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朝會盟 第9章 英雄冢(四)

大秦國的第一次正式朝會,並不完美,卻是留下了不少笑料。

工部尚書陳有為既因為朝廷新立,又因為自己新官上任,成了從二品的官,自以為是祖墳上冒了青煙,頭一天晚上激動地過了頭,竟睡不著覺。真正到了上朝時,卻又犯了迷糊,連打哈欠。王敬誠指其失儀。

鹽鐵使陳時可,住的地方遠,雞鳴時分急著趕路,天太黑看不清路,又因為他對宮禁不熟,走了不少冤路,一直到朝會開始了才趕到。自然是遲到了,身為副相級的大臣被點名批評,並罰俸一個月,以儆效尤——陳時可初來乍到,還未領過一文錢的俸祿呢。

有人騎馬狂奔,撞翻了早起賣早點的小販,被小販抓著不放。那小販也是個硬氣的傢伙,振振有詞說這是大秦國國王腳下,豈能容爾等撒野?待巡邏的軍士趕到,才讓這個官員得以脫身。

有人邊趕路邊忙著往肚子里填著食物,以至於上朝時,嘴角還沾著幾點蔥花卻茫然不知。所以,如果有人說你「笑若蔥花」,那一定是戲謔你。以致後來新官上任都要吃一頓蔥油餅。

最令人發笑的是未來的禁軍將軍秦九,居然在朝上站著睡著了,被驚醒時還以為是在戰場上遇到敵襲,舉刀高呼:列陣!此舉讓滿朝文武哄然大笑,耶律楚材等人精心編製的朝儀,被毀得不成樣。

儘管屢有忙中出亂亂中出錯的事情發生,但朝廷還是立了起來,只是一切都很簡陋,更無浩蕩天朝的貴氣。至於禮、樂、儀衛、輿服及選舉之類的事情,還是將來的事情。

對於新鮮出爐的大秦國臣子們來說,一回生二回熟。一切都會走上正軌。王敬誠、耶律楚材、高智耀三人辦公的地方叫政事堂,此處非正副宰相不得入內,離內宮最近,而各部衙門及兩使司在另處辦公,通常各部諸事由三位商議決定,議而不決者才交給趙誠聖裁。這三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幹勁十足。

對於趙誠來說,也是一個勝利。他將國中內政大事交給王敬誠、耶律楚材與高智耀三人率領地內閣處理。實際上給了這三人極大的權力,當前強敵環立的形勢之下,政務必須上下通達,絕不容許拖沓遲延不決。至於制衡之道,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除此之外,趙誠成功地將早朝的時間推遲到旭日東升的時候,趙誠這是為廣大公務員的身體健康考慮,同時也符合自己的作息時間表。

趙誠很想讓國人尤其是官吏有七天一息地待遇。奈何在這一件事情上群臣眾口一詞地反對,趙誠也不想弄得眾叛親離,遂作罷。實際上京官還好說,地方官員是否天天辦公,準時到公府鳴鼓視事、放衙只有他本人知道。

稱帝為王。這是一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差事,因為他發現自己以前的自由失去了大半。

民政、財稅、監察交給文臣們,趙誠自己只將自己大部分精力放在軍政上,這是他立命處世的根本。並且。為了便於內政與軍政相聯繫,也為了讓王敬誠、耶律楚材與高智耀三人對軍事有所助益,出謀劃策,特准三人有權議論軍事。三人早前就擬定了國家的封爵制度,規定了親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侯、伯、子、男的一套制度,卻首先被用來賞賜那些追隨趙誠沙場奮戰的將士。

吳禮在奉命赴河東上任時,曾將手中的財稅清單交給了王敬誠,因為戰爭而獲得地財富數目相當可觀:

金銀器皿及金錠、銀錠、銅錢價約三百萬貫以上;

各色珠玉、珊瑚、翡翠、首飾價約三百萬貫以上;

絲、羅、絹、綾、紗、綢等價約五十萬貫;

瓷器、漆器、各色珍玩無數。各種鐵器無數;

又獲蒙古駿馬三十萬匹以上。

王敬誠當著秦王趙誠的面奏道,「兵部會合全軍各部合議,國主率軍出征時數路人馬共約四萬一千二百將士,戰亡者一萬兩千人,致殘疾者八千餘人,又得郭德海部、宋平部不下一萬人,臣擬定了一份賞賜冊子。」

「嗯,損失了一半。」趙誠心有餘悸地感嘆道。「這已經是很不錯的結果了。能活下來的都很不容易,是應該重賞。不過。孤以為那些陣亡者更應該重賞。」

「為長遠計,臣以為我秦國烈兒需養成勇於公斗的血性,羞恥之心雖高義,但需功名利祿之心輔之,方可激勵將士奮勇當先殺敵報國!」王敬誠道。

「中書省有何計較?」趙誠問道。

「普通軍士,依戰功、資歷和戰時地表現,各有賞賜,功績卓著者各有提升。每名軍士賞錢若干,加授田地五十畝。」王敬誠道,「但又因授田之人往往無力征耕,一男丁不過可耕四十畝而已。多授田地疑似無用,以致拋荒或轉賣,況有些人出身牧戶,向不知農事為何物。朝廷安撫百姓,招流民耕種,發放耕牛、農具,軍隊又需兵器箭矢與糧餉,正需用錢之時,故,兵部上折以為每名軍士賞……」

