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邪惡力量 第0183章 地獄巴士

「你們也來了,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裡?」托馬斯囁嚅地說。我們都知道自己身處在怎樣的環境中,這裡不是現實,而是同一個夢境中。

「我們遇到了小斯恩特。」我說,接著告訴他早些時候發生的事情——恩格斯發現他失蹤了,接到小斯恩特的電話,於是前往山頂公寓,在門外碰到馬賽,相約前往墓地的時候卻發現小斯恩特也在那個地方。再後來,我們不知怎麼回事,就被拉入了這個夢境的世界裡。

「不,這不是夢。」托馬斯突然打斷我的敘述,煩躁地來回踱步,「你們根本沒弄清楚狀況,我們不完全是在做夢,在這裡發生的事情都是真實的。」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我問道。

「……我知道什麼呢?」托馬斯的眼睛深處透出迷惘和混亂,「我也不知道,總之,我們不完全是在做夢。噢,天哪,我該怎麼說呢?」

「有什麼證據嗎?」富江說:「你說這不是夢。」

「不,沒有證據,至少在活著的時候。」托馬斯停下來,盯著富江說:「不過,你們真的沒感覺出來嗎?你們難道連自己睡著了沒有都不清楚嗎?」

就像他說的那樣,這一次我們是在十分清醒的情況進入這個世界的。睡著時做夢和清醒時做夢根本不能混為一談,也就是說,這一次讓我們進入這個世界的力量更加強大,隱秘和防不勝防。的確,這個世界在本質上和以往有著截然不同的地方。

「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也是清醒的時候?」我問道。

托馬斯垂頭喪氣地點點頭。他在拖車中時總是將門窗鎖得緊緊的,似乎有一種力量在窺視他,似乎只要他一不小心,就會深處邪惡的爪子將他抓走。我曾經以為這是他長年積累的心理壓力所造成的錯覺,可是從他現在的狀況來看,似乎他的感覺一直是正確的。

我問起他在失蹤前發生的事情,想要弄清楚當時的情況,因為警方一直找不到綁架者的痕迹,他們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然而,托馬斯自己也沒有弄清楚狀況。

「昨天晚上和平時沒什麼不同,我睡著了,睡得很沉,但是沒有做夢,這倒是很少見,不得不說,在過去十年里,我一直都會做些亂七八糟的噩夢。醒過來時,就發現自己在樹林中。」托馬斯這麼對我說。

但是,有一點他十分確定,自己並不是在睡著時進入現在這個噩夢中的。雖然他對自己突然身處異地感到驚恐,有那麼一陣,弄不清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被什麼人綁架了。那天和我們談起過去的話題後,他就一直憂心忡忡,覺得自己會稀里糊塗地被隱藏在黑暗中的什麼人殺死。不過有兩個地方,讓他確認自己當時還是在現實中。

一個是山頂公寓,雖然是第一次看到那個公寓,可是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那個地形和位置,一直烙印在他的腦海里,無比地熟悉,只是那個建築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精神病院。另一個是墓地,它和山頂公寓一樣,位置和地貌和十年前沒什麼不同,可是樣子完全變了,是如此工整肅穆。

「我看到墓地里有人,一個年輕人,於是打算走過去和他談談。」托馬斯陷入回憶,他向我們形容遠遠看到的那個年輕人的樣子,我和富江面面相覷,因為那個年輕人很可能就是馬賽。接下來,他的闡述讓我們確信了,當時托馬斯和我們簡直近在咫尺。他說:「樹林里突然變得很安靜,就好似被那個年輕人心中的哀戚感染了一般。沒走幾步,在附近突然響起巨大的聲音,像是槍聲。我嚇了一跳,立刻藏起來,當我再次看向墓地的時候,卻發現那個年輕人不見了。」

之後的他所遭遇的事情和我們沒什麼兩樣,濃霧升起來,不一會,稍遠的地方都看不清了。他發現身邊的環境變得奇怪,漸漸發覺,自己彷彿回到了十年前的山上。

可憐的托馬斯,他似乎是被我們謀殺小斯恩特的行為殃及池魚了。

托馬斯被嚇壞了,腦中一片空白,不知道過了多久,許多年前潛伏在身體中的習慣反射讓拔腿就往山下跑。當時我們看到的在濃霧中狼狽奔逃的人影就是他。托馬斯在山裡轉了好一陣,按照過去的印象來到這條公路旁,卻發現通往山下的道路被切斷了。

他立刻意識到,這一次的遭遇,和他十年前在精神病院里所做的噩夢不一樣。首先,他可以確認,自己沒有睡著。其次,當年的夢境都是以精神病院為起點,逃跑的路線是完整的,所以在夢境終結的時候他能跑出很遠,有幾次幾乎逃出了鎮子。當然,當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還是在精神病院里。

