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懸機

胡雪岩這話一出,那邊馮文鎰還沒反應過來,張偉超作為浙江實業銀行的行長,卻是趕緊握住了胡雪岩的手說道:「好好好!如此甚好!不知道能調來多少頭寸!」

他作為實業銀行的第一把手,能調度的資金量相當驚人,但是象現在這個時候,拿一筆錢出來救市沒問題,如果把市場上的公債都收到銀行手裡,那麼這個公債市場也等於是完蛋了。

現在馮文鎰雖然在全力收貨,但招架不住驚人的拋盤,眼見衝破五折以後一路下跌就要衝破四七了,他正考慮用什麼更激烈一些的方法,這位馮文鎰身邊的商人就解了燃眉之急。

馮文鎰倒是說了一句:「胡老闆,現在風險很大,你得考慮清楚啊!」

胡雪岩毫不顧忌地說道:「風險大,利潤才大,何況現在這個時候,張老闆與馮二少都需要我出手幫襯一下,那我怎麼能坐著不動了!」

他倉促之間從杭州府秘密潛入到台州府來,身邊沒有帶多少現金,因此他朝著劉志遠招了招手,那邊劉志遠與申天時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位胡老闆剛來片刻功夫,就已經同馮大少與張偉超拉上了關係,果然是有資格坐在第一等席位的強人啊!

胡雪岩說得很痛快:「劉掌柜,申老闆,麻煩一下兩位,現在我覺得行情不錯,想要收一批貨,但是手上沒有現銀,只有幾張庄票,麻煩幾位幫我兌成了銀子!」

劉志遠的米行與胡雪岩的錢鋪一向是聯號關係,雙方的庄票可以在對方的鋪子內進行通存通兌,因此劉志遠當即答應下來:「要多少?現在都是下午了,兩三千兩銀子沒問題,再多就調不過來了!」

張偉超看了一眼:「什麼錢莊的票子?」

馮文鎰卻是笑了笑:「大半是我們家錢莊的。」

這個時代,胡雪岩的生意雖然紅火得很,但是還沒有鼎盛時期,他帶來的這幾張庄票,既有自己開辦小錢莊的庄票,也有馮家錢莊的庄票,因此張偉超也願意給胡雪岩一些幫助:「不必找劉老闆換了,劉老闆與馮二少的朋友,我認了!你拿著這庄票,就直接從我們銀行領款子出來吧!」

浙江長期以來是一個錢莊業不大發達的地區,只有杭州、寧波兩地的錢業較為發達,因此胡雪岩手上這些庄票要兌換成現銀,非得費好大週摺不可,現在有了張偉超這一句話,胡雪岩可以說是省卻了無數精力。

「好!好!好!」胡雪岩也笑了:「張大掌柜,那我就開始收貨了!」

張偉超對於這位出現在馮文鎰身邊的胡老闆很有興趣:「這位胡老闆是?」

馮文鎰知道胡雪岩現在還不想與柳暢發生直接接觸:「杭州府的大商人,手上有百來萬兩銀子的買賣,這次來台州府,是商量著怎麼往台州府運米的事情!」

「運米?」張偉超也定下心來了:「此事甚好,今年台州府受了些兵災,糧價難免漲了些,若是能從杭州府運米接濟,那是大好事,只是這執照不易辦吧?」

從杭州運米接濟台州府,按照大清律,這就是典型的通賊行徑,因此張偉超也是半信半疑,那邊胡雪岩已經從容不迫地說道:「運米是好事,這執照由我來想辦法,官面上我有人!」

有這句話就夠了,因此張偉超看到胡雪岩直接在公債市場收了一大宗公債之後,公債下跌的幅度已經降下來,當即放寬了心:「這是大好事,不知道胡老闆有沒有興趣晚上跟我去吃個飯?」

胡雪岩雖然不願意同柳暢接觸,但是跟張偉超吃個飯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願意至極!不過這次我來台州府,是想辦一個頭等的席位,正等著馮大少推薦。」

馮文鎰當即順水推舟:「我已經推薦了胡老闆,就不知道那幾位老闆的意思如何。」

「憑著今天胡老闆這份熱誠,就應當有一個第一等席位的位置。」

胡雪岩也很會做人情:「我不在台州府常駐,這個席位可否交由劉掌柜與申老闆幫忙打理!」

張偉超當即笑了笑:「小事一樁,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劉志遠現在都在發暈,他沒想到今天的局面居然發生這麼大的變化,胡雪岩不但攀上了馮文鎰與張偉超這兩位強人的關係,而且還順利地拿到了一個第一等席位的位置,更把這個席位交給他打理。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居然會有這麼戲劇性的變化,他倒是有些擔心:「胡老闆,你今天收了不少貨,如果跌下去的話,損失不會小!」

