乃至於無意識地引導了病變的方向——至今為止,這是我通過對各種情報,包括末日幻境中的親身經歷,以及現實中得到的情報,所推斷出來的,關於末日幻境中這些所有「不科學」的物事的本質和它們之間的關係,以及這些不科學的物事和現實中科學理論的交叉點。

這個世界裡的一切不科學,無法理解,在現實中,也許仍舊難以理解,但卻仍舊有一部分是可以用科學來解釋的,而這一部分,就是病院研究神秘「病毒」的立足點——不需要看到末日幻境里的景象,重要的是通過計算機將已經發生的抽象現象轉化為可以理論的數據,再去驗證這些數據的真實性和有效性,篩選出的數據就像是一塊塊拼圖部件,尋找它們之間的關係,將之拼成正式的可以邏輯解析的圖案,再嘗試去證實這個圖案。看,這的確是科學研究的流程和方法,不是嗎?

如果將我所經歷的一切寫成小說,那也一定不是怪談,而是一部科幻小說。

所以,即便我口口聲聲說著「神秘」,一副資深者的樣子,實際上,我並非真正的神秘學專家。只是,就算我說這一切都是科學,也沒有人相信,我當然也無法以現實的角度來向誕生並生存在這個世界裡的人解釋:「你們生存的世界是假的,是虛構的幻影。」因為,這根本就行不通,沒有一個正常人會懷疑自己土生土長的世界,不是嗎?我只是因為能夠回歸現實,所以才稱呼這個世界為「幻境」,對於其他病患來說,他們的人格意識在這裡誕生,在這裡成長,在這裡死亡,在化作LCL,失去「個體」和「身體」的概念後,這裡就是他們唯一能夠感覺到的世界了。

所以,我也只能用這個世界的角度,以一個神秘學專家的身份,以這個世界的人所能接受的世界觀和方法論去面對他們,這是極為膚淺,但卻又不得不膚淺的做法。我的認知,我的堅持和信念,讓自己立足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所有正在進行和有待進行的計畫,並不是基於這種膚淺的「神秘」,而是立足於真正有待證實的科學理論。我覺得,正是這種腳踏實地的感覺,才會在各種不利的情況下,被無法理解的「神秘」包圍的情況下,如此冷靜地面對他們。

這種認知上的差距,才是我比其他人更強的原因。我相信,就算沒有超級桃樂絲和超級系色打造這副義體身軀,只要擁有這種認知,哪怕是下意識的,我同樣可以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超越定居在末日幻境的其他患者人格意識。

我的特殊,無法被這個世界的其他人理解,排除我的特殊性,我身上沒有其他驚心動魄的光環,所以,就算五月玲子和瑪麗覺得我在排除固有特殊性後的本世界身份有些平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你們經常遭遇這種事情嗎?」五月玲子問道。

「沒錯。」我並不否認,「不過,這一點都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情。」

「哈哈,就像是邦德和真實特工的區別?」瑪麗發出輕笑。

因為一路上都沒遇到敵人,也沒有感覺到「幽靈」在身邊出沒的跡象,一直打不開的房間仍舊打不開,在搜索完整個樓層後,好似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剩下的只有等待,一種被隔離的安全感讓五月玲子和瑪麗一直以來緊繃著的情緒鬆弛了不少。儘管,哥特少女的話讓人隱隱有些不安,但她們直言不諱地告訴我,至少現在對她們來說,是生存在這個異空間中最閑暇安心的一段時光。

「如果那個女孩在說謊,那自然再好不過,如果真的是已經發生的壞事,那麼,現在無論怎麼擔心也無濟於事,不是嗎?」瑪麗用輕鬆的口吻說。

我從視網膜屏幕的數據看到,這兩個女人的心理情緒數據曲線呈現出監測以來最為平緩的狀態。

當我們接近那個無限循環的安全通道所在處時,異常的感覺如霧氣一樣漸漸擴散,起初很淡,只是稍微覺得有些奇怪,但卻怎麼也找不出奇怪的地方,也說不出到底有了哪些不同,但隨著我們繼續前進,這種異常感就迅速變得濃郁起來,讓人就算找不到和之前不同的地方,也深信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們的腳步不由得放緩,聆聽可能藏匿在雷雨聲和電流雜音中的其它聲音,用肌膚感覺伴隨氣流而來的一些東西。

我展開了連鎖判定。

在以「圓」的形態呈現時,範圍不是很大,半徑不到十米,只有以義體驅動的連鎖判定視野的五分之一,不過,大概不是直接觀測細節,只是一種在感覺狀態下,模糊處理偵測到的數據,所以,原本會在連鎖判定視野中感到的不適,變得十分輕微了。當然,因為只是一種感受性的觀測,所以在細節方面,比起原本的連鎖判定視野有所不如,好處是適用性更強,消耗的能量也更少。

「圓」的擴展極快,幾乎是以思維轉動的速度,便在腦海中塑造出周遭的變化,這裡的說法只是一個形容,實際上,這種周遭的輪廓只是一種感覺而已,它是模糊的,但又似乎深入到每一粒微塵。在這一瞬間,我的原生大腦並沒有產生具體的指令,身體卻已經反射性做出行動,就像是在腦硬體中提前設置了一系列應對危機狀況的指令,當實際狀況為其中一項時,就被第一時間觸發了,當然,也很可能是本能反應映射到腦硬體中的體現。具體的情況我也不是十分清除,不過,身體在「想」到之前就做出的反應不需要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克制,甚至於無法剋制。

偽速掠開啟,我將身邊的瑪麗拉後,身體一轉就擋在她身前,就像是一個陀螺,身體脊椎就是陀螺的中軸,藉助旋轉的慣性,力量好似從大地湧入始終紮根在地面的腿上,貫穿了脊椎和骨頭,拳頭彷彿扎槍一樣沖了出去。一切都十分自然,沒有任何刻意的地方,就像是鍛煉過了千百次,深深烙印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中,即便現在驅動身體的已經不再是細胞了。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對自己反射般的應對產生疑惑,但這一次我突然想到,或許這本就是很奇怪的事情,因為自己並沒有系統化學習過格鬥,沒有鍛煉過的普通人,是不可能做出這種動作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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