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魏國篇 第361章 筵席

鑒於有諸多趙國臣子在場,趙王何幾乎沒有與蒙仲說上幾句,且彼此交談的事,也句句不離當前的局勢,顯然是因為這裡人多嘴雜的關係。

待覲見君主的環節結束之後,趙王何命奉陽君李兌將田文、蒙仲一行人請到了宴客的殿堂,此前在王殿上的趙國臣子們,皆作為了這次宴席的陪客,可見趙國還是給足了田文、蒙仲的面子。

在設宴的殿堂中,蒙仲被安排在東側的次席,僅次於薛公田文。

鑒於趙王何還在更換衣服,尚未出現了這座宴客的殿堂中,薛公田文開始展現他在交涉方面的才能,只見他被奉陽君李兌,以及其子李躋與諸多趙國臣子簇擁於當中,面色自若地與眾人談笑,使這座殿堂內回蕩起諸多歡聲笑語。

忽然,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邁步走入了殿內,繼而便朝著李兌、李躋父子那邊走了過去。

瞧見此人,李兌笑著招呼道:「廉頗啊,快來與薛公見禮……薛公,這位是我趙國的悍將,廉頗。」

聽聞此言,田文上下打量了幾眼廉頗,旋即嘖嘖有聲地稱讚道:「哈哈,廉軍將果然是威武不凡。」

「薛公過譽了。」

廉頗瓮聲瓮氣地拱手道了謝,抬起頭來朝東側的席位瞧了一瞧,更好正蒙仲的目光對上。

顯然,因閑著無事而四下觀望的蒙仲,顯然也注意到了廉頗。

在遲疑了一息後,廉頗忽然大步朝蒙仲走了過去。

見此,早有注意的李躋立刻上前一步拉住廉頗的衣袖,皺著眉頭朝著廉頗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廉頗,別惹事。」

廉頗搖了搖頭,鎮定地解釋道:「在下只是想與他打聲招呼。」

「……」

李躋有些狐疑地看了幾眼廉頗,見廉頗神色並無異常,這才徐徐說道:「這倒無妨。我與你一道去,記住你的話。」

田文當然注意到了李躋與廉頗的對話,瞥了一眼蒙仲的方向,也沒有在意。

他也並不認為李躋、廉頗二人會惹出什麼事來,畢竟蒙仲眼下也算是他田文一邊的人,此時針對蒙仲,就是不給他田文面子,哪怕李兌父子跟蒙仲有仇,這會兒也得給他田文這個面子,更何況據他所見,李兌對蒙仲並無太大的敵意,反而是蒙仲對李兌似乎仍抱著些許敵意。

在田文與李兌繼續當眾笑談的時候,李躋帶著廉頗來到了蒙仲面前,笑著打招呼道:「郾城君,在下李躋,郾城君可還有印象?」

此時,蒙仲也早已徐徐站起身來,拱手微笑說道:「李氏的大公子,在下又豈會忘卻?」說罷,他看了一眼足足比他高一個多腦袋的廉頗,微笑著打招呼道:「廉司馬,好久不見。」

聽到蒙仲的話,廉頗張了張嘴,竟不知該說什麼。

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明白他為何走到這邊來,可能是迄今為止他在蒙仲手中敗了多次,心中不甘。

尤其是幾個月前在陶邑的那次,明明他已成功偷襲了秦魏聯軍,結果卻被秦魏聯軍輕鬆翻盤,害得趙希、許鈞二人犧牲了諸多士卒這才將深陷重圍的他救了出來。

事後聽趙希所言,那次秦魏聯軍很有可能是蒙仲指揮,這讓廉頗愈發不甘。

目視著蒙仲,廉頗沉聲說道:「陶邑那次……趙希司馬事後向我透露,當時是蒙司馬在指揮秦魏聯軍……」

「咳。」李躋在旁咳嗽了一聲,提醒道:「蒙司馬已被魏王奉為郾城君,你當稱呼郾城君才是,不得失禮。」

蒙仲倒不是很在意別人對他的稱呼,微微一笑對廉頗說道:「趙希?我這次沒瞧見他,他在邯鄲么?」

聽聞此言,李躋連忙解釋道:「趙希司馬在武安城,不過今日的宴席他也會前來,到時候郾城君就能看到他了。」

武安城,即邯鄲的陪都,位於邯鄲西北約四十餘里處,那座城池幾乎集中了趙國大半的兵工作坊,像兵器鍛造、甲胄製造,冶鐵工坊等等,幾乎都在武安城。

此前蒙仲並沒有什麼機會親眼目睹武安城的情況,但大致的情況他還是了解的。

「原來如此。」蒙仲點了點頭,旋即笑著對廉頗說道:「陶邑那次……提出天明時分襲擊我聯軍的,恐怕正是廉司馬吧?呵呵,那次在下亦被廉司馬給騙過去了……在下當時也沒想到,貴方居然會在黎明時分發動突襲……」

