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沿虛線而下

第二天上午,他們又衝過許多激流,最後來到一道大瀑布前。他們不得不把船上東西和船依次搬上岸,繞過瀑布運下去。在瀑布底下,他們重新裝船,大家登上了獨木舟,只有納波還站在岸上,說什麼也不肯再上船。

「我得回去。」他說。

亨特和他爭辯也沒用。這道瀑布標誌著他所熟悉的土地已經到了盡頭,瀑布那邊的土地充滿不可知的奧秘和恐怖。他不了解那兒的人,他對他們的唯一評價是,他們很壞。

他將踏著河邊忽隱忽現的小徑返回家園。他得走兩天才能回到他的村莊。

亨特把工錢付給他。哈爾給他一點乾糧,納波笑著謝絕了乾糧。

「我的吃。」他拍著他的弓說。從森林和河流里,他能獲得他所需要的食物。

他幫亨特他們把船從岸邊推開以後,待在岸上,久久不願離去,好像在為離別他的新朋友而惋惜。湍急的河水載著獨木舟順流而去,他用自己的語言高呼了一句再見之類的話,開始在瀑布旁邊的陡峭石頭坡上攀登。

到了瀑布頂,他轉身揮揮手,就走了。

四個人中只走了一個,可剩下的三個卻感到孤獨,這似乎很可笑。他們回過頭,久久地望著瀑布的頂端。四個人當中,只有納波真正了解這片林莽。

現在,他們開始向著白人一向有去無回的土地進發了。

最快擺脫這種孤獨感的是羅傑,他太小,無法理解這離別意味著什麼。

他對父親和兄長充滿著信任,而他們倆反而不像他那樣信任自己。

「我想,『大鼻子』該吃東西了吧,」羅傑說。由於它那突出的長鼻子,也由於不管見了什麼東西或碰到什麼人,它都愛用它那好奇的鼻子捅捅戳戳,那隻小貘就得了「大鼻子」這個綽號。

「貘吃什麼?」

「各種樹葉、嫩伎和多汁的蔬菜等等,」父親說,「但幼貘得吃奶。既然沒有奶,你們可以采點兒很嫩的草試試。」他們把船劃近岸邊,讓羅傑抓了把新鮮的嫩草,把這佳肴送到「大鼻子」嘴邊。

「大鼻子」捲起鼻子,嗅嗅羅傑遞上來的美食。要不是它的鼻子只能老沖著地面的話,它就會把它往上翹起來了。

「這一下,你可不會再調皮了吧?」約翰·亨特用責備的口吻說。亨特話音未落,「大鼻子」就成了不服管教的孩子了。它拚命往船外跳,不過,馬上被用藤為它特製的挽具扯回船上。

「在它決定吃東西之前,也許,我們只能讓它依靠它自己身上的脂肪維持生命了。」說著,父親轉身去辦一件馬上得乾的重要事情。他拿出拍紙薄、鉛筆和指南針。

「給這條河繪製地圖嗎?」哈爾有點兒興奮地問。

「對,你願意幫忙嗎?」

「我來畫,你幫忙。」哈爾壯著膽說。給一條還沒有人知道的河流繪製航線圖,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比這更激動人心的嗎?

約翰·亨特寬容地微微一笑。「好吧,我相信你會畫好的。」說著,把東西遞給哈爾。

哈爾眼睛一亮。「那麼,咱們從這道瀑布開始畫吧,可以嗎?」它有名字嗎?

「我還沒聽說過。」

「我們該給它起個什麼名字呢?」他們看見這道瀑布的時候,納波正在它的頂巔向他們揮手道別,哈爾想到這個,「納波瀑布,怎麼樣?」

「叫什麼都行。」

哈爾在拍紙簿的最上方作了個記號,寫上「納波瀑布」。然後,他開始勾出河流的輪廓。拍紙簿的紙畫著藍格子,每一格代表一平方英里。哈爾以前常觀察測量員工作。他利用指南針確定方向,估計著返回瀑布的距離和與前頭另一個大河灣的距離。

