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中原路 第47章 戰潼關(三)

滔滔黃河自北而下,在潼關處遇到大山的阻擋,來了個九十度的大拐彎,掉頭奔流向東,直達遙遠的大海,毫無眷顧之意。

在潼關,黃河「幾」字形最後一個大拐彎處,河東南路被兩段流向不同的黃河夾住,像是伸入河中央的楔子一樣,又像是被大河摟在臂彎之中,因此這裡就被稱為河中府(今山西永濟西)。征行萬戶奧屯世英與平陽府(今山西臨汾)兵馬都總管合兵一處,正在準備渡河入潼關。

劉黑馬對蒙古人死忠,試圖以己之力殲滅賀蘭軍,但是不久前他與賀蘭軍的交手,他損失了一員大將,雖未傷筋動骨,但也讓他膽戰心驚。劉黑馬認為賀蘭軍的長處如蒙古軍一般,利於野戰,熟悉騎兵之道,並無攻克防守嚴密的城池及關隘的本事,所以他認為自己應該趁賀蘭軍西返,在潼關將賀蘭軍殲滅。否則後患無窮。

各地諸侯關係微妙,蒙古人暫時退回草原,什麼時候再南下還是未知數,河北各地漢軍都打著保存實力的主意,龜縮在各自的地盤上,靜觀時局的發展。

奧屯世英與李守賢都是劉黑馬統管的下屬,所以劉黑馬派他們兩人赴潼關。自己也聚軍南下,防止賀蘭軍過河侵擾河東,試圖夾擊。劉黑馬不得不如此,因為賀蘭軍一部始終在大同府外的草原游弋,汪古部人死的死,遷的遷,這是劉黑馬地盤的後方,時刻處於賀蘭軍的威脅之下,不得安寧,這讓他覺得芒刺在背。

劉黑馬聞聽賀蘭國王正率大部西返,欲取道潼關天險而歸。覺得這是對自己最有利的戰機,只有擊敗了賀蘭軍主力,無論將來蒙古人東山再起與否,自己才得以安生——因為自己是所有諸侯中離賀蘭最近的。

奧屯世英與李守賢兩人並不缺乏沙場拼殺地勇氣,只是如今種種真假難分的消息,讓兩人忐忑不安。

「聽說,賀蘭軍異軍突起,北攻蒙古草原。斬殺可汗。」奧屯世英道,「賀蘭軍真讓人刮目相看啊。」

「夾谷龍古帶將軍也在孟州戰死,據說賀蘭軍利於野戰,其軍戰法飄逸,又不失勇悍,即使是兩軍硬戰,也可一鼓而下。河西多烈士,慣於馬上征戰。其民多狠鷙好鬥,又挾此大勝,士氣正高,看來野戰我軍恐怕討不著便宜。」李守賢道,「所以劉元帥命我等據潼關而守。也算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吧。」

「潼關最近有些不太平啊。」奧屯世英笑著道。

「奧屯兄離潼關近,有何消息?」李世賢問道。

「潼關扼守三秦之地,自古乃兵家必得之地。我河中府與潼關隔河相望,怎可掉以輕心?」奧屯世英道。「值此時局混亂,在下在潼關也有些耳目。」

「那宋萬戶本是無名之輩,自從察罕以身殉職,這宋平就搖身一變成了萬戶。其人名聲不顯,卻自立一軍,值此非常時期,他是否與我們一條心,值得商榷。」李守賢輕笑道。「奧屯兄,是對此人有所懷疑。」

「人不可無防人之心嘛。」奧屯世英道為自己辯護道,「李兄與在下是鄰居,咱們二人都是劉元帥的屬下,自然是一家人。」

「不知潼關最近有何異動?」李守賢面色一緊。他可不想那位宋萬戶是已經反叛了。

「李兄不必擔心。那宋平向來對我還算恭敬,就是有百姓逃至潼關,也大多被他禮送回我河中府。最近他在潼關大開殺戒,殺了不少賀蘭國王的人。前些日子他的手下還過河深入我境中條山中。追剿餘黨。與我軍起了一些小小的爭執。」奧屯世英道。

「如此看來,宋萬戶抵抗之心猶在啊。」李守賢道。

兩人在河中府盤踞了七日。聞聽河西蒲城附近又一支賀蘭軍出沒,有與主力前後夾擊潼關之勢,宋平一日之內連派三次急使求援,兩人連忙率兩萬人馬渡河,與宋平會師在潼關。

奧屯世英與李守賢兩人對宋平部不太放心,便提出要單獨駐紮,兩人一前一後將宋平部夾在中間。宋平也不以為意,仍然以禮相待,好酒好食地招待,還主動將自己的營房讓出來,這倒弄得奧屯世英與李守賢兩人不太好意思。

時宋平軍中有人對客軍不滿,也被宋平一一喝止。奧屯世英與李守賢兩人不再疑心。

就在奧屯世英與李守賢兩人抵達的第三天,斥候報告說已經在閿鄉發現賀蘭軍前鋒。兩人忙會同宋平,準備借潼關天險決一死戰。

這潼關關防並非僅僅是一處城樓關隘,而是由一系列山脊與溝壑形成地縱橫交錯的防線。它南有秦嶺大山為天然屏障,北有黃河天塹,東有年頭原踞高臨下,中有禁溝、原望溝、滿洛川等橫斷東西的天然防線,勢成「關門扼九州,飛鳥不能逾」。