申天時也說道:「是啊!現在葉娘子那邊還沒有消息傳過來,但恐怕是輸的可能居多,如果真輸了,恐怕連四折都保不住了!」

雖然水面上的戰鬥不能改變形式,卻能改變整個虹軍的戰略態勢,對於虹軍來說,輸了水上的戰鬥,等於是天塌下來。

申天時與劉志遠的擔心頗有些道理,只是胡雪岩笑了笑說道:「是啊,張斯桂是慈溪人啊!」

申天時沒聽懂這話里的意思,那邊有人已經傳來了最新的消息:「從寧波府趕來報訊的快船已經在碼頭靠岸!」

這艘快船傳來的必定是海戰勝負的關健消息,大家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只有馮文鎰與胡雪岩波瀾不驚,看著行情在消息確定之前震蕩不停。

……

「大哥!這一回葉娘子是逃不出我們兄弟的手心了!」

布興有聽到布良帶的讚美,不由大笑起來:「是啊!這一次是瓮中捉鱉,任葉語蝶有天大的本領,也飛不出我們的手心!」

為了今天的勝利,布興有已經布局了好幾個月,甚至犧牲了蘇鏡蓉兄弟和大陳山的地盤,還把象山附近的漁場讓出來,但是眼前一望無限的藍海告訴布興有,今天是他人生中的又一個輝煌。

寧波港內的炮聲告訴他,葉娘子與寶順輪的戰鬥是多麼激烈,這一次葉娘子可是把她手上唯一的一艘紅單船都帶出來了,可是那又有什麼用!

布興有的船隊,無論是火炮還是噸位,或者是數量都有葉娘子強得多,何況葉娘子現在與寶順輪拼個你死我活,恐怕她們衝出來的時候,連船上的炮彈都剩不下幾發了。

更不要提他手上這一艘金寶昌輪,是一艘超大型的紅單船,噸位比葉娘子的紅單船要大上至少一半,上面裝配的都是他能買到的西洋火炮,葉娘子那些小炮完全比不上。

要知道,寧波人可是把布興有這艘金寶昌號叫作了「活炮台」,在這麼一艘金寶昌號壓陣,今天的海戰勝負已經沒有任何懸念了!

布良帶笑了:「便是葉語蝶這小騷貨能從我們的鐵網合圍中突出去,但是她逃回玉環島的話,恐怕……」

說到這,布良帶笑了起來,而船桅頂上的觀測手大聲叫道:「來了!我看到葉娘子的紅單船了!」

「好!好!好!」

布興有大聲笑道:「為了今天,我們布局了幾個月,絕不能有任何閃失,今天一定要痛殲葉娘子的船隊,別以為攀附上個小白臉,就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咱們這金寶昌號,可是整個中國沿海第一等的超級戰艦!」

除了洋人的水師之後,他不認為有任何船隊能勝過他的金寶昌號!

今天真是一石二鳥的好結局,寶順輪這艘蒸汽火輪即便不沉也要被重創,而葉娘子的船隊被他殲滅之後,大清朝在浙閩洋面可以依賴的水師也只有他布興有這一支而已,到時候不要說參將、副將,就是總兵、提督都是輕而易舉的事。

他大聲笑道:「逮到了葉娘子,你們想怎麼玩就怎麼玩,老子排最後一個……」

只是話剛一出口,在桅杆頂部的觀測手大聲叫道:「不好!不好了!」

「不好?」布興有覺得自己今天的布局已經是極其完美了,不可能出現任何的意外,怎麼現在就出事了。

難道是葉娘子從哪裡又弄了一艘紅單船,不過自己這艘寶順輪打兩艘普通的大號紅單船應當沒有任何問題,他朝著帆頂大聲問道:「怎麼一個不好法?」

桅杆頂部的觀測手那是心都亂了,他手裡拿著望遠鏡,眼睛瞪得大大:「不好了,不好了!寶順輪沒被打沉!」

寶順輪追出來了?布興有一拍欄杆,大生恨意:「葉娘子這群人真是一群烏合之眾,告訴他們寶順輪升火要一個鐘點,在那之前根本不能動彈,怎麼還讓寶順輪逃脫了!」

只是剛想到這時,布興有也拿起瞭望遠鏡注視著遠方,但遠方只有幾片帆影,看不到清楚寶順輪的真實情形,不過按照布興有的想法,寶順輪應當在葉娘子的船隊後方緊追不捨。

太可惜了!今天他主要還是想把這艘寶順輪轟沉了,現在寶順輪沒事,即便前後夾擊,把葉娘子的船隊全部幹掉,也只是失多於得。

只是他剛想到這,觀測手又嚷開了:「不好了!寶順輪上面掛的是紅旗,是紅旗!張斯桂從賊了,寶順輪從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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