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彷彿千年之後樹都老了 第4章 價值一棟樓的面試

遠遠的海浪連成一條白色的曲線,向著岸邊的沙灘款款地湧來,如果是在盛夏時候,會看到有輕靈的白鷗乘著亞熱帶的海風,從海平面的盡頭翩翩而來,吻著潔白的海浪嬉戲。

現在是淺冬,雖說最冷的月份已經過去,但想來也不會有帆船愛好者在這種時候拉起自己心愛的白帆航行,也不會有穿著比基尼的漂亮女郎躺在遮陽傘下面抹防晒油——這是沙灘的淡季。

這裡不僅有著海山最聞名遐邇的沙灘,同時也坐落著海山最頂尖的學府——海山大學。

如果說海山是一顆璀璨的東方明珠,那麼海山大學就是這顆明珠上最動人的一抹光彩。

海山大學是全世界風景最好的大學之一。

試想一下,在風景如畫的校園裡,道路兩邊都生長著有著百年樹齡的法國梧桐,隨意地登上某處走廊遠望,入眼的不是如夢似幻的梧桐樹林,就是一望無際的蔚藍深海。在這樣的校園裡讀書,哪怕是看最最乾澀的《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也能品味出詩人雪萊的味道。

端木賜準備應聘這所大學的講師職務,具體大概是中國語言文學系,如果覺得這個名稱太高大上看不懂,那麼也可以換一個通俗一點的說法——中文系。

作為純正的孔門七十二賢之一,研讀經典兩千年,熟知中國文化的各種發展變遷的脈絡,想必再沒有誰比端木賜更適合教這門課程了。至於具體教哪個專業,再看怎麼安排吧。

本來端木賜是沒有這個面試資格的,因為端木賜在哈佛讀書的時候學的是神經生物學,和中文系完全不搭。端木賜能得到這封面試資格通知信,完全是步瞳熏大手筆賄賂的結果。

——她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

端木賜坐在一間狹小的教室里,面前是一條長桌,長桌後坐著御臨於此的六位面試官。

其中一個禿頂老頭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請自我介紹。」

端木賜脊背一挺,「敬告各位先生:鄙人端木賜,肄業於美國哈佛醫學院,受導於高利·昆曼教授,結業成績A+,為歷年同窗之冠——自認足以擔任貴校講師一職。」

頗有古風的問答,再加上眼前這個年輕人的中山裝和極其古雅的氣質,一下子就把各位教授拉回到了民國的時代,彷彿坐在面前的是一個「五四」先驅。

實際上這是端木賜在模仿當年學者們的故技,他曾經在1916年幫助蔡元培招募過北京大學的教授,魯迅,胡適都赫然在列。他在面試之時也曾經順帶的學過幾手,只不過他那時是考官,而非被考者。

相貌氣質倒是不錯啊——面試教授定了定神,「你在哈佛的成績是很好,可是你學的是醫學,和文學尤其是中國文學根本不搭邊啊。」

端木賜坐在椅子上,雙手扶膝,身子微微前傾,「鄙人雖是學醫,可是家學淵源,於國學一道自信也有些造詣,願意接受各位先生的考校。」

這是要證明自己了。

坐在旁邊的那個夏宗周教授早就對端木賜看不順眼了,為人清正的他最看不起的就是作風不正的人,在得知端木賜「行賄」的消息之後,他就下定決心要清除端木賜這隻「害群之馬!」

於是夏宗周率先開口問道,「公元前489年,孔子在何地?」

旁邊的一個老教授眉頭一皺,低聲提醒道,「這是中文系,不是歷史系!」

如果是歷史系教授在此,想必也會說一句——歷史系也不會考這麼偏!

夏宗周面不改色,「此題出自經典,通曉古文學之人自然是知道的。」

端木賜卻是從容淡定,「公元前489年,即魯哀公六年,孔子困乎陳蔡之間。」

夏宗周麵皮一抖,他剛剛特意只說了公元紀年,卻沒有提春秋紀年,這無疑是在刻意的增加難度,可卻沒想到眼前這個「走後門」的年輕人居然不打嗑的就答了出來,這實在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卻是不知道,「孔子困乎陳蔡」這件事不僅是端木賜親身經歷的,而且還是他一手解救的。當年孔子被人圍困在陳、蔡之地,七日未進米食,如果不是他端木賜千里迢迢去楚國說動楚王派兵來救,恐怕後世就沒有這個聖人了。

