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半夜槍聲

一陣蛇雨兜頭淋下,給不速之客洗了個蛇澡。小蟒蛇從他們頭上往下爬。

按在扳機上的手指緊張地撥動了槍栓,「砰,」左輪響了,子彈穿透了島上的一棵樹。「鱷魚頭」的人馬驚恐萬狀,鬼哭狼嚎,渾身上下使勁兒拍打,極力要把那些從天而降的古怪的小爬蟲打掉。誰知道它們是不是會咬死人的毒蛇呢?

為了雙手一齊與爬蟲搏鬥,獨木舟上站著的人抓住「方舟」舷邊的手鬆開了。但是,沒等他開始拍打身上的蛇,身體就失去了重心,掉入水中,獨木舟也被他掀翻了。

「嗨,我不會游泳,」掉水裡的人哭喊著。哈爾可不願意為救他而耽誤時間。船隊的全體水手,腰拱得低低地拚命划槳,船閃電似地向前駛去,跟蹤的那隻船也揚起了帆。

從追蹤那班人的喊叫中,哈爾發現,他們當中只有極少數人講西班牙語或葡萄牙語,大多數人講的是一種碼頭英語,也許「鱷魚頭」把殺手從美國帶到南美來了,但更有可能是到了伊基托斯城才雇的。伊基托斯沿海的碼頭,停靠著許多遠洋貨輪。它們從大西洋出發,沿亞馬孫河上溯2300英里。這些船上有許多從北美或歐洲來的歹徒,為了錢,這些人隨時都肯干犯罪的勾當。

除了這幫殺人不眨眼的暴徒,「鱷魚頭」肯定還雇了一兩個熟悉亞馬孫的印第安人或卡波克魯人,他們當中的一個可能在控制帆,船帆正以最佳角度利用著每一陣風。

但那幾個水手肯定不是河上人。他們對貨輪甲板可能非常熟悉,但對「蒙塔莉亞」快艇上水手的位置卻非常陌生。船的兩邊各有一排槳,每排四支。

當然,要想船走得快,槳手們的動作必須一致。但他們的槳卻老打架,只聽到咒罵聲在密密的林牆間迴響。

「鱷魚頭」被迫停下船來,把從獨木舟掉下水的兩個人撈起來,把獨木舟翻好,用纜繩系在大船的尾部。這樣,他就耽誤了很長時間。

「羅傑,好小子!」看到弟弟的戰績,哈爾說。他們所贏得的每時每刻都可能決定著成敗,每時每刻都生死攸關。

子彈開始從窮追不捨的船上飛來,哈爾著急了。子彈在身邊呼嘯而過,衝力很大,哈爾從它們飛來的驚人速度知道,它們肯定是威力很猛的來福槍射來的,這種槍的射程不是可憐的500英尺,而是足足半英里。

一顆子彈打中了船尾,另一顆打穿了「托爾多」,還有一顆打斷了舵手台的一條腿,平台歪了,搖搖欲墜。班科扔下舵,踉踉蹌蹌地從平台上爬下來避難。「方舟」偏離了航線。

「回去,掌好舵,」哈爾命令說。

班科爆豆子似地說了一連串莫名其妙的話,然後,就縮頭縮腦地鑽進了「托爾多」。

哈爾一個箭步跳上舵手平台,抓住舵柄,把「方舟」的航向撥正。但他們已經失去了寶貴的一瞬。

子彈在他的周圍炸響。「我站在這兒當活靶,肯定像個傻瓜!」他想。

在高高的舵手台上,在背後星空的映襯下,他的身影肯定十分清晰,他遲早會被子彈打中,除非他能想出辦法使「鱷魚頭」的船停下來。

「羅傑!」他喊,羅傑馬上跑來。「把獨木舟的纜繩砍斷。」

「幹嘛?」

「快!把獨木舟的纜繩砍斷,把它橫在河上。」

羅傑馬上領會了哥哥的意圖:用這段沉甸甸的空心圓木擋住「鱷魚頭」的船。損失一條獨木舟,但卻值得。

他把纜繩拽過來,手一摸到獨木舟的船頭,他就把纜繩砍斷,把船斜著往後一推,獨木舟停下來,漂浮在河面上,左舷正對著快駛近的那條船。

「那肯定能耽擱他們一兩分鐘,」哈爾興高采烈地說。

話音未落,一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褲子,差點兒打中屁股。子彈驚動了哈爾褲袋裡的小蟒,它蠕動了一下,又舒舒服服地依喂著哈爾溫暖的腿,安靜下來。

他原以為黑色的獨木舟與黑糊糊的「方舟」會融為一體,這樣,「鱷魚頭」那幫傢伙看不見獨木舟,也就來不及躲開它了。

只差一點兒,他的神機妙算就奏效了。「鱷魚頭」的船離橫在水裡的獨木舟只有10英尺時,他們發現了它。有人啞著嗓子吼出一聲命令,船猝然往旁邊一閃,剛好從獨木舟的尾部擦過。

