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遫十一年,秦國已堪堪吞併義渠,秦王稷遂與楚王熊橫再次相會於穰,隨後又於中陽再次約見趙王何,協商出兵討伐『魏宋韓三國同盟』的大計。
得知此事後,屈原聯合昭雎、庄辛,極力抵抗,但最終仍鬥不過把持國政的令尹子蘭,在子蘭的勸說下,楚王熊橫再次站在了秦國這邊。
魏王遫十二年,秦國幾次與韓國商量函谷關的歸屬卻不能得,遂派上將白起,攜王齕、胡陽、嬴摎等將領兵出陰晉,攻伐韓國佔據函谷關,理由是函谷關乃秦國顏面,不可假手於人。
秦將白起知道他一旦進攻韓國,蒙仲立刻就會帶兵來援,因此在這場戰爭中,白起下令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奪回函谷關——畢竟函谷關乃出兵韓國的兩條兵路之一,函谷關被韓國所佔,秦國在攻打韓國的這件事上,等於是廢了一條手臂,因此函谷關必須收回。
在白起的嚴令下,秦軍付出了很大代價,終於將函谷關攻破,韓軍退守宜陽。
果不其然,蒙仲此時正於潁陽、潁陰一帶操練二十萬三國聯軍,問訊立刻提兵十萬前往韓國宜陽。
但有意思的是,秦國這次目的明確,白起在攻下函谷關後,並不乘勝追擊攻打宜陽——可能他覺得即使打下宜陽也未必守得住,索性就扼守函谷關,據關不出。
見此,蒙仲遂以宜陽為據點,發動針對秦國的討伐。
鑒於蒙仲身兼魏宋韓三國大司馬的特殊地位,全權負責對抗秦國的戰爭,許可權極大。
他命魏將公孫豎、魏青、竇興、晉鄙從西河郡發起進攻,又命韓將韓足、韓驍等人攻打武關,再加上身在宜陽的他自己,對秦國發動整整三路的討伐。
為了分擔壓力,秦國請楚國討伐魏國的方城,又請趙國討伐魏國的鄴城,但遺憾的是,楚國的上將昭雎很快就在宛方之地被方城令蒙遂擊敗,倒是趙國的廉頗、韓徐等人,對魏將唐直所扼守的鄴城造成了一定的威脅。
然而在鄴城遭到進攻的情況下,大梁卻毫不驚慌,絲毫沒有調蒙仲返回的意思,而是直接從國內調兵支援鄴城。
且兩個月後,宋國亦遣軍司馬蒙摯率三萬軍隊支援鄴城。
當時,平原君趙勝問廉頗道:「廉司馬能否攻下鄴城?」
廉頗點頭說道:「宋國軍隊支援鄴城前,我能攻下鄴城;宋國軍隊來援後,我亦能……但我不敢下鄴城。」
平原君趙勝點點頭表示理解。
要知道此時的魏國,即便在趙國已擺明立場聯合秦國的情況下,身兼魏宋韓三國大司馬之職的蒙仲依舊主張『聯趙抗秦』,鑒於蒙仲身份特殊,魏王遫聽取了蒙仲的建議,但這並不意味著魏國會容許趙國的進犯——倘若只是像眼下這般,趙國的軍隊純粹只是在鄴城響應一下秦國,魏國恐怕還不會在意,可一旦趙國攻下了魏國的鄴城,怕是立刻會遭到魏國的報復。
到那時,恐怕就連蒙仲也抵不住魏國國內的反對聲音,只能率軍討伐趙國。
而直面蒙仲與其麾下二十萬常備三國聯軍,無論是廉頗還是韓徐,都沒有這個自信。
就連主張『趙國必須堅定前進道路、絕不可受他國擺布』的趙奢,此時亦建議不宜過早激怒魏國——在他趙國派人請回龐煖之前,趙奢認為不宜與魏國撕破臉皮。
鑒於趙楚兩國出工不出力,秦國再次孤軍而戰,以上將白起於函谷關迎戰魏將蒙仲。
這兩位可真是老相識了,彼此都知根知底,清楚對方本領,雖然以往蒙仲多次佔到便宜,但這次白起學乖了,在收復了函谷關後,愣是不再出戰,而門水那邊,他亦叫王齕嚴加防範,防止蒙仲故技重施。
此時的宜陽令正是公仲侈,見白起據關不出,他對蒙仲說道:「看來這次秦國的目的,就是為了奪回函谷關,方便日後對中原用兵……若不能奪回此關,恐怕日後多有麻煩。」
蒙仲聞言笑著看向公仲侈,看得公仲侈都有些惱羞成怒了,後者憤憤說道:「我乃是為韓人,豈是為韓咎?」
「好好好。」
在安撫罷公仲侈後,蒙仲下令軍中打造攻城器械。
鑒於宜陽一帶有二十幾萬、將近三十萬軍隊,蒙仲也不著急,花了兩個月時間打造了數百架拋石車,隨後帶著這些拋石車,朝著函谷關一陣狂轟濫炸,砸地白起都不禁有些發毛。
於是白起便派人蒙仲:「即使你打造再多的拋石車,也休想再從我手中奪走函谷關!」
蒙仲也派人回覆白起:「我知道,我只是砸著玩……反正函谷關是你們秦人造的,砸毀了我也不心疼。」
