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邪惡力量 第0186章 死之界限 1

站在大門前的黑袍人嘰里咕嚕地交頭接耳,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接到我問詢目光的富江也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了解。富江雖然不像梅恩先知那樣懂得幾十種語言,但是各個主要國家的通用語或多或少都能達到聽懂的水平。對方的語言顯然是小語種或者方言,不過我聽說,一些秘密組織為了提高神秘度和凝聚力,會創造出成員才能學習的專有語言。

我現在很想衝上去一口氣解決他們,在這個大雨和濃霧交織的惡劣天氣里,全身濕漉漉的實在不好受,那些陰暗壓抑的色調和氣息都在撩撥人們的情緒,讓人煩躁不安。真難以想像,竟然會有人喜歡呆在這樣的世界裡——這個神秘組織顯然正是以擴大和操縱這個世界為目的行動的,迄今為止,一步步強大起來支配的力量顯然令他們欲罷不能。

寧願呆在地獄一樣的醜陋陰鬱的世界裡,也要獲得某種凌駕他人之上的地位和力量——我一直無法理解這種思考方式的由來,這更讓我確定了,自己和這些人絕對處不來。無論是在噩夢中,還是在現實里。

凝視著這些將自己打扮成古怪的樣子,刻意將自己和正常區分開來的黑袍人,有一種抗拒和厭惡的情緒不斷在我的心底滋生。他們的目光、動作和語言,都讓這種情緒不斷膨脹。可是頭腦中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越是惡劣的環境,就越要冷靜地觀察。

我們一行五人就集體戰鬥力來說,無疑是落入絕對下風的。除了我和富江之外,其他三人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不是女人就是孩子。我和富江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中被限制,能夠依靠的只有超越常人的身體素質和戰鬥經驗。之前被我們擺平的五個人看似沒什麼了不起的,可是他們只是一時大意,如果一開始就動用那種操使灰霧的奇怪戲法,我和富江可占不到什麼便宜。

更重要的是,之前的戰鬥雖然勝利了,卻也將這些情報泄露出去。他們不會再掉以輕心,而且人數眾多,少說也有幾十個,一擁而上的話,就算只是肉搏,我們也根本沒有勝算。更勿論他們還能使用灰霧戲法。

那種戲法究竟能產生多少種形態,擁有多大的直接攻擊力,我們對這些全然不清楚。敵人隱藏著大量的底牌,而我方的情報則一覽無遺,對於習慣於獲取情報後進行針對性作戰的我來說,實在是令人頭疼的處境。

說實話,我完全想不出能在這次戰鬥中保全三個普通人的方法,甚至想不到我和富江能夠在正面進攻中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又不能逃跑,這裡是敵人的主場,無論跑到哪裡都無法脫離噩夢所產生的世界。暫時撤退,拖延時間也是個笑話,敵人顯然不是腦子進水的蠢貨,不會仍由我們大搖大擺地進行游擊戰。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有近半的黑袍人正在排隊製作面具,那個面具似乎是他們的力量來源。還有面前這扇大門,它是我目前看到的最具備「進出口」這個特徵的存在。如果它和降臨迴路攻防戰中出現的門有某種關係,那麼上一次進出「門」的經驗,是否在這裡有效?

「怎樣?想好了嗎?阿川。」富江盯著我微微發苦的臉,臉上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根本就沒思考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

她並不是單純的笨蛋,只是選擇了依仗直覺行動這種態度而已,理由在旁人聽起來或許很可笑吧,精通心理學的她,卻秉持著簡單思維的哲學,用她的話來說,就是導致行動的理由和思考雖然有千萬種,但是行動本身在確定時,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身體、情緒和靈魂最原始的需求。

如果自身感到歡愉和順暢,那便是正確的行動。

我完全無法了解她所說的「歡愉」和「順暢」到底是怎樣的感覺,不過卻羨慕她這種行動方式。因為那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而且,我也實在受夠了思索的苦頭。

分析和計畫,本來就不是我這種人擅長的嘛。回想起小時候的自己,才不會做這些令人頭疼的事情,只是進入初中之後,為了成為「優等生」,卻意識到自己的平庸,才不得不去強迫自己去思考,將之當作自己的「特點」進行強化。

目睹了諸多失敗者的黯然和醜態,我早就意識到,沒有特點的人是無法在那個世界很好地生存下去的。論及身體能力和人格魅力,我的確沒有出眾的地方,這兩者似乎很講究所謂的「天賦」,就算鍛煉,頂點也會受制於「天賦」。可是思維不同,無論是邏輯思維還是感性思維,只要不是低能兒,大部分人都處在一個平均數值,卻能通過不斷地鍛煉成長起來,而且沒有止境。

