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援軍

「嘩變台勇已經盡被蘭溪、龍游團練所誅!」何桂清那是鬆了一口氣:「咱們浙江的局面也能緩一緩了!」

他說是的原駐常山的一支嘩變台勇,四月底太平軍自贛入境之後,就直逼常山,當時駐防常山的衢州徐知府是漢軍旗人,雖然奉命在常山駐防,但是時常卻是以舟作寓,舟中還有名妓談香,極得寵愛,結果太平軍末到,徐知府已經先行開船遠走,直令太平軍驚呼追之不及。

而徐知府一走,駐防常山的瞿州鎮本標兵當即潰敗,駐守的數百名台勇乘機在常山境內劫掠,滿載而歸,又潰至西安縣,西安縣令吳鴻來尚能任事,擒殺潰勇百餘人,這股台勇繼續在浙江境內橫行,引起的騷亂甚至勝過了太平軍入境,直到龍游境內,被當地民團斬殺數十人,最後退到了蘭溪,縣令密雲路又率民團截殺,台勇鮮有得脫者。

但是何桂清沒有說明的是,台勇既然飽掠,民團將其殺之,他們的贓物也跟著落入了民團之手,現在蘭溪龍游的民團甚至有借殺台勇之名,遇到過境客商也奪其所有而殺其人,現在龍蘭沿河團練已經視殺游勇為暴利之事。

但是何桂清說的卻是另一點:「蘭溪、龍游團練如此敢戰,金華府可守啊!」

旁邊王有齡笑道:「沒錯,金華府可守,今日可憂,唯寧波府耳!」

這說的是千真萬確的事實,現在紅賊已經先從福建回竄,又復從處州府開始回竄,加上潰變台勇被殲,太平軍圍攻衢州府不果,只有柳絕戶所率的萬餘紅賊戰力最強,屢次挫敗官軍,是何桂清的心腹大患。

探察使晏端書倒是想得比較簡單:「不若讓王部堂派兵北進,掃庭梨穴,一舉攻破紅賊溫州老巢,再自樂清北上,可得全功啊!」

這個方法是最理想的方案,只是何桂清卻告訴他們:「能讓王部堂光復溫州、台州兩府,那是最好,只可惜王部堂未必肯出兵溫州啊!」

王懿德作為閩浙總督,溫州也是他的轄區,但終究不如福建那般來得直接,這幾個月來,何桂清雖然派了胡雪岩先後送了五六次銀子,但是王懿德始終不可鬆口,還是那句:「保全福州即是蕩平溫州紅賊!」

現在福建與江西兩省大兵雖然收復了福鼎,將紅賊瞿振漢部逐出了福建,但卻是停兵不進,江西那邊更是狠毒,直接就借口江西戰事吃緊,把五千援閩贛軍都撤回了江西,缺了贛軍,閩軍自然停下來了。

何桂清當然知道這是誰的手筆,不就是曾國藩和他身邊那些湖南人想把觸手伸到浙江來,這想必不是陳啟邁陳中丞的意思,現在陳啟邁連自己的巡撫位置都保不住了,怎麼可能和他搗亂!

一想到這,何桂清的火氣就大了起來,陳中丞是曾國藩的同鄉兼同年,他都下得了這麼狠的手,自己與曾滌生鬥了這麼久,現在自己惹了這麼大的漏子,也只能有一條路可走了。

他親切地叫著王有齡的字:「雪軒,你親自跑一趟江南大營,給向帥遞我的親筆書信去,就說浙江支撐不住,請他一定要拉浙江一把。」

「中丞高見!」王有齡當即說道:「只要張國梁、鄧紹良這等虎將出馬,柳絕戶只能束手就擒了!」

何桂清卻是搖了搖頭:「向帥以圍攻金陵為第一要務,浙江雖然吃緊,怎麼可能派張國梁、鄧紹良這等虎將,但是只要來一秦如虎,我已心滿意足!」

他繼續說道:「福建王部堂那邊,我們也得爭取,你讓胡雪岩走一趟,怎麼也要請一員虎將過來,就是請不來虎將,請一條看門狗入浙也行!」

接著他繼續做著最後的一件決定:「雖然寧波府防務吃緊,但是金華府那邊也不能放鬆,你通知金華知府石景芬,我讓夏寶登、陶寶慶各率台勇從寧國回援金華,眼下浙江防務吃緊,我只能辦的也只是這麼多了!」

