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年輕人,到西部去!

「火!」哈爾驚呼。

他的船隊回到亞馬孫河主流,順流而下。拐過一個小河岬時,他們看見岸上猛烈的火光映照在水裡。

「一個印第安村莊失火了?」羅傑猜測說。

「不是印第安村莊,」班科說,「是里約來的年輕人。他在這裡建了個農場。也許遭到印第安人的襲擊。」

「靠岸!」哈爾下令。

班科沒動舵柄,「印第安人可能還在那兒,我們全都會被殺死。」

「我們可以幫他把火撲滅,」哈爾堅持說,「靠岸。」

班科固執地堅持己見。哈爾爬上舵台,奪過舵柄。那位墨西哥印第安混血兒嘟嘟噥噥地走下甲板。

兩艘船都停泊在離岸幾英尺的地方,因為哈爾沒忘記船上的小蟒,要是船挨著岸,它們都會跑掉,所以,船上的人只能跳上岸。

哈爾和羅傑手中各拿著一支來福槍以防不測。印第安人則帶上弓、箭和長矛等武器。

班科裝模作樣地用手指試著他那長刀的刀鋒,當人們都往岸上爬時,他卻故意落在後面。他不想參加械鬥。瞅准似乎沒人看見他的機會,轉過身要走回船上。

但是,哈爾一直留意著他,他倒不一定認為班科會砍斷纜繩把船開走,而留下他們任由命運擺布。但他要預防萬一。

「過來,到前面去!」他厲聲命令,「快,到前頭去。你得給我們帶路。」

班科嘟嘟噥噥地抱怨著,但他最後還是和自覺自愿的艾克華一起走上前去,在隊伍的前頭呆了一會兒。

一爬到坡頂,火勢就看得一清二楚了,一幢木質結構的農舍著了火,沒見有印第安人。一個男子勢單力孤地用桶從井裡汲水,徒然地想潑滅那熊熊大火。

哈爾飛奔過去。他仍舊監督著班科,用左輪的槍口頂住他的肩胛,逼他一道跑。在槍口的刺激下,班科以驚人的速度疾跑。

那男子回頭一看,見一幫全副武裝的傢伙向他跑來,他完全有理由以為他們要向他進攻。他急忙伸手去抓左輪手槍,但槍不在老地方。

「你還有桶嗎?」哈爾大聲問,他忘了該盡量用葡萄牙語說這句話。

那人大大鬆了口氣兒。「在棚子那邊有,」他用英語回答。

哈爾和他的船員奔向棚子,找來一大堆勺斗、提桶和鐵罐。

他們急忙跑到井邊。井上安有一根循環鏈,鏈上系著六個桶:轉動軲轆,盛滿水的桶就被絞上來了。哈爾他們輪流把自己的桶裝滿,飛跑著去把水潑在火上,然後,又跑回井邊再裝上水。

小農舍的房頂用波紋狀的鐵皮搭成,本來就不怎麼好看,被亞馬孫的雨水鏽蝕之後,就顯得更難看了。但這種屋頂具有防火的優點。救火勇士們來回奔跑著,像在進行接力賽。蔓延到牆上的火很快被撲滅了。那位年輕的農場主走進昏暗的屋裡,點著了燈,接著,就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上。

哈爾和羅傑把他抬到床上。他閉著眼睛,毫無生氣地躺著。哈爾彎下腰去給他作檢查,看他有沒有受傷。艾克華從牆上拿了條毛巾,跑到外面用水

把它浸透,又跑回屋裡,把濕毛巾敷在那筋疲力盡的人的額頭上。

這位年輕的農場主身強力壯,眉清目秀,顯得很聰明,哈爾很喜歡他。

年輕人的眼睛眨了眨,張開了,蒼白的臉上露山疲憊的微笑,嘴唇翁動著,說出了兩個字:「謝謝。」羅傑端來一杯水,他們扶起那人的頭,給他喂水,他們的病人的眼睛在屋裡轉來轉去,隨著他的目光,他們看到屋裡一片狼藉,空箱籠扔得遍地都是,柜子洞開著,裡面空空如也。顯然,這人遭了搶劫,屋子已洗劫一空。值錢的東西都搶光了,屋裡只剩下一些破破爛爛。報紙上、地板上到處濺滿血污。哈爾撿起一個錢夾子,錢夾子是空的。