一支探馬隊伍從關內走出。夏冠英這次跟在本隊人馬在關外年頭原外巡防,心中卻在感嘆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實在有限。令他奇怪的是,那位姓齊的傢伙也跟著巡察,一路上不停地往東方眺望。

「看著前面,你老瞪著我看幹嘛?」姓齊的看了他一眼,「我承認我長得很英俊,可我對你這個大男人沒有興趣。」

夏冠英面色一窘,扭過頭去,要不是百戶大人在一旁,他很想教訓一下這個傢伙,自信這個傢伙絕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們已經離開防線外三十里了,越往前方,地勢越來越平坦起來,也變得捉摸不定起來。夏冠英倒是希望能碰上賀蘭軍,看看賀蘭軍到底是個什麼模樣。眾人散漫東進,借著地勢時停時走,山樑上只有數棵蒼勁地松樹,天地間一覽無餘。秋風肆無忌憚地刮著,松樹針葉間發出嗚咽的哭聲。山坡上的茅草倒是頗盛。被秋風吹得東倒西歪,如戰場上倒下的士兵。眾人感到秋意一天天地濃了。

百戶大人沈重突然伸手喝止眾人,眾人順著沈重的目光望去。

十匹輕騎從東方疾馳而來,揚起一道薄薄地煙塵,那騎兵無視自己百人隊地存在,待距自己千步遠的地方,忽然勒緊韁繩,胯下的戰馬長嘶。前蹄高舉,人馬皆立,立刻停了下來。十人十騎竟如一人一騎般齊整。

「好騎術!」夏冠英暗暗喝彩。

那十騎立在遠處,與自己百人對視,像是在示威,遠遠地還衝著自己大呼小叫,時而爆發出鬨笑聲。百戶沈重騎在馬上一動不動,對這種挑畔視而不見。這十騎不是天生膽大。就是故意誘敵。

「百戶大人,屬下願去會會他們。」夏冠英上前一步道,「不弱了咱們地威風。」

「你單槍匹馬是想擒了他們,還是想降於他們?」百戶沈重回頭反問道。夏冠英為之一愣,他自恃藝高膽大。只是不想被對方瞧不起,卻未想過要藉機投降。

沈重是他的上官,與他交情深厚,夏冠英並不害怕他的質疑:「屬下若是想降。一定是與百戶大人一起降了。」

他這話半真半假。

沈重微微一笑。正說笑間,前方左右三三兩兩地出現多股游騎,半個時辰之後,地平線上一片濃黑的烏雲卷地而來,猶如夏天暴雨來臨前的景象,然後是沉沉地悶雷聲。

大地在顫抖。

「不好,百戶大人,賀蘭軍大隊人馬襲來了。」夏冠英大驚道。

沈重仍是一動未動。專註著前方越來越近的烏雲。蒼茫的大地,一邊枕著大河,一邊背靠著群山,賀蘭軍由遠及近,將這片古老地土地蘇醒,讓曾因為無數次戰爭而沉睡於此的孤魂野鬼驚醒。長河咆哮,大山肅穆,戰馬蕭蕭。雄師奔騰。旌旗飄飄。當先一面巨大的赤旗引著兩萬餘賀蘭兒郎迎面馳來,鮮艷奪目如男兒沸騰之血液。令人過目難忘。

賀蘭軍如一座移動的大山撲面而來,讓人高山仰止,又如半出刀鞘的雪亮鋼刀,奪人心魄。夏冠英及他身邊地百位軍士為之心搖,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唾沫,欲回首奔逃,他們一百人馬在賀蘭軍的面前,不過是大海中一滴水珠,沙漠中一料沙子。但是他們的上官百戶大人沈重仍然無動於衷,如石化一般。

「百戶大人,快走吧!」夏冠英再一次驚呼道。

沈重像是蘇醒過來一般,回頭問手下地眾人道:「諸位兄弟與我是不是有過命地交情?」

「百戶大人視我等我心腹左右,當然交情深厚。」眾人道。

「諸位都是家在賀蘭國王地治下吧?」沈重又問道。

「當然!」眾人這下有些明白了。

「諸位兄弟在此不要妄動,我隨齊兄弟去去就來。」沈重道。

在夏冠英等人地注視下,沈重與姓齊的策馬奔下山樑,竟往那十位仍停留在前面的賀蘭軍探馬奔去,眾人疑惑不已。

那十位探馬顯然也未料到這兩人迎面奔來,夏冠英看見沈重與姓齊地被刀箭包圍了,雙方正在交談什麼。然後,他們二人就被對方夾著往賀蘭軍的陣中奔去。夏冠英等人耐著性子,等了一個時辰,只有沈重獨自一人遠遠地奔回來。

「大人這是做什麼去了?」眾人圍上去問道,打量著沈重全身上下,看有沒有損失部件。他們已經猜到了原因,只是不太確定。

沈重眼上透著興奮之色,從馬鞍上取出一個包裹,裡面裝的卻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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