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若是諸般努力都不奏效,也只能看著浙江山河變色了!」

……

福建。閩浙總督署。

王懿德看了一眼福建巡撫呂佺孫,只能苦笑地說了一句:「何根雲這是把我放在火上烤,他是想讓我做浙閩總督,而不是閩浙總督!」

浙閩閩浙,雖然是順序之差,但實際的含義卻是完全不同,下面的福建布政使慶端笑了笑:「可無論如何,溫台兩郡失陷,都算是部堂大人的轄區!」

「我拿什麼去收復溫台兩郡,他何根雲一句掃庭梨穴,我們福建就得至少出兩萬兵,軍餉數百萬,我從哪裡籌措這許多兵糧!」

慶端倒算是能任事,他也知道現在問題的症節就在於,一把紅巾軍趕出福建,江西方面的五千援兵就立即決定回撤江西,不再北進。

他知道這是曾滌生的手筆,甚至還知道這次曾滌生出手夠狠,先是把一直和他頂牛的江西巡撫陳啟邁拉下馬不說,還準備在浙江巡撫的位置再換上一個湖南人。

湘軍缺餉,而浙江這個地方,實在是隨處抓一把都能弄到幾十萬軍餉,曾國藩能不眼紅,偏偏何桂清這個小集團獨霸著浙江的地盤,一點都不給曾滌生分潤!

因此他刻意要拆何桂清的台,只是這麼一釜底抽薪之後,整個浙江戰局也變得艱難起來。

因此慶端只能說道:「部堂,浙江的事不好管,但又不能不管,還是您的說法最對,保全福州即是蕩平溫州紅賊。」

王懿德會心一笑,原本有贛軍助陣,贛閩兩省合力掃平溫台兩郡自然是不成問題,但是贛軍一撤,閩軍就不能唱獨角戲。

畢竟王懿德親自審問過俘虜的老紅賊,都說這次南下龍槍營沒來,而龍槍營眾至數千,清一色洋槍洋炮,攻如雷霆守如泰山,如果龍槍營同來,那麼紅賊說不定已經打到了福州府。

雖然撤回溫州的紅賊尚有萬餘人,但是以王懿德個人的想法,以閩軍之力掃平溫州府大概不成問題,怕的就是閩軍正與紅賊激斗之時,柳絕戶的龍槍營突然南下,槍炮齊放,那說不定就重演了李自成在山海關前的大敗。

因此他同意了慶端的意見:「臬台說的不錯,浙江的事不好管,又不能管!」

慶端當即問道:「那應當如何援浙。」

「我派一員大將率兵勇數千人,經處州府援浙!」王懿德笑道:「當然這支兵勇的糧餉銀錢軍火軍械,依寧防舊例,概由浙江支出,人事財計則由我福建負責。」

按滿清的慣例,兵是額兵,勇是募勇,戰事一停,自然要裁撤募勇,這次驅逐紅巾軍出閩北,福建全省新募閩勇幾達兩萬人。

因此王懿德覺得將這些經歷過實戰的壯勇全部裁撤了太過於可惜,不如由浙江出錢糧養這支兵勇,而人事與財務則交由福建負責。

慶端當即又問道:「部堂點的是哪一位大將啊!」

「漳州鎮總兵饒廷選!」

「好!」說這話是一直沉默不語的福建巡撫呂佺孫:「部堂選得好將!」

之所以說選得好將,並不是說王懿德真正選得一位絕世大將。

恰恰相反,這饒廷選在閩軍諸將之中,雖然稱得上一員老將,屢立戰功,但是絕對卻不算最頂尖的那幾個。

但正是因為饒廷選不是閩軍最頂尖的那幾位,所以王懿德才能放心地把他連同數千兵勇借給浙江,把最好的幾員大將留在福建看家。

這就好比兩人同場科舉,有好筆墨的人肯定不會把自己最好的筆墨借給對手,兩個人同場比武舉,也不會把自己最好的弓馬借出去。

但是這饒廷選又是閩軍二流戰將最冒尖的一個,想改入浙即使不能大捷,也不致於,因此呂佺孫不由贊了一聲選得好將。

慶端也是贊道:「閩人有福了,必能在其中出幾員大將,不似浙江連一員戰將都找不出來的。」

實際這是湖北巡撫胡林翼說的,原話是「國家用兵數年,各省皆有得力之將數人以折衝禦侮,浙江之有與否?臣不得而知!」

太平天國戰爭期間,浙江從一開始就是打著向外借將借兵的主意,起初是從江南大營借兵以防寧國,後來則改向福建、江西借將,從來沒有自力更生的想法,倒有不少俞斌那樣靠拍馬撈錢混上來的混賬將領,能真正帶兵打一打的只有台州人夏寶慶、陶寶登兩人各自統帶的數百名台勇,但這兩人只是招安的台州盜首,根本成不了氣侯,甚至連員勇將都算不上。

王懿德也是心情大好,這支閩軍雖然離開福建援浙,但是一切人事權、財權甚至軍事指揮權,仍然是完全抓在自己手上,有這麼一支大軍入浙,何桂清這個雲南人能不束手聽命。

日後若是福建有事,這支大兵還能回師援閩,真是一魚多吃的好主意。

他對著身側的福建巡撫與福建按察使說道:「只是饒廷選可是我閩軍第一等的大將,不可輕易借於浙江,得看何根雲能有多少誠意。」

呂佺孫與慶端都是會心一笑,他們還不明白這其中的關節。

誠意即是銀子,銀子即是誠意,若是有金子,這誠意就更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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