裝滿殺手的船上傳來嘲弄的尖叫。有人用葡萄牙語警告了一句,聲音卻被尖叫聲淹沒。這人熟悉航道,他放開喉嚨大喊,想讓其他人聽見。水手們使足勁兒劃,船直向一片沙洲衝上去。龍骨掠過沙灘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船擱淺了,但船帆仍然把船往前拖,一轉眼,船翻了,船上的人有的滾到沙洲上,有的滾落水中。

哈爾的人稍微歇了一會兒,欣賞這一情景。

「加油哇!」哈爾喊,「向前劃哇!只要堅持,我們一定能打敗他們!」

兩艘船沿著黑暗彎曲的河道飛快向前駛去,快艇在前,「方舟」在後。班科重新握住「方舟」的舵柄,沙洲上的人又打了一兩槍,都沒打中。惱怒狂暴的呼喊聲終於消失在遠方,哈爾又能從容自如地呼吸了。

但他知道,他很難總保持領先的地位。「鱷魚尖」匪幫看來有八至十個人。他們也許不算好水手,但他們的帆好,劃的是一條「蒙塔莉亞」快艇;而哈爾他們呢,連他和羅傑在內也只有八個人,卻劃著兩條船,其中一條還是笨重的「巴塔老」。「鱷魚頭」那幫傢伙肯定能夠劃得比哈爾他們快。

哈爾的帆指望不上。「方舟」上的那張帆很大,如果風從後面吹來,它能起很大作用。但是,兩張帆都與桅杆成直角,如果風不是從後面來,它們簡直就不起作用。

此外,他的任務是搜集動物,這意味著頻繁的停留。不,單靠拚命向前劃擺脫不了「鱷魚頭」匪幫,還得繼續跟他們捉迷藏。但是,這麼大的兩條船,桅杆和船上的「托爾多」又這麼引人注目,要隱藏起來很不容易。

船隊從狹窄的航道沖入一望無邊的水域。這兒的航道寬約五英里,並且越來越寬,河裡沒有島。到天亮,如果他們仍然在這片水域里航行,一定會像玻璃窗上的一隻蒼蠅一樣暴露無遺。

林莽里的動物們已經開始宣布早晨的來臨。東方天空上的星星漸漸隱去,一道灰色的寒光瀰漫在水面上,天空中淡淡的幾小片雲開始閃現粉紅的曙光,接著,熱帶的太陽忽地從地平線上躍起。

船隊的人都注視著身後的河道,河面上遠遠的一個小黑點都極可能是「鱷魚頭」的船。如果他們看得見他的船,「鱷魚頭」匪幫也就能看見他們的「方舟」。

不幸的是,河道越來越寬,兩岸距離已達十英里,河面從來也沒有現在那麼像一面鏡子,而在鏡面上是無法藏身的。

哈爾在研究地圖。前頭不遠應該有一群小島,但過了這片島,又將是一大片使他處境尷尬的開闊水域。

後來,在一個看來像是陸地又確實是陸地的地方,他發現了一道表示航道的藍線。他暗自感謝命運的星辰,幸虧他帶了這樣一幅高精度的地圖。他向北岸望去,看不見有航道,但他相信航道就在那兒。於是,他讓他的小船隊改變航向。「那邊什麼也沒有,」班科說。他慣於順主航道走船,不知道有那麼一條岔道。

但是,那兒確實有一條航道,他們找到了它島嶼形成的屏障擋住了這條航道的入口。現在,船隊暫時擺脫了「鱷魚頭」匪幫的追蹤。哈爾希望,為了搜尋他們,「鱷魚頭」會在這些小島中間鑽來鑽去,耽誤很多時間。他希望,他們不會發現這條林莽中的小小水路。

航道狹窄,兩岸的樹木在頭頂上合攏。它們碩大的白樹榦一直長到200英尺高,才舒展枝椏與對岸樹木的枝葉纏繞合抱,形成房頂似的濃蔭。他們彷彿駛進了一座大教堂的中殿,只是任何教堂都不會這樣充滿生機:毛色絢麗的鳥兒在婉轉啼鳴;猴子在吱吱喳喳地聊天。森林密不透風,船帆在這兒用不上。但是,這兒風平浪靜,划槳不用費勁兒。

船隻掀起的波浪,撞擊著鱷魚,它們哼哼著。河岸上,兩隻高貴的巨鸛單腿立著,「高蹺手」跟它們打著招呼。

「看!一條蜥蜴在水上走!」羅傑喊道。水手們一齊停下了槳,要親眼看看這奇妙的景象。那蜥蜴從頭到尾長約3英尺,它用後腿站著,尾巴貼著水面,保持身體平衡,帶爪的前足像手一樣舉得高高。

「是蛇怪!」哈爾大聲說。

「樣子真兇啊!」羅傑說。

「它其實並不兇猛,給它取這個名字的人以為,它肯定是古老傳說中的那種猛獸。你知道,人們都以為,蛇怪只消呼一口氣或瞪一眼就能把人弄死。

它站立的姿勢像人,或者更像鬼。肯定是這一點,使它顯得更加神秘。

「它準是個幽靈!」羅傑說,他開始覺得這隻神秘的幽靈正在把他的頭腦搞昏。「塵世的東西怎麼能在水上跑?」

蛇怪正在覓食,它在水上往返穿梭,忽而左岸,忽而右岸,忽而順流而下,忽而逆流上行,根本沒留意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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