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本 第五千三百一十九天~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天 第五千三百一十九天

我們來到了火焰山。

放眼望去,前方整條山脈在燃燒的情景,很難向你描述。

這火是三昧真火,這裡是唯一一個神與魔都難以踏足的地方。

但卻有一面旗高高飄揚在火焰之中,即使在天空也能看見。

「齊天大聖」是旗上的字樣。

猴子遠遠望見,看了很久。

「你認識那幾個字嗎?」豬問。

猴子搖搖頭。

「那你看那麼久?」

「我只是覺得這場景在哪裡見過。」

「這裡居住著七魔王之一的牛魔王。」沙僧說,「當年七魔王反抗天庭,後來戰敗,齊天大聖被囚,其餘皆逃散。天庭早有令,如果能殺死七魔王中任意一個,即可升天界,贖一切罪,若能盡數除之,則立時封神,得成正果。」

「齊天大聖?」猴子問,「他是誰?」

「他就是和銀河天蓬元帥齊名的三界第一等的厲害人物啊。」豬說。

「其實捲簾大將也很牛的……」沙僧小聲道。

「殺了他,就可以贖一切罪?」猴子問。

「正是。」豬說。

「那麼,也就可以拿下我頭上的金箍?」

「如果你殺了他,你也就再也不需要拿下金箍了。」

「什麼意思?」

「別逗他了。」我說,「此處不通,不如繞路吧。」

「那我就去會會這個齊天大聖。」猴子卻向火焰中走去。

我知道這道路必然通向這裡,所有神與佛都知道。命運早已經安排好,只有被放在角斗場上的戰士們不知道。他們還以為,可以用戰鬥來拯救自己。

猴子走向火焰山,走向被安排好的結局。我們剩下的人卻無事可做,才發現自己不過是這部充滿陰謀與血腥大戲的配角。我們把猴子帶來這裡,讓他看見那面當年的旗,我們的任務似乎就完成了。

這時有人來到了我們身邊。

「你是唐三藏?」說話的是位持著芭蕉扇的女子。

豬立即往地下一躺道:「哎喲,這女妖精著實厲害,你等著,我去喊大師兄來收拾你。」

「你怎麼能這樣!」沙僧怒道,「我不會不戰就放棄的。」他舉杖發出大吼,然後狠狠地痛打一邊的石頭,「放開我師父!」

喂,你們兩位,雖然知道劇情早就註定,扮演得也要專業一點嘛。

一陣風我們就到了翠雲山,這裡卻是流雲飛瀑,霧蘊升騰,彷彿人間仙境。

我贊道:「如能在這裡隱居一世,遠離塵囂,也不枉此生。」

鐵扇笑道:「你們都如此說,最後卻都死在路上。」

我無言。

「請坐。」鐵扇指著亭邊石几。

「呃……貴公子紅孩兒的事情,我很遺憾。」

「不要提了,一切早就安排好。你我都明白。」

「既然知道都已安排好,為何還不離去,卻要守在火焰山中。」

「逃得掉嗎?」鐵扇冷笑,「再說,那頭牛是那樣執拗的。」

「你們與猴子,當年如何相識?」

「你真要聽這個故事?可能會很長。」鐵扇說。

五百年前。

雨水沖刷著山峰上滿地的殘軀碎骨,血水如瀑淌下,從山腳到峰頂,覆倒著數百萬屍身,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全在血戰中被撕碎。倒伏的男子都有猙獰的面孔,而女子卻有著姣美的容貌,那因流幹了血而白如玉雕般的臉上是空洞不瞑的雙眼,任由雨水沖刷。

一隻鐵鑄戰靴在死者的頭顱上狠狠踏了下去,那員全身貫甲背生雙翼的武將抬頭仰望,天空正有無數巨大的翼影飛旋。它們所圍困的峰頂中央的石台上,還有最後的十幾名羅剎族戰士,身上俱是傷口與箭矢,持刃怒視著圍攏來的迦羅樓族部。

