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下了兩天大雨,福克斯小鎮的主要幹道上早已經有專人在天蒙蒙亮的時候清掃乾淨,但是這些僅限於小鎮內部,出了南門之後依舊是一路的泥濘,爛泥中混雜了百踏不死的野草,扭曲滑膩的車道變得更加難以前行。
當地的鎮長正組織麾下的僕人們和居民在休整道路,當然他們的休整隻是簡單地讓馬車可以通行,倒不是這位領主慷慨大方,樂善好施,愛護百姓如子——如果他真是這樣的人早就鋪上一勞永逸的地磚了。
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一看鎮門口掛著的五顏六色的彩燈就能明白,今天晚上會有一場盛大的節日活動,而福克斯舉辦這一節日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漸漸的從純粹的小鎮式自娛自樂,變成了遠近聞名的歡慶盛宴。
在今天晚上,會有許多的遊客前來參加這一活動,這毫無疑問會給領主大人帶來一筆豐厚的額外收入,鎮上居民也可以在這一天得到等同往常一個月努力的收入,為此勞動一個上午也是值得的,至少人人熱情高漲,一點也沒有喊累的跡象。
遠遠的傳來了清脆的風鈴聲,知道有馬車即將過來,所有工作的人們停下手上的動作,為了不擋路而退到一邊,同時抓住機會休息一會,喘上一口氣,同時好奇的看向道路的遠方,要知道很少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段趕路。
此時金烏剛剛升起,正是普通人酣睡的黎明時刻,鎮長會在此時帶人清理道路,也正是考慮到了這點,希望能在遊客增多之前,先將道路清理乾淨。
一輛小型馬車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從大小上看,估計最多坐得了兩個人,而且還不能是身材魁梧或者肥胖的大漢。馬車的外表簡潔樸素,但是在細節處卻又透露出一股娟秀的風采,小巧的結構適用於女子郊遊出行。
「隨行的人那麼少,不像是暴發戶,估計是哪裡的小貴族的子女吧。」
「我覺得也是,你看那裡還有個族徽,可惜我不認識,看來不可能是附近的貴族。」
「說不定是哪裡的大貴族,我聽說真正有涵養有底蘊的貴族,都是行事低調,一點也不張揚的,因為他們不需要靠炫富來表現自己。」
鎮民們根據以往的經驗,紛紛猜測道,這倒不是他們真的對這輛馬車很感興趣,僅僅是工作得太無聊,而眼前只有這麼一個話題。
馬車漸漸接近,從外形的裝飾來看,的確是女性乘坐的類型,而坐在車夫位置上的是一名紅髮的年輕人。高瘦的身體,穿著黑色的燕尾服,得體而優雅,腰間有著紫穗佩劍,拉著韁繩雙手戴著潔白的手套,乾淨清爽的味道,臉上有著不苟言笑的矜持,充滿著獨特的貴族氣質。
鎮民們有紛紛判斷,這不是一名地位低下的馬車夫,畢竟能夠隨行大小姐出行的,絕對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人,何況又有著非凡的氣質,至少附近的那些子爵、勛爵都遠遠達不到這樣的氣質,想來他僅僅是在兼職馬車夫的工作罷了。
當然,這些都是形而上的理由,真正的證據在於對方的胸口佩戴著一枚紫色的花形家徽,這顯然不是區區一名馬車夫能享受的待遇。
等馬車接近後,所有人才看清拖車的是一匹雪峰雲馬,馬蹄如玉,鬃毛如雪,顧派間睥睨眾生,高昂著的馬頭向著天空,仰起的馬蹄彷彿隨時都會踏著雲層而去,這是被譽為「奔跑在雲層之上」的高種馬,本身隸屬五階魔獸,因為優異的賣相,其價格在市場上等同於一些高階魔獸,而且經常有價無市。
雪峰雲馬是血統最高貴,奔跑速度最快,體型最龐大的純血馬,只有在至少三千米海拔的雪頂上才能看見它們的身影,而且並不是每個貴族都有足夠的實力豢養。
這種生性高傲,有些桀驁不馴的純血馬,不但需要最優秀的馴馬師來降服,連駕駛它的馬車夫,都要求擁有足夠的實力,至少在正面能夠降服它。而且即便能戰勝它,如果沒有出眾的駕馭技巧,這些野性難馴的雪峰雲馬不介意在奔跑中故意耍性子,偶然讓馬車顛簸幾下,享受一下過山車的美妙。
這位馬車夫顯然不是箇中高手,雪峰雲馬在他指揮下服服帖帖,看馬車的輪子就知道,幾乎是懸浮起來的,連轉都不會轉。
這是作為冰、風兩系魔獸的雪峰雲馬特有的能力,能夠在身體周圍形成一個飄浮空間,使得馬車不用著地,如此一來,無論地面有多麼坎坷泥濘,都不會影響到馬車的平衡性,坐在馬車上的人感覺就和平時坐在房間里沒有任何差別。