端木賜繼續說道,「《呂氏春秋》記載:孔子窮乎陳蔡之間,藜羹不斟,七日不嘗粒。《論語》也有言: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矣。」

得!人家連出處、原文都指出來了,你還有什麼好廢話的?夏宗周無奈,閉口不語,示意讓別人繼續出題。

居中的老者「呵呵」一笑,說道,「年輕人有點功底——我是顏執圭,我來考你一個問題,你若是通過了,那就算你過關。」

端木賜頷首,「請說——」

顏執圭道,「作為一個文學工作者,背誦是基本功,我就考你這個吧。」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

這顏應君一出手就是殺招,考背誦,看起來簡單,實則困難無比。中國文學古籍浩如煙海,誰知道你要考哪一本哪一卷哪一章?更何況現在已經是信息化的時代了,查閱資料典籍方便至極,不像是古人那樣非得要背下來不可了。如此一來,又有幾個年輕的現代學者願意去下這種水磨功夫?

然而,這好像對端木賜沒什麼用啊……

顏執圭問道,「《論語》泰伯篇第八——」

端木賜應聲答,「子曰:泰伯,其可謂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讓,民無得而稱焉。」

「《論語》鄉黨篇第十——」

「孔子於鄉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

「《論語》微子第十八——」

「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

顏執圭一連問了好多道《論語》題目,見端木賜皆是對答如流,不禁大異,剛想要開口再問時,端木賜忽然打斷道,「《論語》我早已熟記於心,說是倒背如流也不為過,老先生還是請考校別的吧。」

這番話可謂是極其自負,可是端木賜有自負的資本,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論語》就是他編的……

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們面面相覷,他們……是被小瞧了嗎?

真是不能和藹啊——顏執圭拉下臉,「《易經》第四十一卦——損,山河損,艮上兌下,何解?何意?」

老傢伙真是來脾氣了,居然問起了《易經》!這東西別說懂了,就連讀都很難讀!因為裡面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拗口無比,根本順不下來。然而——

「損: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可用享。象曰:損,損上益下,其道上行。損而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端木賜洋洋洒洒的說了一大篇,晦澀無比,一些沒有精研過易經的老教授甚至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

顏執圭擦擦額頭上的冷汗,端木賜連易經都能這麼熟悉,這是他所萬萬想不到的!遙想當年他年輕的時候,連讀《易經》的資格都沒有,還在看《論語》入門呢!遑論熟知如此?

至於說端木賜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那他更是想都沒想,能碰上《易經》這隻「死耗子」的「瞎貓」,恐怕得是天上的異種才行……

他從一邊的布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冊書,「我再考你最後一個問題,無論你答不答得上來,我都算你過關!」

實際上他們已經是問得超綱了,其實按照校領導的意思就是——無論端木賜的面試成績如何,看在一棟樓的份上,都必須要把他招進來,大不了安排個閑職混吃等死而已。

而如今端木賜表現的如此出人意料、令人驚艷,那就更是沒理由去拒絕了。甚至還有幾個老教師心裡居然動了收徒的心思……

請注意!不是收學生,而是收徒——

顏執圭問,「《資治通鑒》可否?」

端木賜道,「大約能背誦。」

顏執圭臉色一變,他其實問的是能不能原文翻譯之類的,結果端木賜直接給他說了句能全文背誦,這實在是……刺激了……

顏執圭手撫著書面,不確定地問道,「此書載字294卷,縱橫1362年,浩浩蕩蕩,你真能背誦?」

端木賜點點頭,「能。」

顏執圭,「……」太不謙虛了!該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教訓,否則的話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顏執圭隨意翻開一頁,「魏人凡破南兗、徐、兗、豫、青、冀六州,殺傷不可勝計,丁壯者即加斬截,嬰兒貫於槊上,盤舞以為戲。所過郡縣,赤地無餘,春燕歸,巢於林木——此段話,出自哪一卷、哪一年?」

端木賜想了一下,「出自《資治通鑒》,卷一百二十六、宋紀八、宋文帝元嘉二十八年,也就是辛卯年,公元451年。」

顏執圭看了一下書,發現端木賜說的比書上還要詳細……

夏宗周擠過來,拿起《資治通鑒》,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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