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透過老式的紙窗，一道微微駝背的身影喝了一口濃茶，抽了一口老旱煙，卻發現煙槍里的煙絲早已燃燒殆盡，輕輕嘆了一聲，起步打算熄掉床頭燈睡覺，卻不想此時聽到了外面巨大的呼喊聲。
這聲音有點兒熟悉，唐老爺子一時卻想不起到底是什麼人，這麼晚了，誰會來這老街，住滿一群老傢伙的地方呢？
打開房門，一抹燈光投射在四合院的空地上，同時也映紅了對面的房間，依舊如一潭死水般沉寂，唐老爺子不禁多看了兩眼，心裡湧起一片說不出的滋味。
這巨大的呼喊聲同時也驚醒了院子里的其他住戶，接著其他兩面的燈光也依次亮了起來，說話聲逐漸多了起來。
「老唐，你們家來親戚了嗎？還是你兒子從莫斯科演出回來了？」又是一位已步入花甲之年的老者問道，他旁邊站著是她老闆，真忙著為其披上褂子。
「不是，我也不知道這來的是啥人？」唐老爺子正忙著往煙槍里繼續裝煙絲，很奇怪他這輩子好像除了睡覺就是巴拉巴拉的抽旱煙，可唱起京劇來嗓門依舊那麼細膩。
「該不會是我們家那熊孫子吧？你看看，這都大半夜了，興許就是那傢伙愛折騰！」四合院里最後進來的一家住戶還是一位老頭子，說話帶著點東北腔。
「呵，你們這三老頭儘是廢話，打開門不就知道了！」唯一一個女性數落了一下這三個平常愛嘮嗑卻又喜歡鬥氣的老傢伙，這要是在一個星期以前，湊上葉老頭的話，四個人經常能湊成一桌麻將。
陸羽在門外聽到這一聲聲熟悉的聲音，心裡更是急不可待，因為他始終沒聽到自己師傅葉仁書的聲音。
「唐爺爺，周爺爺，周婆婆，還有寧爺爺，你們快開門啊！」陸羽只好又叫喊了一聲。
這一回，院子里的幾人湊到了一塊兒朝大門走去。
「呵呵，看來應該是我們家小亮，這聲音太熟悉了！」
寧老爺子一臉的肯定，殊不知當場被周老頭堵了一句：「就你那耳朵，能聽得見聲音就不錯了！還能分辨出啥玩意兒？」
「是誰呀——」周婆婆還是比較謹慎的，儘管對方已經很是親昵的尊稱他們，可瞧瞧這一院子的老不死，若是碰上個歹人入室搶劫，那就大事不好。
「是我，小羽，周婆婆，你還記得嗎？六年前的小羽，那個經常在雪地里被罰跪的小羽啊！」要不是怕嚇壞了這一院子的老頭老婆子，陸羽早就破門而入了。
江瑤忽然覺得此時的陸羽並沒有舊人重逢的那股欣喜，卻透著一股巨大的擔憂。他的表情讓人忍不住萌生一種想要上前安慰的衝動。
「陸羽，別著急，你一定會見到你想見的人的！」江瑤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合適，想了幾秒這才朝陸羽點了點頭說道。
「恩！謝謝！」陸羽則更堅定的點頭道，他絕對不相信那老頭子就這麼不聲不響的離開了，當初陸家許諾將來有任何困難他只要帶個話過來，再怎麼樣陸家也會幫忙，可至始至終，陸家都沒能給這個老頭回報什麼。
此時這種愧疚感縈繞在陸羽的心頭，他只能在心裡深深期盼，那糟老頭子興許只是喝得酩酊大醉，沒能起來而已。
「小羽？」周婆婆一下子驚呼了起來，接著又搖頭晃腦的沉思了一小會，這才又驚詫道：「這名字好熟悉，該不會是葉老頭幾年前收的那個小屁孩徒弟吧？」
「我說老婆子，你別這麼一驚一乍行嗎？我可是有高血壓的！」周老爺子抓到機會回擊了一下，整個院子里都知道他是好幾十年的妻管嚴了。
「難怪我覺得這聲音有點兒熟悉呢！快，快，周老頭，快開門！」唐老爺子剛把煙絲點燃，愜意的抽了一口，吞雲吐霧之間催促道。
門一打開，四位老者頓時圍著陸羽轉起了圈圈，拉扯著他走進了院子。當然，周婆婆沒把江瑤給忘了，一個勁兒誇著這閨女真俊。
「你真的是小羽？」唐老爺子似乎格外激動，雙手在陸羽身上摸索著，一會兒看看臉龐，一會兒端詳端詳個頭，接著嚷了句：「真沒想到，這才幾年沒見，這小子竟然長這麼大了！」
「是呀，是呀，你沒看人家連小女朋友都帶過來了！我以前就說過嘛，這小子一臉的桃花相！」周婆婆很是親昵的握著江瑤的小手，一臉歡笑。
就連耳朵不太好的寧老頭，也樂呵呵的上下審視著陸羽，嘴裡嘟嚷著：「這小傢伙，竟然長得比我們家小亮還要高了！真是女大十八變啊！」
「呸！寧老頭你會不會說話呢？什麼女大十八變，瞧瞧你，看來不僅耳朵不行了，連這眼睛也快壞了吧？這是小羽，葉老頭幾年前收的那個關門弟子，你還記得不？當初這熊孩子還偷偷私藏過你捏的麵人兒！」
