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末日代理 第0446章 近江近江

席森神父無法理解在腳下血泊出現的過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同樣也無法理解,那段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幻覺的時間裡所發生的事情,但事實就是,血泊就好似一直就在這裡般出現了。席森神父無法分清自己腳下的血泊和艾魯卡那兒的血泊有什麼不同,就像是剛剛從懸崖掉下來,充滿了恐懼和驚嚇,卻發覺自己毫髮無傷,就算是身經百戰,精神強韌的他此時也不由得聲音顫抖地叫罵起來,更何況,他稍微能夠理解這種血泊的力量——比單純的死亡更加恐怖。他轉頭四顧,當他看向我的時候,眼神中充斥的複雜情緒讓我覺得,他無比希望有誰能解釋一下,哪怕是一個聽起來無稽的理由也好。

不過即便是當事人的我自己,也無法完全解釋這一切,當然,也並非完全沒有想法,只是這種想法無法述說。我不可能告訴他,自己是一個死了無數次的男人,也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能夠死無數次。腳下這些血泊雖然和艾魯卡所釋放出來的有一些細微的區別,導致它不會傷害我們,但從本質來說,仍舊是「江」的力量。

我是無法讓「江」的力量來拯救我們的,因此,這些異常的現象完全是由那個已經成為深層資訊,卻以一種奇特的形態繼續存在的高川少年所主導。我只能根據一些細節進行猜測,最接近超級高川的一周目高川是所有高川之中最接近「江」的存在,也許,他和「江」之間存在某種親密的關係,因此能夠引導「江」的力量,對我的執著和意志做出響應,通過我和近江為橋樑,將「江」的力量於這裡釋放。

我在螺旋階梯之夢中曾經看到的一切,以及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在證明,對他來說,「江」根本不是敵人,這毫無疑問是他「最接近超級高川」的有利佐證。能夠直接和「江」對話,調動「江」的力量——這在某種意義上,比被「江」當作工具使用的艾魯卡更加接近那個無法理解的存在。

這是我無法擁有的優勢,我不清楚一周目高川究竟是如何辦到的,但是,我根本就無法做到和他一樣。但至少,他回應了我的掙扎,無論這是施捨還是支持。我完全不會因此產生負面情緒,因為,我知道,如果自己沒有掙扎,就不會有誰做出回應,這些等同救命稻草般的力量也根本就不會出現。不管是不是錯覺,我一直覺得自己在計畫中並不是無比重要,不可或缺的角色——腦硬體會抹殺我的情緒,義體改造讓我更加接近機器,在我死亡之後,還會有新的高川誕生來繼承我的責任和使命。在看到自己極限的一刻,我不甘心就此死去而掙扎,對這種掙扎所帶來的結果,我其實並不抱以太大的希望。然而,結果卻是,腳下這片力量讓我終究不會在這裡死去。

這是對我的認可嗎?我一廂情願認為就是如此。

對近江的愛,讓我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一周目高川引導來的這些「江」的力量,也同樣讓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就算將會有無數的高川能夠繼承我的使命和責任,我也仍舊是獨一無二的高川,而不是單純為了執行使命和責任的,可以隨意替換的附帶品。

這就夠了,即便會在將來的某一天死去,成為深層資訊,等待下一個高川的繼承,但是,我真的以一個獨立存在的高川生活著。我有過只屬於自己的生活,有過只屬於自己的戰鬥,哪怕十分短暫,也已經足夠了。

站在這片血泊中,我的思緒激烈地轉動著,我是如此激動和高興,即便這些東西即將被腦硬體刪除。

「你看上去很開心,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嗎?」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我轉頭望去,只見銼刀從血泊中撐起自己的身體,粘稠的血液濕嗒嗒地從她的防護服和肌膚上滴落下來,就像是她自己的血,那種渾身染血的外表令人不由得生起雞皮疙瘩。但是,她的眼神卻十分明亮,一點都沒有重傷後的虛弱。

「你看得出來?」我說著,聆聽自己的聲音,被刪除情緒之後,平淡得沒有半點波動。我知道,自己的臉上也不會露出情緒,因此,我有些好奇銼刀為什麼能夠感覺到那一出現就會被刪除的情緒。

「因為你在笑呀。」並不是銼刀在說話,而是她身旁的走火,他也從血泊中爬了起來,給出了一個令我無比詫異的理由。

我……在笑嗎?我怔怔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視網膜屏幕中通過自我監測機能構成的立體影像中,並沒有笑容。

「你的眼睛。」第三個聲音響起來,充滿了特色般的平板和毫無起伏的腔調,讓我第一時間將目光轉移到走火身旁的榮格身上。他撐著地面緩緩站起來,沒有虛弱,也沒有衝動,只是平平常常地站起來,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波動和傷勢的影響。

