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混沌頭 第0307章 梭哈

灰袍巫師的注意力被站在倉庫門口的咲夜吸引住了。看上去我醒來得正是時候,倆人還沒有開始戰鬥。

雖然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嚴重的傷勢竟然不治而愈,但是夢中所看發生的一切清晰得永遠都不可能忘記。我明白自己從那個螺旋的階梯上接過了什麼,從另一個「高川」身上得到的東西,從我的身體里激發出來的東西,這些東西看不見摸不著,然而我卻覺得那是自己最寶貴的寶物。那並不僅僅是貫穿了時間和空間,烙印在這個身體和靈魂中的精神。

所有的痛苦都已經不翼而飛,我清晰感覺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無論體質還是意志,都像是經過千錘百鍊的鋼筋,比起過去的自己有了天壤之別。這並非錯覺,因為當我按在地上的手指用力的時候,輕易就在水泥地面上扣出一條溝壑來。這種力量超越了常識,可我一點都不感到驚奇和意外,就像自己本來就應該這麼強大。我看了一眼左腕內側,那裡有一枚棱形的花紋。我不知道這個圖案有什麼特殊意義,只是下意識覺得它一定非常重要,自己之所以獲得匪夷所思的力量,它的存在一定起了十分關鍵的作用。

我悄悄爬起來,看了一眼沐浴在夜光中的咲夜。若是以前的我,勢必會在缺乏光線的影響下,覺得她的身影十分模糊,可如今我卻清晰看到她身上衣服的料質和紋理,甚至是她臉上每一塊肌肉的顫動。當我的視線和她交匯時,她的身體輕輕搖晃,努力忍耐不露出驚喜的表情,這讓她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咲夜和我搭檔已久,擁有十分豐富的臨場經驗,就算是白天,一般人也很難通過她的表情揣摩她的想法和心情,何況是深夜之中。儘管如此,對此時的我而言,哪怕是再微小的變化,也像是通過放大鏡看到一樣清晰。

我沒有立刻站起來,生怕太大的動作會引起周圍環境的變化,從而驚動身前不到一米遠的灰袍巫師,但是通過改變匍匐的姿態,我已經做好了偷襲的準備。

不需要我提醒,咲夜開槍了。灰袍巫師和之前一樣,用灰霧法術構成的盾牌擋住子彈,其實他可以先發制人,不過大概在打倒地獄犬和我之後變得太自信的緣故,面對女孩的攻擊卻露出一副不緊不慢的高壓姿態,甚至讓咲夜換了兩次子彈。

也許在他看來,意識到槍械無用後,眼前的女孩就會變得慌張起來吧,他可以好好品味一下戲耍獵物的味道。不過咲夜在進入戰鬥狀態之後,完全不似表面上那麼弱小怯懦,一旦感覺自己陷入絕境,甚至會將生命當作籌碼,進行破釜沉舟的進攻。灰袍巫師也許很強大,可是在咲夜眼中,既然我仍舊活著,那麼他所帶來的壓力根本不如他自以為的那般大。

咲夜十分冷靜地後退,繼續引誘灰袍巫師的注意力,讓他漸漸遠離地上會出現影子的位置。當灰袍巫師走進連夜光也照射不到的黑暗中時,我貼著地面,如同野獸一樣四肢用力,朝巫師發起衝鋒,這一瞬間,我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爆發力有多強。從擠壓身體的氣壓來判斷,大概在發動的剎那就達到百米六秒的速度了吧,據說橄欖球的超級跑鋒能在四秒五以內跑完五十米,這已經是目前人體的極限,而現在的我則超越了這個極限。

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水一般稠滯,灰袍巫師的動作就像是慢進的鏡頭,他的食指緩緩向前點出,但是這個動作剛做了一半,我就已經撲到了他的背後。他似乎感覺到不妥,想要轉過身體,可是在他剛有動作的時候,我已經一拳打出。

從踏地的一瞬間,速度靜止,轉換成巨大勁力通過腿部傳到腰部,再從通過腰部抵達手腕,一波波的力量好似海浪一樣堆疊在一起。我參加過多種熱門格鬥技的培訓班,但是這種清晰感覺到發勁過程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就像肌肉的每一絲運動都在慢鏡頭中放大,我頓時意識到這一拳是自己揮出的所有拳頭中最完美的一次。

當我聽到地面發出碎裂的聲音時,旋轉的拳頭轟在灰袍巫師的頭部。巨大的反作用力反饋回手腕,若是普通人的身體勢必會受傷吧,但這股力量隨即擴散到我的全身各處,甚至沿著腿部灌入地面,又一次發出噼啪的聲音。這一切不需要思維的控制,全在本能中就完成了。