白起那個氣啊。
但沒辦法,蒙仲二十萬聯合軍,再加上宜陽令公仲侈的數萬軍隊,對方人多勢眾,白起只能小心守著函谷關,從國內徵召囚犯修繕關隘。
而蒙仲也就像他所說的那樣,根本不著急著奪回函谷關,隔三岔五地就讓二十萬大軍帶著數百架拋石車到函谷關前一陣狂轟濫炸,投完全部的石彈後就撤軍,乾脆連進攻都省了。
聯軍砸,秦人修,持續了大半年,白起強忍著沒發作。
他對部下說道:「蒙仲二十萬軍隊在此,我就不信韓國供養地起!」
原來,他一直在等蒙仲麾下軍隊糧草耗盡的那一刻,但遺憾的是,這一點蒙仲早就想到了,在二十萬大軍抵達宜陽、且得知白起據守不出的那一刻,蒙仲便已下令全軍在宜陽屯田,春季種糧秋季收、冬季再種一撥豆——蒙仲正是以這種方式緩解了韓國供養他二十萬軍隊的窘迫,甚至於到秋收時,宜陽周邊的軍屯田還能反哺宜陽城。
得知此事後,白起簡直驚呆了。
二十萬大軍在宜陽吃用一年,到年末時,軍糧居然比之前還要多了?能不能別這樣?
氣悶之下,白起立刻將此事告知咸陽。
穰侯魏冉深思熟慮之後,忽然做出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他奏請秦王嬴稷,請求向魏國求和,並派太子前往魏國作為質子。
秦國派太子前往魏國作為質子?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魏王遫都感到非常吃驚,要知道在當代,雖說各國交換質子是一件很常見的事,這不,前一陣子秦國還派了安國君嬴柱前往趙國作為質子,但問題是,雖說同樣是王的兒子,但公子是臣、而太子是儲君,除非是被逼無奈,否則各國怎麼可能讓本國的太子赴他國作為質子?
「秦國……這是準備拿太子交換函谷關?」
魏王遫亦糊塗了,想了想,便叫段干崇帶著秦太子赴韓國。
畢竟被秦國所收復的函谷關,之前是韓國的領土,因此理當由韓國去決定這位秦太子的歸屬——這正是蒙仲當初對魏王遫的建議,即維護盟國的顏面與利益。
不得不說,魏王遫派人將秦太子送到新鄭,韓王咎還是很高興的,畢竟這意味著魏王遫尊重他,但如何安置這位秦國的儲君,這還真是一個頭疼的問題。
考慮到蒙仲亦是本國的大司馬,韓王咎便叫暴鳶連日前往宜陽,與蒙仲商議此事。
在商量之餘,蒙仲對暴鳶說道:「其實對於這次秦國求和之事,我也覺得頗為蹊蹺,可能其中有什麼詭計……至於秦太子,我並不認為他可以交換函谷關,說句難聽點的,誰還敢真殺了這位秦太子不成?那不是被秦人恨死了?」
此時,公仲侈在旁說道:「反正有白起在函谷關,咱們一時半會也無法奪回,不如先接受秦國的求和,看看秦國到底想做什麼。」
暴鳶回去後將蒙仲與公仲侈告知韓王咎,韓王咎深思了一番,決定同意秦國的求和——反正有蒙仲的二十萬聯合軍在宜陽,他也不怕秦國接下來對他韓國有什麼詭計。
至於秦太子本人嘛,韓王咎在國相公仲珉的建議下,還是送還了魏國,理由是魏國乃盟主,理當『持有』他國這位秦國太子。
說白了,韓國也是不想過分招惹秦國。
韓王咎的想法,自然瞞不過同樣是一國君主的魏王遫,不過,魏王遫也沒有在意,畢竟,韓國可能還有些畏懼秦國,可他魏國卻不怕——秦國兵多將廣?還不是被蒙仲堵在函谷關一步都不敢出?
於是,魏王遫便將秦太子安置在大梁,按照蒙仲的建議,想看看秦國到底想做什麼。
畢竟,秦國向魏國送出太子作為質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也相當於是屈服於魏國——儘管以秦國的實力,其實還並不需要那樣做。
秦太子赴魏為質子,秦魏兩國再次和解,但蒙仲以及他麾下的二十萬聯合軍,索性就駐紮在宜陽不走了,時不時地跑到函谷關面前挑釁一番,氣得白起幾次都恨不得殺到蒙仲軍營中,與這廝同歸於盡。
隨後,趙國亦得知了這件事,雖然不明白秦國的舉動,但亦立刻從鄴城撤兵。
就這樣,中原再度恢複平靜。
隨後大約過了兩個月左右,有一股流言盛傳於鄴城。
鄴城令唐直亦上稟大梁,稱城內似乎有人可以挑唆民心,挑唆對趙人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