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魏國篇 第253章 應勢而生,魏國騎兵(二)

說干就干,蒙仲立刻下令將軍中的戰車通通聚集起來,總共收攏到戰車三百餘乘,大約是一千多匹戰馬。

或許有人會問,僅僅三百餘乘戰車,可為何卻有一千餘匹戰馬?

原因很簡單,因為戰車是駟馬拉乘的,即一輛正規的戰車,應當由四匹戰馬拉乘。

提到此事,就不得不講述一下戰車發展的歷史。

戰車,其實在商國時就已經成為軍隊中必不可少的戰具,它由兩匹馬拉乘,乘坐在戰車上的人一般是採取跪坐的方式,作戰時則用手戈、短戈(約1米到1.8米之間),與其說此時的戰車是一種戰爭兵器,倒不如說是一種載具,即交通工具,用途在於運輸士卒到制定的戰場——這裡說的是士卒,而非兵卒。

待等到周國時,戰車逐漸被當成戰爭兵器使用,首先車廂已經過改良,使戰車上所載的士卒可以不必再採用跪坐的姿勢,而是可以直立在車廂上,且車上士卒所用的兵器,也逐漸由手戈、短戈轉變為長戈(近3米),此時的戰車已逐漸成為戰場上的凶獸,直到如今,這種恐怖的戰爭兵器仍然活躍在戰場上。

事實上,就算戰車的車廂經過幾百年的改良與改進,甚至從「跪坐式」改變為「直立式」,但其實車廂本身的重量卻沒有太大的增加,而戰車上的士卒,亦仍抱持在三名左右,那麼問題就來了,為何戰車需要四匹馬拉乘?

按照戰車「兩服上襄、兩驂雁行」的說法,事實上主要拉乘戰車的,其實就是最中間那兩匹戰馬——這兩匹戰馬稱做「服馬」,受到軛和衡的約束,必須齊頭並進;而左右兩側那兩匹戰馬,則稱作「驂馬」,它們雖說也負責拉車,但其實並非拉車的主要角色,它們主要負責在疾馳時使戰車「拐彎」。

因為中間那兩匹服馬是沒辦法拐彎的,倘若前方受到阻礙,駕馭戰車的士卒就必須依兩側的驂馬,用依靠鞭子抽打等方式,使兩側的驂馬改變方向,迫使其餘三匹馬跟著它移動,原因就在於驂馬身上套有一種叫做「脅驅」的道具,即能防止驂馬過於靠近內側的服馬,也能在緊要情況下強迫服馬服從它的前進方向。

當然,即便如此,由於服馬受「軛衡」約束的關係,縱使有兩側的驂馬牽拉,服馬還是很難改變方向,以至於戰車改變方向時往往都會跑出一個距離非常大的彎,很不靈活。

不過比起正面撞上阻礙物,這顯然要好得多。

而除了負責「拐彎」以外,兩匹驂馬還有另外一個更大的通途,即是在那兩匹「服馬」不幸死亡後代替它們的位置,繼續拉乘戰車在戰場上賓士、作戰。

這正是當今主流的戰車採取駟馬戰車,以及一輛作戰戰車上需要由四匹馬拉乘的原因。

因此也無需奇怪魏軍三百餘戰車卻為何有千餘匹戰馬,事實上,這一千餘匹戰馬還是在那三百餘輛戰車很多都沒有「滿編」的情況下,倘若戰馬滿編,戰馬的數量可能會接近一千五百匹這個數字。

當然,就算是一千餘匹戰馬,也足夠蒙仲打造騎兵了,畢竟他打造這支騎兵的主要目的是為了「反牽制」秦國的軍隊,主要又不是為了與秦軍作戰,一千名騎兵,足夠了。

戰馬有了,那麼剩下需要考慮的,便是馬具與騎卒。

馬具,即方便駕馭馬匹的輔助器物,這個詞首先出現在中原是在趙國,自趙國胡服騎射改制之後,戰馬被正式作為騎兵作戰騎乘使用,因此趙國單獨為這種騎乘的戰馬設計了馬具,除了原本就已出現的籠頭與韁繩以外,又改良了「馬鞍」——當然,此時的馬鞍,還僅僅只是仿造胡人騎兵的馬墊所改良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作戰,而是讓騎卒能稍微舒服地騎在馬背上。

記得在趙國時,蒙仲等人也嘗試過裸騎戰馬,即不依靠任何鞍具——這是每一名趙國騎兵都需要經歷的,但其中滋味確實不好受,蒙仲等人當時非但被顛到反胃,胯骨位置的嫩肉亦在顛簸時被馬背、被布料摩擦地鮮血淋漓,以至於有段時間他們只能用筆筆直的雙腿跨著大步走,稍稍一動,胯骨處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總而言之,此時的馬鞍主要是用來保護騎卒長時期騎乘的。

而除了籠頭、韁繩與馬鞍外,趙國還有一種非常關鍵的馬具,那便是馬鐙。

同樣的,此時趙國的單邊馬鐙,也不是用來協助騎兵戰鬥的,它的作用僅僅是方便騎士翻身上馬,而在騎兵騎乘戰馬的期間,騎兵主要依靠雙腿加緊馬腹來穩定身體,這就導致騎兵在騎乘時下半身時刻處於肌肉緊繃的狀態,以至於在經過長時間的騎乘後,當騎兵在下馬後可能連走路都走不穩。

鑒於這些本來用於拉車戰車的戰馬本來就有籠頭與韁繩,因此蒙仲等人需要準備的馬具,只需馬鞍與馬鐙即可。

馬鞍好解決,隨便找些厚布、衣服綁在馬背上即可,反正主要的作用是防止騎兵被堅硬的馬骨頭顛傷骨頭——雖然蒙仲知道這種玩意根本談不上馬鞍,且真正的馬鞍,其作用也遠遠不止如此,但沒辦法,他這會兒上哪打造一批馬鞍?