「你肯定經歷了一場惡鬥,」哈爾眼睛盯著摔碎了的椅子和血跡說。

農場主點點頭,「不錯,一場惡鬥,」他無力地說。

「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嗎?」

又點了點頭。

「這不危險嗎?在印第安人的地方?」

「他們不是印第安人。」

「不是印第安人!那麼是誰……」他猜到了真相,是「鱷魚頭」那幫匪徒,「他們講什麼話?」

「英語,大都講英語。他們問我有沒有看見過一支帶著許多動物的船隊,我說沒有。他們問我要吃的。他們有八到十人,我儘其所有,供他們吃喝。

但他們還要,於是自己動手,把我所有食物全部搶光,搬到他們船上。我不讓他們搶,他們中間的一個大塊頭就一腳把我踢倒。「

「這人的臉長得像吸血蝙,對嗎?」

「對,你怎麼知道的?」

「我見過他。事實上,他沿著亞馬孫河追逐的正是我們。我們就是他所說的帶著動物的人。我希望,那是他的血。」

「恐怕不是。我進屋拿槍,但他們已經把槍偷走了。我抓起一把刀,那大個子看見了,連忙閃到別人背後,讓那個人當替罪羊。被我扎傷的那個人發誓說要報復。他放火燒著了房子。他們把我弄出去,抓住我,直到火勢越來越猛,我無法再撲滅時才放開我。接著,他們就上船走了,一邊走一邊狂笑,他們肯定以為這很好玩。」

「你怎麼會說英語?你不是英國人吧?」

「對,我是巴西人。我叫比洛·索塞。我的英語是在里約的中學學的。」

「聽說里約是世界上最美的城市,」哈爾說,「你為什麼要離開那兒呢?」

年輕的拓荒者微微一笑,靜靜地躺了好一會兒才回答說:「在里約的街上,到處都貼著標語,標語上的口號和當年在北美看到的一樣——『到西部去,年輕人!』不同的是,里約的標語是用葡萄牙語寫的。我們的政府需要我們來開發這片邊遠地區,於是,我就來了,也許,我很傻。」他又閉上眼睛,默默地躺著。

過了一會兒,他張開眼睛,雙眼閃著熱情的光輝。「不,我不傻,」他熱烈地說,「哥倫布當年西行發現了新大陸,能說他傻嗎?我不傻,除非美

國最早一批在普利茅斯石登陸的英國清教徒是傻瓜;除非當年向西部開拓進

軍,從而建立起美利堅合眾國的美國先驅也是傻瓜。「他用胳膊肘撐起身子,目不轉睛地盯著哈爾,」想想看,對於像你我這樣的年輕人,這兒的前程多麼遠大!這是世界最後一大片未開墾的處女地,它還有許多地方未經考察。

它有豐富的礦藏,有世界上最大的細葉林,還有世界最長的河流替它把產品運往大洋,亞馬孫河流域養得起全世界。但它必須有人——許多許多的人。

現在,這兒每平方英里的人口還不到一人。想想吧!美國的人口密度是每平方英里43人,可沒有人認為那個國家太擁擠。我們需要人——不只是巴西人,還有你們國家的和世界各地的人。這兒的財寶正等待著所有願意工作的人。「

「現在,你最好歇一歇,」哈爾勸道。

「財寶!」比洛又說,「但是,我們從這兒獲得的最重要的東西不是錢,而是世界和平。我們為什麼得不到和平?因為這世界的飢餓、苦難太多。如果亞馬孫流域得到開發,飢餓和苦難也就能得到緩解。」

「我明白,」哈爾說,「不過,難道你不覺得你最好先歇一歇,睡一會兒嗎?」

比洛笑了笑,躺回他的枕頭上。「這一切,在你聽來肯定像空話大話。

明天早上,我帶你到我的農場到處走走,耳聽是虛,眼見為實。你會看到這片土地所創造的奇蹟。「

哈爾看著周圍那些被火燒毀了的牆壁,破碎的傢具,牆上的空槍架,被洗劫一空的抽屜箱籠,還有那個一文不值的錢包。

「你已經被搶了個精光,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說,「你沒有了槍,沒吃的沒穿的,也沒錢去買種子和農業機械。看得出來,你受過良好的教育,在城市裡也能幹得很好。幹嘛不回里約去呢?我們的船順河而下,可以把你帶上。今天發生的事兒,保不住還會有第二次。那種匪幫這兒還有很多。再說,還有印第安人。孤身一人是無法對抗這兒的林莽的。明天早上跟我們一塊兒走吧。」

但是,比洛只是疲倦溫和地微笑著。「謝謝你,我的朋友。但我仍然要留在這兒,等天亮了,你就會明白為什麼了。」

第二天早上,哈爾果然明白了他堅持留下的原因。比洛沒能讓哈爾看他養的豬,豬全都被偷走了;牛羊也沒有了,全都宰掉了,肉都餵了「鱷魚頭」

那幫歹徒。但是,歹徒們搶不走菜園子,菜園裡的豆子、稻子、包穀、萵苣、黃瓜、紅蘿蔔和青蘿蔔都長得很茂盛。哈爾驚訝不已。

「我聽說,由於多雨,這兒的水土流失很嚴重,什麼也不長。」

「那只是傳聞,」比洛大笑,「現在,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作出判斷羅。這兒只有一個問題,就是東西長得太快,總得想方設法抑制灌木叢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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