灰袍巫師就像是被一輛飛馳的卡車撞中,飛出去砸在二十多米外的牆上,宛如肉餅般掛在那裡,過了小半會才慢慢滑下來。雖然那裡沒有一絲光,可我仍舊看得很清楚,他的兜帽整個癟了下去,緩緩從中流出紅色和白色的液體,足以讓人聯想到那慘不忍睹的樣子。我覺得這個傢伙死定了,不過對方是能夠使用奇怪法術的「巫師」,難保會有什麼死而復生的伎倆,傳說中不都是這麼說的嗎,巫師必須要用火燒成灰燼才能確保死亡。於是我決定趁這個可怕的傢伙還沒爬起來,照傳聞中的方法做。

不知道八景到底得到了怎樣的預言,在她準備的物資中竟然有兩罐汽油。咲夜見到我要搬汽油,連忙上來幫手。

「他死了嗎?」咲夜露出忐忑的神色,「我們這是在毀屍滅跡嗎?」她已經意識到我要做什麼了,但沒有勸阻,儘管為「殺人犯罪」感到不安,但她卻堅決做這個同謀。

「只有燒死他才算完結。」我毫不遲疑地說,提著汽油罐快步走到灰袍人身邊。那股紅白色的液體已經浻浻流出一大片,散發出令人作嘔的腥味。咲夜的目光閃爍,她不太敢看下去,匆匆將汽油灑在灰袍上,並刻意在那片液體上澆了一些。我並沒有感覺到這具屍體有復生的跡象,不由膽大了一點,將死者的兜帽掀開。

咲夜好奇地瞄了一眼,立刻發出乾嘔的聲音,轉身跑開一段距離,雙手撐在膝蓋上直喘氣,好似被死者的慘狀一下子吸幹了精力。

我當然也覺得噁心,但仍舊忍耐著觀察了一下,發現那破裂的頭部戴著一張奇特的頭套,臉部的位置是由某種白色角質製作的面具,最令人印象的地方是一對獠牙,還有足有手掌長的鷹勾鼻。這個傢伙之所以不掀開兜帽,正是因為這面具的惡容太過嚇人吧。除此之外,我並沒有在這個「巫師」的身上搜出任何東西,好似一襲灰袍就是他所有的裝備了。當我試著將那個面具頭套摘下來,卻發覺根本不可能,它好似另一層皮膚般緊貼著這個人的頭部,如果要生撕下來,說不定會將臉皮都剝掉。

這麼殘忍噁心的事情我可做不下去,只好遺憾地站起來,將剩下的汽油均勻灑在屍體。我退到咲夜身邊,從口袋裡摸出煙盒,卻發現它和身上的衣物一樣,幾乎被燒成灰燼。一旁的咲夜貼心地遞來另一包駱駝牌香煙,小心翼翼地為我點燃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足足消滅了半支煙,然後將剩下半截彈到屍體上。熊熊火焰升起,火光在倉庫中跳躍,就好似深陷一片火紅的地獄。我和咲夜將剩下的物資和木箱逐一扔進火中,火勢變得越來越兇猛了,很快就熱得讓人不得不退出倉庫。親眼目睹這座倉庫一定會成為火災的犧牲品後,我和咲夜趕在被人發現前,駕駛八景為我們留下的一輛電動車迅速離開了這片地方。

夜越來越深沉了,本就寬闊平坦的馬路愈發顯得漫長,許久才能看到一道車光從身邊飛馳而過。咲夜坐在后座上,緊緊抱住我的腰,將臉貼在我的肩膀上。我也好,咲夜也好,其他人也好,這個夜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激烈的戰鬥和匪夷所思的轉折讓大家感到疲憊。如今事件已經告一段落,但我知道遠遠還不到完結的時候,反而只是剛剛開始。

這個晚上所發生的事情,對耳語者的每個人,甚至於系色同學來說,都是刻骨銘心的經歷吧。

惡魔,巫師,先知、召喚,凡人,傳說,現實……在大家的眼中,這個世界將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雖然未來難以測料,但是我卻充滿了信心,覺得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我不奢望自己會成為英雄,危險不由自主,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無法理解,但遭遇這一切並非被人強迫,這就足夠了。既然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步入到這個奇異的世界中,身為副社長的我就必須保護他們,活出自己的精彩。

「咲夜,今晚開心嗎?」我問道。涼爽的夜風從前方吹來,路燈的陰影不斷落在身上,轉眼又拋得遠遠的,前方的道路如此開闊寧靜,讓我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只要跟阿川在一起,什麼時候都開心。」咲夜輕輕的聲音傳入耳中,她似乎又恢複回那副怯懦的模樣了。

「那麼,今後也要一起嗎?繼續這麼危險的工作。」我說。

「嗯,無論阿川去哪裡,要做什麼,我都會一直在阿川的身邊。」咲夜說,「只要阿川在,我什麼都不怕。」

我並不想勸她改變這個想法,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我只是對她說:「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讓你死在我面前,除非我先一步死去。」

「可我不想死在阿川之後。」咲夜囁嚅著說:「不過,要是死了也能在一起該多好啊。」

「是啊……如果無論活著和死亡都能在一起,那該多好啊。」我這麼回答道,不由得看了一眼左手腕內側的棱形花紋。自從夢中醒來後,我覺得真的存在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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