可是,這一次他不能確定了。當自己醒來的時候還會在樹林里嗎?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會再「醒」過來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睡著。

如今發生的情況和當年並不相同,所以過去的經驗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這一切都令他感到沮喪、緊張和驚惶,看上去只有返回精神病院這條路了,可是他對於回頭是那麼抗拒和躊躇。只是,他畢竟曾經遭遇過類似的事情,所以也不至於一頭霧水,精神崩潰。

「無論如何,我可以肯定地說,再碰到什麼稀奇古怪的事情,我也見怪不怪了。」托馬斯自嘲地說。

從他的闡述中可以知道,他和我們明顯不同的地方在於,同樣是憑藉對路線和方位的印象行動,可他順利地在大霧中走出樹林,來到這條公路旁。而我們卻是追尋著艾琳照片的灰燼才走出迷霧。顯而易見,那張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在身上的照片必然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我心中充滿了困惑和不祥的預感。覺得雖然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事情,但是彷彿在冥冥中有一隻巨手,將偶然編製成絲線,將各司其職的角色串聯起來,於是,結局的巨輪便朝著必然的方向滾動。

「你現在打算怎麼辦?」我問托馬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說:「到山頂去,現在也只有那麼做了,不是嗎?」他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我,隱隱表示出希望和我們同行的意願。

一聲響雷炸開,紫紅色的閃電張牙舞爪地撕裂陰沉的世界,公路上的大霧漸漸被瓢潑的大雨沖淡了,然而除了這條公路以外的地方仍舊密布著濃密的灰黑色的霧氣,就像有一個意志告訴我們——向上走,不要試圖從其它地方逃走。

渾身濕透的托馬斯深深打了個寒戰,用力搓了搓手掌,抱住自己的胳膊。因為得不到我們的回答,所以一直沒有走開。這更昭顯出他心中的恐懼和猶豫,也許他巴不得我們永遠都不給他答覆呢,這樣一來,他便有了不向上走的理由。

「這裡過去有站牌?」富江突然問道,她一直注視著這個站牌。

「是的,以前鎮上有公車直接通往山頂。」托馬斯回過神來,問道:「現在沒有了嗎?」

「我沒看到。」富江說:「也許是我沒注意。不過我有一個想法,如果我們現在站在這裡並不是偶然,那麼這個站牌一定也有著某種意義。」

「意義?什麼意義?」托馬斯喃喃自語,「讓我們在這裡等公車嗎?」

他的話音剛落,我們立刻聽到雨聲和雷聲中,有一個嗚嗚的聲音迅速由遠及近。托馬斯的話仍殘留在耳邊,那個突如其來的聲音愈發像是車子的引擎聲了。我們不禁面面相覷,齊齊朝公路斷層的方向望去。雖然沒有看到任何影子,但是那個聲音越來越清晰了,與其說是從斷層對面傳來的,不如說是從斷層下方傳來的。

就像是有一輛大型車輛正以時速一百公里的高速從斷層下方衝上來。這種感覺實在太荒謬了!

腳下的震動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堅定那種荒謬的感覺。當震動抵達一個頂點時,眨眼間,一個奇形的輪廓從斷層那兒躍了起來,在霧靄和雨線中,依稀像是一輛公車,可是變形得十分嚴重,頭部極大,像座小房子,尾部卻極小。就像是一滴拉長的水滴,從只有拇指大的洞眼彈起來一般。

車體完全騰空起來,四個輪子在半空發出嗚嗚的空響,充滿了一往無前的氣勢。飛車特技在日常中並不少見,然而這輛車給人的印象誇張得沒有一點真實感,那個黑白色的輪廓就像是從漫畫中跳出來的一般。

車子撕破霧靄和雨簾,重重落在地上,有人在車子里尖叫。那的確是一輛公車,樣式看上去有些老舊,在濕滑的路面上發出巨大的剎車聲,停在站牌邊時,整個車體的一側因為慣性抬在半空,幾乎要翻了過來。

我和富江在公車躍出斷層的時候就感到大事不好,連忙向後跑開一段距離。結果車子沒有傾翻,卻將路面上水漬掀起來,將呆立在路牌下的托馬斯澆成了落湯雞。托馬斯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他被這輛充滿詭異又橫衝直撞的公車嚇得手足僵硬。

公車的喇叭響了幾聲,在滾滾的悶雷聲中過份尖銳,令人背脊發麻。車門發出氣壓聲打開了,裡面果然有乘客,全都東歪西倒地坐在車位上,似乎還沒從驚險的公車狂飆中回過神來。他們的臉上無一不充滿恐懼,和托馬斯一樣,沒有半點血色,一對母子倆緊緊抓住對方的手。

我們在車外打量著他們,他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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