這又不是在趙國,看看他麾下六萬魏軍,有幾個知道「馬鞍」的?

至於馬鐙,那更簡單了,蒙仲乾脆讓士卒們繩索編造,總之就是兩個繩套連著一根繩,掛在馬背上固定上,左腳右腳剛好各踩一個。

沒錯,雖然異常簡陋,但蒙仲並沒有採用趙國的「單邊馬鐙」,而是選擇了他腦海中那從未在世上出現過的「雙邊馬鐙」。

為何不左右各設一個馬鐙?如果左右各設一個馬鐙,士卒腳踩在馬鐙上,不是更能穩定身形么?

記得蒙仲初至趙國那會兒,待他看到趙國的騎兵時,他心底就不由地冒出一個疑問。

但由於他當時初至趙國,內心也稍顯稚嫩,因此他並未敢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待後來趙主父教授他們傳統的騎術,蒙仲也就將這件事給忘了——裸騎戰馬他都辦的到,有沒有馬鐙,其實並不重要,畢竟蒙仲等人至今為止還未遇到過必須騎著戰馬殺敵的經歷。

就像蒙虎說的,他們的騎術,那可是趙主父手把手親手訓練出來,他們為此不知受過多少苦、哀嚎過多少回,甚至有過因為胯骨處劇痛難忍、徹夜難眠的經歷。

老騎卒,這還真不是蒙虎自吹自擂的大話。

總而言之一句話,蒙仲等人並非是最優秀的騎卒,但絕對是合格的騎卒,畢竟他們的騎術,是在趙主父的嚴格教導下磨礪出來的,是經過正規且系統的趙國式騎兵訓練。

「裕裕——」

隨著一聲口哨,蒙虎從遠處策馬疾馳而來,堪堪在蒙仲面前停止沖勢,只見他拉緊韁繩,迫使胯下戰馬前提騰空,僅憑兩條後腿站立,這一幕驚呆了在附近觀瞧的魏軍兵將們,就連竇興、魏青、唐直等軍司馬亦看傻了眼,嘖嘖有聲。

唯獨蒙仲、蒙虎的一干弟兄們對此不以為然,比如華虎,他撇了撇嘴,還嘟囔了一句「中看不中用」,引起穆武、樂進等人的附和。

顯然,蒙虎那驚呆了魏軍兵將的騎術,在他們看來其實也就那樣——誰不會啊?!值得拿出來顯擺么?

「阿仲。」

沒有注意華虎等人的表情,蒙虎翻身下馬,指著馬腹兩側左右各一的繩套笑著說道:「這東西很不錯啊,我方才在騎乘時,嘗試過如你所說的那般,用雙腿蹬緊這兩個繩套,感覺身體果然穩了許多……就是這東西不牢固,我方才好似有聽到斷裂的聲音,沒敢太用力。」

「繩索編的,能牢固到哪裡去?」

蒙仲隨口說了句,心中再次肯定了雙邊馬鐙的作用。

他相信,這玩意能使他們在騎乘戰馬時更加輕鬆,尤其是對於那幫此前根本沒有任何騎乘經驗的魏卒,這東西幫助巨大。

不錯,騎兵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訓練出來的,在馬具並不齊全的當代,每一名合格的騎兵,首先必須是大毅力者,即心性堅韌之人。

為何這麼說,那是因為騎乘戰馬最大的難題,就是在戰馬飛奔的期間穩定身體,牢牢依附在馬背上,否則就會被甩出去,摔得七暈八素,甚至是當場摔死、摔傷。

而要做到依附在馬背上,騎兵們就必須雙腿加緊馬腹,整個人伏在馬背上,長時間這樣做的結果,別的辛苦暫時不論,至少胯骨左右兩側,難免會因為騎乘時的顛簸,使身體不斷與衣服、馬背摩擦,以至於最終皮膚破裂、鮮血淋漓——蒙仲等人有過切身體會,只需要騎乘半日就是這種結局,若沒有堅韌不拔的意志力,若沒有忍耐這種痛苦的意志力,連騎兵的門襤都摸不到。

而這道門襤,蒙仲等人整整適應了將近三個月,期間胯骨內側的兩片嫩肉飽受劫難。

但沒辦法,想要成為一名騎兵,就必須忍耐這份痛苦。

而當做到能在飛奔的馬背上穩定身體之後,然後才是適應在馬背上做出攻擊,最簡單的是刀劍,困難點的是雙手並持的長戈,而最困難的,莫過於在馬背上開弓。

原因很簡單,首先騎術就是需要日積月累才能練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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