沒錯,我就是這麼認為的,要出人頭地,就要選擇一個不受到天賦局限的特點,通過鍛煉達到他人因為惰性而無法做到的極致。儘管我十分討厭,但這種行動已經成為習慣,當痛苦和困擾成為習慣,那是何等可悲的生活方式呀。

近來,我愈發感到這種可悲。因此,當我越感到自己的成功,就越是羨慕不用這般勉強自己的人。

站在富江身邊,我覺得冥思苦想卻毫無改變當下現狀的自己就像是個丑角。

「想不出來。」我直截了當地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雖然覺得羞恥,但反而讓我感到一種解脫。

其他人,包括富江都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我,讓我有些不自在。

「幹嘛?」我不悅地說。

「真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啊,真是讓人大吃一驚。你看上去就是頭腦十分好,特別喜歡算計的那種討厭的傢伙。」

「很有意思,那麼久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你這麼說。」富江的心情似乎變得很好,微微勾起嘴角,「雖然我很喜歡阿川彆扭的樣子,但是現在這樣似乎也不錯呀。」

這些女人的話令我分不清是調侃還是挖苦。

「喂,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我說:「毫無疑問,我是這裡腦袋最聰明的人,我想不出辦法意味著什麼,你們真的清楚嗎?我們死定了。」

我的聲音之平靜讓自己也感到訝異,而且,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嚇唬她們,我根本找不到倖存的理由。可是,此時此刻,面對邏輯上的死亡,自己竟然就這麼淡然地接受了。一點都不想哭泣,也不感到絕望。

「我知道。」不知道怎麼回事,一臉蒼白的簡竟然也帶著平靜的笑容說:「其實這個下場很明顯吧。」

「你不害怕嗎?」

「害怕得要死,不過註定要死亡的話,就算害怕也沒辦法呀。」她垂下頭,看著自己的兒子約翰,手掌用力壓在他的肩膀上,而男孩緊咬著嘴唇,倔強地支撐著自己的母親。簡抬起頭,對我說:「這倒要多謝你,克勞先生。」

我明白她的意思。這個時候,已經商量好怎麼處置我們的黑袍人開始將我們包圍起來。我的心情平靜,可是手心仍舊冒出汗來。冰冷的雨霧澆濕了我的身體,然而我的身體卻開始發熱。偶爾會有這樣的想法在閃電劃破天空的時候,出現在腦海里:如果我再強大一點,如果手中有一把趁手的武器,或許就能拯救站在我身後的女人和孩子了。

然而,現在的我什麼都沒有,我將唯一的可能性留在了瑪索的身邊。

我並不感到後悔,只是,如果自己的肩膀能夠再寬厚有力一點的話,如果自己能夠更早進入末日幻境的話……

有種惆悵的情緒在尾部反芻發酸。

「我什麼都沒做到,不要感謝我。」

「不,你讓我接受了這個事實。你或許不知道吧,你有一種奇特的力量,讓我能夠平靜地看待死亡。」簡的笑容如同雨中盛放,搖搖欲墜的花朵,「能否請求你一件事?」

黑袍人已經站在各自的位置上,而且人數正隨著面具的製成不斷增加。從一開始,這就是註定的事實。

「什麼事?」我問。

「請您動手吧。」簡說:「我不想自己和約翰被那個醜陋的東西當作食物吃掉。」

「這邊也一樣,我可不想最後變成糞渣排出來,然後戴到這些雜種的臉上。」崔尼蒂冷笑著掃視著黑袍人,那冰冷銳利的目光穿透了他們的面具。

我的喉嚨似乎被一根灼熱的火炭梗塞了。

「我……」我剛發出痛苦的聲音,兩隻手貫穿了簡和約翰這對母子的身體,從胸口穿出來,站在兩人背後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繞到那裡的富江,她就像是早知道兩人要說什麼般早早等待著,然後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了。

簡和約翰的眼眸眨眼間就失去了神采,因為死亡降臨得如此突然,因此遺憾和緊張的表情就這麼凝固在蒼白的臉上。

「我的技術很好,他們走得並不痛苦。」富江這麼說著,帶著微笑,將手抽了出來。

兩具屍體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整個世界似乎被這兩個生命的突然離去帶走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黑袍人的動作似乎停下來,從他們身上傳來濃重的威脅感驟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緊張和恐懼。

我突然想放聲大笑,這些早就不知道人性為何物的傢伙,沒有因為同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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