因此在馬車經過的時候,並沒有因為泥濘的道路而濺起半點泥漿,甚至連馬蹄印和軲轆痕迹都沒有,這令那些遠遠避開的鎮民們遭到了認出雪峰雲馬的人的嘲笑。
在交錯的時候,坐在車夫位置上的年輕人脫下了帽子,對兩旁的人們做出頷首的禮貌動作,同時他將馬車的速度降了下來,以此表達出誠意,接著以緩慢的速度駛進了小鎮。
沒想到以對方的身份居然會和自己打招呼,鎮民們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慌裡慌張的加以還禮,有的鞠躬,有的揮手,有的慌張得單膝下跪,而這種雜亂的回禮更顯示出對方在禮儀上的得體和優雅。
「這下我可以確定,絕對是大都市來的大貴族,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好的修養。」
「沒錯,你看鄰鎮的羅倫斯子爵,看見我們的時候鼻子都翹上天了,恨不得用鼻孔和人打招呼,這就是鄉下貴族和真正貴族的差別。」
「能夠駕馭雪峰雲馬這樣的坐騎,那名馬車夫起碼是青銅位的職業者,雇得起這樣的馬車夫,在銀月城裡都沒有幾個。」
鎮民們議論著這位神秘貴族的身份,接著在鎮長的喊聲中繼續修整道路,過了一會,隨著人流的增多,發生了各種熱鬧事,也就將這件事置於腦後,成為諸多飯前茶後的話題中微不足道的一個。
馬車向著鎮中一間酒館駛去,酒館的主人據說曾經是一位伯爵的老管家,熟悉城市大貴族品味的他將酒館經營出了一份精緻細膩的鄉村特色,沒有最奢侈的紅酒和料理,只有普通的清酒和鄉村小菜色,卻總能吸引一些過往的顧客。
唐寧抬起手肘,眯著眼睛看著前方的道路,壓低著帽檐,筆直的上身在揮舞韁繩的時候都紋絲不動,猶如一座出自大家手筆的神俊雕像。
他並沒有干過馬車夫的活,但不妨礙他在短時間內學會,作為精通最講究技巧的東方武技的武者,掌握一項駕車技術並不是多麼困難的事情。
至於令雪峰雲馬馴服,這就更簡單了,羚羊被逼入絕境會敢向鬣狗發起進攻,但若面對是一頭巨龍,就絕對興不起反抗的念頭,否則便是造物主的失敗。
唐寧拉了一下韁繩,雪峰雲馬就像乖巧的牧犬一樣停下了腳步,接著他從車夫位置上下來,同時將手放到封閉式馬車廂的門口,接著一隻雪晶般的小手從車廂中伸出,放在他的手掌上。
用藝人面罩改換了長相的羅秀從裡面走出,在攙扶下下了馬車,在兩人相互靠近的時候,輕聲稱讚道:「吾都不知該從哪裡進行挑剔,你的禮儀已經完美到了讓吾也誤認為,你就是吾的管家,看來夏亞猜的不錯,你應該是神聖聯盟某個貴族的後裔。」
雖然是貴族禮儀,可說到底各地皆是不同,並沒有統一的標準,即便在總體上是一致的,可是某些細節的差別就能辨別出究竟來自哪個地區。
唐寧的貴族禮儀自然是小時候養父教給他的,在嚴父式的教育下,早已銘記心中,這份記憶屬於知識的範疇,因此沒有被剔除。禮儀哪怕多年沒有去做了,可只要熟悉一下,就能全部回想起來,就像是會游泳的人,就算數年沒有游泳,也僅僅是讓動作變得生疏,而不是從會游泳退化成不會游泳。
他知道其他人有調查過他的背景,而羅秀公主也通過這種方式坦誠自己做過調查,這樣反而不讓人覺得反感。事實上對唐寧而言,並不介意別人調查,反正不管怎麼做,最後得到的都是三年前突然出現的這一情報,再往前的故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能調查出來那就太神奇了。
此時的羅秀穿著長筒小牛皮靴子,系帶纏繞著銀絲,襯托著她修長緊緻的小腿格外動人,打扮從整體上去除了華麗的成分,剩下的都是內涵美,畢竟現在偽裝的是外出遊玩的貴族子女,裝飾上太過樸素反而惹人懷疑。
雲水漩渦紋路過膝長裙勾勒出少女充滿清純味道的身材,黑綢短裝上衣緊繃著柔潤的肩膀,增加了一份淡若冰雪般的冷艷氣質。
在計畫協商中,眾人一致認為,與其讓兩位從本質上就和普通無緣的人去偽裝成普通人,倒不如找一個更加貼近的身份,偷偷摸摸比不上與世同流更加容易讓人迷惑。與其想著不要被人發現情報,倒不如讓人收集到了情報也無法辨認出來。
他們兩人現在就是這麼做的,將自己放在一個被定義好的位置上,不需要特意去偽裝或者掩飾什麼,而是讓人一看就明白。
酒館中的房間已經提前預約好,事實上作為歡慶的節日,若不提前預約,根本訂不到房間。
唐寧牽著羅秀走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