「不!絕不可以!」趙誠拍案而起,將王敬誠嚇了一跳。

「孤率軍北狩時,曾當著數萬的將士的面,也在徐不放的屍首前發誓:凡有擄獲,本王不取毫釐,陣亡者獲其第一等,肢殘者獲其第二等,剩下歸有份參與者。所有擄獲由戶曹參軍計量,功勞大小由各級錄事參軍主持,爾等人人皆有份參與,結果當眾宣告,不得徇私舞弊。」趙誠道,「從之此舉豈不是讓孤失信於全軍,讓將士尤其是那些已經長眠不起地將士寒心?」

「國主此番征戰,雖有擄獲不下八百萬貫錢銀及無數馬匹,但如此賞賜,怕太厚了些吧?」王敬誠道。

「無妨。正如方才卿所言,男兒豪情還需功名利碌輔之。」趙誠道,「我軍雖大勝,亦屬巧勝。若是將士毫無鬥志與爭上之心,孤豈敢言天下兵事?」

「國主若是聖斷如此,臣定當將事情辦好。」王敬誠道。

王敬誠一直是專註於內政,眉毛鬍子全都是一手抓,對朝廷需要花錢的地方知之甚詳。下屬們找自己也總是張口要人、要錢、要物。因此他養成了處處斤斤計較,恨不得一個銅板當兩個用的習慣。趙誠是最高話事人,卻不是當家人,不當家不知油鹽貴,他一句話,王敬誠就得想辦法籌錢。這次大軍擄獲極可觀,王敬誠就有了精打細算的想法,好細水長流。這也是他很自然的想法。

「從之,孤知道你用心良苦,但這種失信於麾下將士的事情,孤是做不出來地。每大小一役,諸軍無論官職大小都知道自己本部擄獲了多少。按軍規應該得到多少,孤想貪是貪不了的。」趙誠道,「孤是不願貪將士們地血汗錢。將心比心吧!孤這宮室就別修了,反正孤家中也沒有幾張口。另外。『天下鋪』所年的收益,皆是孤的私財,但也是國帑,卿儘管拿去用吧,單單只要河東與陝西渭水一帶能安定下來,朝廷小心經營,賦稅是不會少的。」

「遵旨。」王敬誠只得躬身稱是,又道:

「國主從蒙古帶回的中原漢人奴隸。及西域各色工匠,共約二十萬口,大多為精壯。除部分西域人聽其離去,大多留下落藉為民。奉國主旨意,五萬人熟悉畜牧之人遷往陰山至賀蘭山一帶,發給牛、羊、馬匹,派官員登記在冊。五萬遷往河西沙、瓜、甘、肅及涼、蘭州等地,從事農耕或畜牧。另衛慕又從餘人中挑弓馬嫻熟者組成五萬日夜訓練。以待國主重整軍伍。剩下的皆是各色工匠。全部納入各匠器局。」

「好,以後若是活口。仍循此例,盡量往異族百姓中攙雜,無論蕃漢,融為一體,皆是我大秦百姓,官府盡量寬待一視同仁。但若有反意,須嚴懲不貸。」趙誠道。

「吏部會同兵部擬定了朝廷功臣爵位地品秩高下及食祿,國主欲何時分封?」王敬誠問道。

「賀蘭軍河東、潼關及陝西郭德海三部駐守在外,凌去非部在北邊巡防,衛慕部在玉門關練兵,大部匯聚於京師。這並非長久之計,孤除賞賜銀錢之外,有大功之人要封爵,榮耀身前身後。這個冬天,孤要重整全軍,蒙古人明春時怕就是要來尋仇了。」趙誠道,「明日就在宮中設宴,全軍都尉及以上領兵者皆有資格入座,孤要當面封賞。」

「遵旨!」王敬誠領旨退去。

……

秦王趙誠又將一座破舊的宮殿改了名,取名為「聚義殿」,專為自己忠誠勇敢地將士們準備地。自何將以下到都尉一級的軍官均有資格參加趙誠為他們舉辦地宴會。

「吾王威武!」何進領著眾人高呼道。

將、校、尉各級軍官們跟文臣們就是不一樣,吼的聲音不僅響亮,飽含著熱血與金戈鐵馬的豪情,讓趙誠有置身於沙場決戰時地感覺。三百多位大小軍官,就是秦王趙誠的軍隊中最精華最重要的部分,軍隊是刀,握刀的手就是這些軍官們,尤其是經歷過生死考驗的軍官。

趙誠看著濟濟一堂地忠誠屬下們,心神一時恍惚,好半天才頷首道:

「諸軍入座!」

「謝國主!」眾人各依職位大小落座。

秦王趙誠舉杯,邀手下們連飲三杯。

「今日,孤要封賞三軍!」趙誠道,「此次我大軍北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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