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趙國篇 第217章 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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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幼,是蒙仲邀請名單上最後一位前來赴宴的賓客,之所以這樣說,那是因為從趙國而來的賓客中,就只有他一位。

首先說趙王何,他此番並沒有來,只是委託肥幼帶來了裝滿三輛馬車的賀禮,且沒有任何話托肥幼帶給蒙仲,彷彿這位君主對蒙仲亦有幾分怨氣。

再說陽文君趙豹,這位在蒙仲印象中固執且又耿直的趙國老將,在去年的冬季時便過世了,自然無法前來為蒙仲慶賀。

值得一提的是,在陽文君趙豹臨終前,他將麾下邯鄲軍的兵權正式交給了侄子趙賁,命趙賁繼續衛戎邯鄲,與率領宮衛的宮伯信期一起,作為趙王何為數不多的軍隊依仗,但遺憾的是,沙丘宮變結束之後,安平君趙成便自領了趙國國相,與奉陽君李兌聯手把持朝政,以至於此時趙國的朝臣們皆已紛紛倒向了趙成與李兌,縱使趙王何一方仍有執掌兵權的信期、趙賁二人亦無濟於事。

在當晚的筵席後,肥幼私底下對蒙仲說道:「君上對賢弟亦有幾分埋怨,是故愚兄此番前來時,君上雖委託我送來賀禮,卻並無傳話。」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蒙仲,索性將這份「趙王何對蒙仲的怨念」給挑明了:「去年,君上時而召愚兄到宮內說話,期間不止一次提起,若賢弟當初願留在趙國助他一臂之力,國政又豈會落入趙成、李兌之手?」

聽聞此言,蒙仲淡淡說道:「君上太高估在下了,僅蒙仲一人,如何斗得過安平君與奉陽君?……早知今日,當初何必那般絕情?!」

見蒙仲神色淡漠,肥幼暗自嘆了口氣。

關於趙王何與蒙仲之間的矛盾,或者說芥蒂,肥幼是心知肚明的:趙王何恨蒙仲縱使在最後都不肯投奔他,為他效力,抵禦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而蒙仲則恨趙王何當初過於心狠,始終不肯放過趙主父,以至於當時居然默許趙成、李兌二人將趙主父逼上絕路。

誰都知道,蒙仲在趙國最尊敬的就是趙主父。

因此,想要使兩人恢複以往的關係,著實不易,至少肥幼自忖無法化解二人對彼此的怨恨。

至於陽文君趙豹的爵位,最後由他的長子趙尚繼承了。

趙豹有兩個兒子,長子名趙尚、次子名趙嘉,但就跟趙豹此前曾對蒙仲說過的那樣,這趙尚、趙嘉兄弟二人因為父親趙豹當年時常帶兵在外,缺乏管教,以至於都不成器,因此被趙豹打發到封邑生活,眼不見為凈。

隨後待趙尚繼承爵位後,他兄弟二人與趙成的兒子趙文以及李兌的二人李躋湊到了一起,還時常給他們堂兄弟趙賁添麻煩,要求趙賁將邯鄲軍的兵權還給他——也難怪趙豹臨終前將最重要的兵權交給了侄子趙賁,而不是趙尚、趙嘉這兩個不成器兒子。

刨除趙王何與陽文君趙豹,蒙仲在趙國或有交情的,也就只剩下了軍司馬趙希與許鈞二人。

但很可惜,趙希在沙丘宮變之後,就被調到了西河一帶的「藺城」,防備秦國趁機進犯趙國;至於許鈞這個曾經倒向公子章、但在最後關頭又倒向趙王何的軍司馬,則乾脆被調到了「膚施」,作為抵擋秦國進犯趙國的第一道防守力量。

藺城也好,膚施也罷,兩地距離蒙邑實在是太遠了,樂觀來說,可能這會兒趙希才剛剛收到蒙仲的邀請,而遠在膚施的許鈞,甚至乾脆連邀請書信可能都還未收到——假如蒙仲的那兩份邀請信不曾被沿途的驛卒弄丟。

因此,肥幼此番前來,只帶來他自己,以及趙王何、趙賁二人的賀禮,趙王何的三車賀禮,他與趙賁各半車,最讓人感到意外的是,就連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亦送來了各半車的布匹作為賀禮。

難道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二人希望藉此事與蒙仲化解恩怨?

當然不是!

以趙成、李兌二人如今在趙國的權勢,縱使蒙仲能在宋國混得風生水起,於他們又有何妨礙?