陸羽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臉上倒也露出了微笑。這些個爺爺婆婆，當初自己受罰跪雪地不準吃飯的時候，都是他們偷偷背著糟老頭子給自己送飯送菜的。而且自己經常在院子里各家胡蹦亂跳的，他們都當自己是親孫子一般對待。
不得不提一下，這所四合院里住的這些老者都不是什麼尋常角色，都是老一輩傳統藝術的前輩們。自己家那個糟老頭子是華夏武學界的泰斗，而這位唐爺爺則是國劇界的權威，其他人也不賴，周爺爺是書法大師，周婆婆是刺繡高手，就連寧爺爺，也是華夏國內正在逐漸消失的老手藝「捏麵人」的最後一代傳人。
改革開放之後，他們這些人就在京華市政府的安排下住進了這僻靜的老街，生活起居各項費用都由政府包攬，只有一個責任，就是安心培養下一代傳人。
「哦！原來是葉老頭的傳人啊！都這麼多年過去了，還真是讓人認不出來！要是周老頭也在的話，估計得開心得半死，跟我們這些人一個勁兒的炫耀！」耳朵背的人都有個特點，就是說話特別大聲。寧老爺子這一開口，所有人一下子都沉默了起來。
「小羽，有件事兒我要跟你說……」唐老爺子欲言又止，臉上的皺紋在這一瞬間都擰了起來，堆積成一層層。
「唐老頭，在這兒說什麼話呢？外面冷，趕緊讓小羽跟她的小女朋友進屋再說！」周婆婆似乎不願意讓唐老頭說出來，當即制止道。
聽到這一口一個「小女朋友」，江瑤的心裡覺得有幾分怪異，大概因為被人誤會，她的臉頰有點兒發紅，不過當她看到陸羽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這個口誤上面，心裡竟有點兒悵然若失。
「不——周婆婆，就讓唐爺爺在這兒說吧！我師父是不是已經……」陸羽的情緒已經瀕臨失控的境地，聲音哽咽得不敢再說下去。
看到所有人臉上都露出了悲傷神采，陸羽的心臟彷彿被最鋒利的匕首划了一小刀，一滴一滴往下滴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感彌散全身。
「不——不可能——唐爺爺，我師父可是練武之人，身體比牛還要壯，他怎麼，他怎麼可能……」陸羽眼眶中的淚水如同決堤的大壩，再也控制不住的傾瀉，聲音已經嗚咽到說不出話來，右手緊緊捂著喉嚨口，彷彿卡到了石頭一般難受。
「小羽？小羽？你說什麼呢？你師傅葉老頭還沒死呢？你這該死的徒弟，是不是因為以前罰你太重了，這才咒他死的啊？」不止唐老爺子一臉的目瞪口呆，其他人也是，就連江瑤都傻眼了。
「什麼——你說我師傅還沒死？那……那他現在在哪呢？」
陸羽整個人彷彿被雷擊了一般，傻愣了半天這才又吭聲道。人生的大喜大悲來得太突然的話，是個人大腦都會接受不了，出現短時間的當機狀態。
敢情，尼瑪都是自己誤會了！
「這個……這個……這我也不好說！」唐老爺子突然唯唯諾諾的起來，接著又是愁容滿面。
陸羽簡直要被這幾個老傢伙跟逼瘋了，不就一句話的事情，幹嘛要這麼神神秘秘，吞吞吐吐的？
「唐老頭，你就直說了吧！說不定這小子能搭上一把手呢！」周婆婆瞪了唐老爺子一眼，她最討厭婆婆媽媽的男人。
「對呀，唐老頭，那天我們也不在家，事情的經過只有你最清楚。這小子差不多等於葉老頭的孫子了，這事情還真必須告訴他！」周老爺子也催促道，臉上亦是一片擔憂。
「說吧，唐爺爺，我師傅到底怎麼了？」莫名其妙的就在江瑤的面前痛哭了一回，此時陸羽也顧不上糗不糗了，畢竟現在以這些老者的反應來看，自己家那位糟老頭子的情況不是很妙。
「小羽，你別太擔心，這事兒我已經跟警局反應過了！就是在一個星期之前，咱們院子里突然闖進來了一幫劫匪把你師傅給挾持走了！據我估計，當時你師傅並沒有反擊，應該是對方帶了槍，他們還把葉老頭的屋子掀了一遍，不過我看了之後，倒是什麼東西都沒丟！」
唐老爺子似乎又回想起了那天的情形，突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樣，又補了一句：「當時那幫人跟你師傅在屋子裡說話的時候，我好像聽到了他們嚷了一句什麼來著，對對對，嚷了一句『你可真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