閃電劃破黑沉天空,巨大黑影自雲中降下,阻在迦羅樓軍陣前。

雲中那聲音喊:「吾乃龍王納迦。請迦羅樓王即刻收兵。羅剎族是毗沙門天的部屬,不應由你處置。」

迦羅樓部眾默然無聲,並不退讓,只轉頭望去。

突然覆蓋天地的黑色收去了,原來遮擋光線的是一雙橫跨千里的巨大羽翼,迦羅樓王收了法相,從天而降,冷冷望著納迦龍王。

「誰讓我收兵?我只聽佛祖法旨。」

「是我讓你收兵。」迦平從龍王的身後浮行而出。

迦羅樓面色如鐵:「迦平尊者,你近日已晉為菩薩,我該尊你幾分。但我說過了,我只聽佛祖的法旨。」

「但佛祖未讓你屠滅羅剎數百萬眾。」

「羅剎本為惡魔,雖被收服號稱護衛佛法,然心中惡念未除。我通曉佛之心意,代行懲戒,故可屠之。」

「難道這數百萬眾之中,竟全是邪惡之人么?你無一錯殺?」

「絕無。」迦羅樓毫無思索。

迦平向下方望去,見那被圍住的羅剎少女也正望上來,眼光中悲涼惶惑。

她搖頭道:「羅剎族該有何罪,需佛祖明示。在此之前,不可再殺一人。」

迦羅樓冷笑,在部族面前慢慢揚起手,又猛地揮下:「殺!」

無數黑影撲向峰頂。迦平驚叫:「不可!」揚手一朵巨大金色蓮花綻開,護在羅剎族頭頂,迦羅樓族被光線逼退開去。

迦羅樓王一展雙翼,再次凌上高空,掀起的巨大的風暴使龍王納迦也不得不舉手遮擋。他舉起了手中的封魔杵,對著蓮花的中心直擲了下去。光芒四濺,蓮花粉碎為無數金星四散,封魔杵擊在峰頂上,巨響一聲爆起塵煙,岩石也已粉碎。

迦羅樓漠然望著迦平:「戰事已結束,諸位請回吧。」

龍王納迦怒舉起天祥長刀,迦羅樓冷笑一聲,迦羅樓部四面圍來。

迦平阻住龍王納迦之手:「不要再起廝殺,我們這就回靈山。」

望著迦平與龍眾遠去,迦羅樓泛起笑意。忽有大將疾飛而至,在他耳邊低語。

迦羅樓神色復又兇狠:「立刻發兵,包圍靈山。」

又是靈山的雨夜。

那羅剎少女渾身血污,緊握了一把短刀,潛入靈山,隱在佛塔後。冷雨沖刷著她的傷口,使她不停顫抖。

佛塔前的廣場上,卻有文殊普賢牽著白象獅子緩緩而來。

普賢坐騎獅子像是聞到了什麼,開始齜牙咆吼,要向佛塔衝去。

正這時,一個身影緩緩從正前方而來。文殊普賢忙低頭行禮。

「金蟬師兄。」

金蟬子微笑還禮,那獅子卻還死掙著韁繩要拉著普賢往一邊沖。普賢恨不得要踢它一腳。

金蟬子伸出手去,在那獅子頭上輕撫:「噢,好乖的狗狗。」取出一根木骨頭一晃,獅子立刻吐舌拱手直立狂搖尾巴。

普賢額上淌出一滴大汗,白象笑得在一邊打滾。

金蟬子對文殊一指那白象:「你家豬鼻子怎麼這麼長?」

這回獅子笑得四腳朝天。

佛塔後的血腥氣趁此時悄悄隱去了。

羅剎女在雨中奔行,她不知自己該去哪兒。也許心中還有一絲幻念,能潛入大雄寶殿,直接見到佛祖,陳述血海之冤。

但天空厲聲呼嘯,翼影掠過頭頂,迦羅樓大軍已趕到。

那巨大的翼武士落她在前方,地面震顫著,少女轉身要走,面前又一黑影飛掠而來。她滾倒在地躲過這一擊,但已被四面圍住。

武士們高舉兵器,就要亂刃而下。忽然有一道光至,繞過他們的手間,所有兵器便輕如羽毛般被收去了。

「誰敢阻我!」迦羅樓王從天而降,怒吼聲震動諸峰。

「我。」輕輕的一聲。金蟬子自雨中緩步走來,「是誰要在靈山行殺戳之事?」

「金蟬尊者。」迦羅樓王也不得不按下氣息,彎腰施禮。

「我聽說迦羅樓你只聽佛祖的法旨,是么?」金蟬子問。

「佛祖為法理至尊,故然迦羅樓只尊佛祖旨意。但金蟬大師您是佛祖最賞識的弟子,靈山除佛祖外法力最高之人,即將成為佛祖衣缽傳人,所以您的言語,自然如同佛祖。」

金蟬子大笑:「那要是我的想法和佛祖的不同,該怎麼辦呢?」

迦羅樓王一愣:「不可能會出現這種事。」

「為什麼不可能?」

「那麼?自當等您和佛祖決定出對錯之後再行。」

「那假如是佛祖錯了呢?」

「佛祖怎麼可能錯呢?」

「萬一他錯了呢?」

迦羅樓搖頭:「這種情況不可能存在,所以我不會去想。」

金蟬子笑道:「好吧。如果這女子真是邪惡之人,你現在就可以當著我的面殺死她。」

迦羅樓按住刀,卻一直不拔出鞘。

「怎麼?你做不到?」

迦羅樓跪伏下去:「大師您法力無邊。迦羅樓的微末力量甚至無法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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