說到底,趙成、李兌二人只不過是看在田章的面子罷了,畢竟他們也考慮到田章與蒙仲乃義兄弟,說不定蒙仲日後會投奔齊國甚至於在齊國位列上卿,與其日後麻煩,還不如如今稍微送點禮示示好——說到底,雙方在刨除這件事後也沒有什麼直接的厲害衝突,其實也談不上是什麼仇人。

不得不說,趙成、李兌二人還算上是老謀深算的,至少肯拉得下臉來主動示好,哪怕只是舉手為之。

在想清楚趙成、李兌二人送來賀禮的原因後,蒙仲帶著幾分自嘲、帶著幾分惆悵笑了笑。

說實話,他並沒有什麼立場向趙成、李兌報趙主父的仇,畢竟其中的因素太複雜。

比如沙丘宮變這件事,這事並非是趙成、李兌二人挑起,而是公子章在趙主父的默許下挑起,換而言之,趙主父、公子章才是咄咄逼人的一方,趙成、李兌二人反而是奮力抵擋的那一方,且他二人反抗的目的,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

告辭肥幼後,蒙仲的心情著實有些複雜,想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先去看看老師莊子以及儒家聖人孟子這兩位如今的狀況。

此時,莊子正與孟子在一座新建的屋舍內弈棋,看似彼此風輕雲淡,實則暗潮洶湧,以至於屋內萬章、公孫丑、樂正、公都等儒家弟子,以及蒙遂、武嬰、向繚、穆武、華虎等道家弟子,連大氣都不敢喘,時時刻刻盯著自己的老師,一旦彼此的老師有將手伸向拐杖的意思,趕緊上前勸架。

話說,莊子、孟子,彼此都是七十幾歲高齡的老人,且都是當今世上的聖賢,他們會因此彼此間的一些口角,就舉起拐杖互相打架么?

實話是,會!真的會!

先說莊子,稍欠幾分恭敬地說,莊子就是一位固執的小老頭,鑒於他自身排斥成心、機心,以至於活到這把年紀,他就像是一個童心未泯的老頭,無論是喜是怒都很直率,若他真對孟子有了什麼成見,絕對會提起拐杖敲上去。

而孟子呢,其實情況也差不多,以他的歲數與身份,這世上幾乎沒有多少敢對他不恭的人,儼然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唯獨莊子例外,出口必稱「盜軻」,因此他也樂得與莊子這位年紀、身份都相仿的知己相互逗逗樂子。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想當初他孟軻周遊列國,從不示弱於人,且因此留下「孟軻善雄辯」這種說不清到底是褒意還是貶意的名聲,由此可見孟子亦是好強之人,豈肯在莊子這個小老頭面前服軟?

不過話說回來,孟軻心底還是很高興與莊子相處的,畢竟莊子喜怒皆形於色,性情很直率,與他在一起雖然有被拐杖敲打的危險,但勝在很輕鬆,不像孟子此前周遊列國見過的那些人,充斥勾心鬥角,叫人滿心疲憊。

待等蒙仲來到屋內後,莊子、孟子彼此的弟子們可謂是鬆了口氣,畢竟他們也看得出來,在這位師兄弟(?)面前,這兩位聖賢基本上都會保持克制。

當蒙仲向莊子與孟子說起趙成、李兌二人送禮這件事後,莊子便淡淡說道:「不高興收下,退回去即是,天下間本沒有諸般煩惱,庸人自擾而已。」

聽聞此言,孟子便反對道:「庄夫子此言差矣!」說罷,他對蒙仲教導道:「阿仲,正所謂禮尚往來,彼送來賀禮,你遣以回禮,一來一去,你並不欠他們什麼,無需有什麼負擔……若你心中對那二人仍有恨意,待日後有機會再行報復即是,只要此舉不違背你心中的正直!」

一聽這話,莊子頓時瞪直了眼睛,罵道:「哼!什麼不違背心中正直,假稱仁義之舉罷了!盜軻,你就是這般教導你那些弟子的?」

孟子捋著鬍鬚笑道:「我儒家向來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正邪直曲,皆存乎於心,何謂正直?何謂偏邪?」

「堅守心中正氣即為正直!」

「乃你儒家一家之正直罷了!」

辯論到激烈處,兩位聖賢皆上了火,竟操起隨時攜帶的拐杖,嚇得蒙仲與諸儒家、道家弟子趕緊上前勸架。

「這樣下去可不成。」

孟子的大弟子萬章私底下與蒙仲商量:「必須將這兩位拆開。」

蒙仲點點頭,便對莊子說道:「老師,今晚不如到蒙遂家中居住?」

「不去!」莊子吹著鬍鬚說道。

蒙仲想了想,隨後又對孟子說道:「孟夫子,不如您住到我族叔蒙鶩屋裡?」

孟子看了一眼不遠處氣呼呼的莊子,笑著說道:「不及此處趣也!」

於是乎,萬章、蒙仲、蒙遂等諸位小輩立刻就懂了:別看這兩位動不動就打鬧起來,其實他們還是樂意住在一塊。

仔細想想,以這兩位的年紀與身份來說,確實只有彼此才能展開平等的交流與溝通。

『只是苦了我等這些小輩……』

對視一眼,包括蒙仲、萬章在內,諸小輩心中都有些無奈。

想來想去,蒙仲只能拜託萬章、武嬰等人守著這兩位越活越是童心未泯的老人,免得他們彼此舉著拐杖真打起來。

就這樣,蒙邑熱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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