「不過是拾人牙慧,不值得稱道,更何況,那次突襲我方最終並沒有勝……」廉頗面無表情地看著蒙仲,旋即再次問道:「那次,是郾城君在指揮么?」

「是。」蒙仲也不隱瞞,如實說道。

聽聞此言,廉頗忽然沉默了片刻,一言不發地轉頭離開。

見此,李躋連忙向蒙仲告罪道:「廉頗甚是無禮,在下回頭定會好好責罰他,郾城君請莫要放在心上。」

蒙仲擺了擺手,笑著說道:「世子言重了,廉頗忠義直爽,對於這樣的人,在下向來是很尊敬的……」

李躋也大概了解蒙仲的性格,聽蒙仲說他並不在意,便知道蒙仲確實不會在意,放心後的他,也沒有就此離開,而是留在蒙仲這邊與他交談,畢竟蒙仲的身份已非同往日,也已經成為了需要結交的對象。

片刻後,殿內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此前並未在王殿中出現了趙國臣子們,也紛紛來到了這座宴客的殿堂。

比如說,在城門口與蒙仲見過的趙賁。

不同與絕大多數的趙國臣子,進殿後第一時間就會走到李兌、田文那邊,與這兩位攀談幾句,趙賁絲毫不甩田文、李兌二人,徑直從他二人所在的人群走過,在殿內侍者的指引下,自顧自就坐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此事引起了田文、李兌身旁不少趙國臣子的私下議論,想來此刻有不少在心底唾罵趙賁就是一個十足無禮的混賬。

蒙仲看了一眼田文。

果不其然,田文的臉色並不是很好看——這位養尊處優的薛公,最無法忍受遭人無視。

這不,在注意到趙賁的無禮舉動後,田文身邊有一名隨行的俠客見此大怒,作勢就要走向趙賁,卻被田文一把拉住手腕。

很顯然,鑒於秦齊互帝的威脅在前,田文也有所克制,不想在趙國惹出什麼麻煩。

看到這一幕,蒙仲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因為在幾年前,當他在趙國迎接田文出使趙國的那回,他坐在西側的席位,在公子趙章的下首,當時他與李兌、李躋父子,薛公田文,以及已故的安平君趙成,彼此是對立的,且在那次的宴席中,他亦如趙賁那般——雖然遠不如趙賁今日這般,徹底無視了田文與李兌。

可這次,他卻作為田文的副使,田文與李兌都沒有來找他麻煩,甚至於,李兌的兒子李躋此刻還站在他身邊,有意結好他。

他兩次的立場,完全顛倒了過來,仔細想想,確實是一種古怪的感覺。

「郾城君,怎麼了?」李躋注意到了蒙仲的表情,不解地問道。

蒙仲微微搖了搖頭,帶著幾許感慨說道:「只是覺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當時我在那裡,如今,我在這裡……」他指了指趙賁所坐的位子,旋即又指了指自己腳下。

李躋聞言思忖了一下,籌措著用詞,隱晦地感慨道:「那一場動亂,我趙國著實損失了太多太多……」

不得不說,就連李躋也必須承認,那次趙國的內亂,著實是讓他們趙國損失慘重。

因內亂、同室操戈而犧牲的士卒尚在其次,關鍵在於他趙國損失了太多的人才。

像仇赫、樓煩、富丁等趙主父派遣至各國的遣臣姑且不提,被公子趙章與田不禋所殺的國相肥義也姑且不論,單單是趙主父當時招攬徵集的那些年輕賢才,比如龐煖、劇辛、蒙仲、樂毅、趙奢等人,皆四下逃散。

看看如今這些人的成就,劇辛、樂毅、趙奢三人皆投奔了燕國,其中劇辛已是燕國的國相,身兼大司徒、大司農之職,但凡燕國的內政之事,幾乎皆由劇辛掌管;而樂毅則在燕國擔任大司馬,手握全國幾乎一半以上的軍隊;而趙奢則作為上谷守,麾下亦有一軍兵力。

而眼前這位郾城君蒙仲,更是兩度擊敗強秦的軍隊,使秦國的司馬錯、向壽、白起等人,皆成為他手下敗將。

白起的實力如何,他李躋最是心知肚明,畢竟前幾個月,他與韓徐的五萬軍隊,就是被白起殺地七零八落。

唯獨龐煖至今下落不明,只有傳聞說他隱居在楚國,跟隨他的老師鶡冠子精研學術。

想到這裡,縱使是李躋,也忍不住惋惜地嘆了口氣。

倘若那次沙丘宮變可以避免,似龐煖、蒙仲、劇辛、樂毅、趙奢等人皆在他趙國,實在不敢想像他趙國會強到什麼地步。

要知道,單單蒙仲,就替魏國兩次擋住了秦國的進犯——那可是秦國!中原諸國無國不懼的西垂強秦!

而在聽到李躋那一聲感慨後,蒙仲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意味不明地淡淡說道:「沒有那次動亂,奉陽君又何以能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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