他對我說:「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你現在的眼神,和我第一次看到你時一模一樣。」

「哈,真是英雄所見略同。」銼刀發出開懷的笑聲,當她還想繼續說些什麼時,走火打斷了她。

「現在是什麼情況?似乎不是很糟糕?」走火的目光將大廳中的情景掃過,最後落在席森神父身上,「你感覺如何?席森神父,要休息一下嗎?」

「不需要。」席森神父苦笑起來,「還是想辦法離開這裡吧,就算現在全體集合了,我們也拿那個傢伙沒辦法呀。你們的傷勢怎樣?」

「沒問題,我現在健壯得可以一拳打死一頭牛……嗯,有點奇怪,發生了什麼事情嗎?這些血是怎麼回事?給我的感覺……和那邊那個穿紅衣服的怪傢伙很相似,不過,我喜歡這種充滿力量的感覺。」銼刀按住肩膀,用力甩了甩胳膊道。

「果然如此……」席森神父沉吟著,對他們說:「我也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這些血液突然就出現了。我也覺得和那個叫做艾魯卡的男人所使用的力量十分相似,不過,現在看來對我們沒有任何害處。我檢查過你們的身體,傷勢十分沉重,能夠恢複過來,一定是這些血液在起作用吧。不過,對面那些血液可不會讓我們好過。」

走火、榮格和銼刀三人雖然以輕鬆的口吻交談,但在席森神父解釋的時候,他們一直都在自行對當前的狀況進行觀察和分析。重點當然是在艾魯卡身上,如今這個大廳里,能夠被視作敵人的存在就只剩下他了。從他身上不斷湧出來的血液當然更是重中之重,即便沒有解釋,這種詭異的血液般的液體也會在第一時間產生巨大的存在感——那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即便不去注視,也能直覺感受到的強烈的恐怖氣息。

充滿了侵略性,吞噬性,不是殺戮,而是吃掉,是位於食物鏈上層的生命對作為直接食物的下層生命的本能壓制。無法忽略的壓抑感和恐懼感,不是催眠自己就能夠抗拒的。

我們腳下的血泊最終只覆蓋了周遭二十米方圓的範圍,而艾魯卡所釋放出來的血泊似乎要充斥整個大廳般不斷向四周流動擴散。在我們進行情報交流和思考,最終想出應對辦法之前,終於和我們腳下的血泊接觸了。

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反應,就像是兩片湖泊連成了一起,沒有出現任何波瀾和因為水質不同而出現的分野。也許在我們所看不到的地方,兩者之間的差異正在進行我們所不知道的鬥爭,但是,在表面看來,一切都進行得毫無煙火之氣。

呆在原地的我們也沒有被侵蝕的感覺,但也不敢走出二十米的範圍,甚至連移動的想法都沒有,因為,原本還能用視覺來判斷安全區,在兩片血泊融合後已經完全無法判斷了。甚至有一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的感覺——安全的區域正在不斷縮小。這種感覺讓人產生好似勒緊頸脖的繩索正在縮緊的恐怖。

血色的液體已經充滿大廳,水面還在不斷上升,不一會就漫過了膝蓋。我們都聽到了一種不堪負荷的咯吱作響聲,這種聲音給人一種玻璃快要碎掉的感覺。「這是什麼聲音?」銼刀不解又緊張地四顧張望,但是,大廳之中除了我們、艾魯卡和紡垂體機器的殘骸,全都被這些血色的液體吞沒了,根本看不到究竟是什麼東西在損壞。不過我倒是可以做出解答:「這個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快要崩潰了……」我頓了頓,繼續說:「大概在我們被淹沒之前就會崩潰。」

銼刀發出乾澀的笑聲,過了半晌,咒罵道:「法克,這種破事。」她看向其他人:「怎麼樣?還想不出辦法來的話,我們就要被幹掉了。」對於「被幹掉」這點,她沒有任何懷疑,其他人也是如此,顯然,他們都明白臨時數據對沖空間崩潰後,呆在這個空間中的人的下場。

「近江女士,你怎麼看?」走火朝近江問道。近江在血泊出現後,神情就一直有些恍惚,被走火詢問後,她也沒有半點回過神來的樣子。

「此事必有蹊蹺。」銼刀壓低聲音咕噥了一句。

近江的狀態在其他人看來,也許的確值得奇怪,但是我一點都不感到異常。或者說,在發生了那麼多事,做出了那麼多推測之後,我已經不會為這點「小事」感到驚異了。近江一定和「江」存在某種關係,既然如此,那麼無論在她身上發生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奇怪。因為,「江」本來就是無法理解,最為奇特的存在。

走火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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