「要是我們什麼儀器都有就好了。」他說。

「我們這樣的探險,帶那些東西太笨重了。只要我們能提供一張大致精確的草圖,就能促使勘測隊到這裡頭來完成這項工作。」

每看見一座丘陵或山嶽,哈爾都把它畫到地圖上,並際上估計的高度。

旁註記錄著樹木的方位,特別像金雞納霜、像膠這些在商業上很重要的樹木,或是那些可用作木材的有價值的樹木。

父親根據他以往的經驗,不斷提出建議,讓哈爾獨立繪製地圖。

河流寬度的變化,深度等等都一一際在地圖上,同時還註明各種激流的特點。

哈爾深知作為一個真正的開拓先驅意味著什麼,他今天所做的工作,對將來所有在這條河流上旅行的人都是有益的。他感到自己肩負的責任,因此格外用心。

一天的時光悄悄地消逝,誰也想下到林莽中會藏著潛伏的敵人。露營地搭在一個小島上,印第安人只要進入小島,很容易被發現。

頭天晚上擊斃的母貘肉,成了他們菜單上的主菜。貘肉很像牛肉,味道很好,但它還帶有一點兒豬肉的味兒,這使它具有獨特的風味。

夜裡,他們似乎聽到了鼓聲,但不能肯定,因為森林裡野獸的喧鬧聲太響了。

第二天仍然是劃獨木舟順流而下,繪製地圖。印第安人仍然沒有出現,「大鼻子」仍然不肯進食。它偶爾像嬰兒或小狗似地低低哼幾聲。他們開始為它擔心,照這樣下去,它可就永遠也到不了動物園。

難題終於解決了。不過,幾乎使他門這次考察夭折。

拐過一道河灣,他們看見兩隻山羊站在一片沒膝的野草地里。其中一隻是母羊,奶子脹鼓鼓的。

「野山羊!」羅傑叫道,「『大鼻子』有奶吃了。」

山羊不動聲色地站在那兒,注視著小船。

「不會是野山羊,」哈爾說,「野山羊見了人會跑。」

「可這附近沒有村莊呀。」

「也許,村莊藏在樹林深處。」

「嗯,不管怎麼說,」羅傑提議道,「那片沙灘可是吃午飯的好地方。」

這建議看來不賴,於是,他們把獨木舟推上了沙灘,取出一點飲食。從沙灘上看不見山羊,因為中間隔著一道高高的河堤。

大約過了五分鐘,一陣刺耳的尖叫和飛箭的颼颼聲把他們嚇得直跳起來。羅傑搖搖晃晃地從河堤上跑下來,手裡緊緊抓住一瓶奶。

「快,他們拿箭射我。」

一轉眼,三個人就上了獨木舟,向河心划去。強大的水流幫了他們的忙。

又一支箭呼嘯著飛來,但什麼也沒射中。一會兒功夫,他們已經拐過一道河灣,可以鬆一口氣兒了。

但鬆弛的時間很短。在一道小河灣里,他們看見一條獨木舟。他們駛過那兒還不到500英尺,三個印第安人就跑來了。他們跳上獨木舟,窮追不捨。

淘氣的羅傑有點兒懊悔,但太晚了。父子三人拚命划槳,似乎他們的生與死都系在這幾支槳上——這是完全可能的。

他們是三比三。但印第安人熟悉這條河,知道哪兒是最好的航道。而且,他們劃獨木舟也劃得更老練。

亨特父子領先一英里,但後來,船擦過一片暗沙洲,速度變慢了。在沙洲上,另一隻獨木舟卻輕快地掠過水麵,在印第安人手裡,獨木舟簡直有了生命。

一個印第安人放下槳,拿起弓。弓長7英尺。他在船里站起來,拉開弓,把一支萬惡的長箭搭在弦上。

嘣——颼。箭嵌進亨特他們的獨木舟的船舷上,箭尾上的羽毛嗡嗡作響,像響尾蛇的尾巴一樣。

即使在這樣險惡的時刻,亨特也沒忘記作為收藏家的任務。他拔出箭,把它放好在船里。

「會有博物館要它的。」

父親儘力向印第安人表示友好。他微笑著舉起雙手。但羅傑的偷竊行為幾乎使這種表示友好的辦法完全失靈。印第安人的回答只是憤怒的吶喊和再射來一支箭。這支箭射中了約翰·亨特高舉的右臂,他的臉因為劇痛扭歪了。

哈爾忍無可忍,他端起他的「野人」連發來福槍,把以「殺傷力特強」

而著稱的三百發大功率平射子彈推上膛。

來吧,這回輪到他們被打個稀巴爛了。

「別打死他們,」他爸爸警告說。

「我不會,」為了正好對著略低於水平面的地方射擊,他把槍平放在獨木舟上。威力無比的來福槍怒吼著打破了林莽的寂靜。那條獨木舟和船上的三個鬼哭狼嚎的傢伙都被飛濺的浪花遮沒了。浪花過後,獨木舟開始下沉,那幾個印第安人潑潑濺濺地蹚水往岸邊逃去。

「爸,要我干點兒什麼嗎?」

「不用,你和羅傑要堅持划槳。不過,先把鹽給我遞過來。」

哈爾吃驚地望了父親一眼,這人瘋了嗎?

「沒錯,我要鹽,把那缸鹽遞給我。」

亨特已經把箭拔出來,擱在頭一支箭旁邊。他注意到箭尖塗著一種黑膠,他認得這是箭毒,因為在他自己攜帶的物品中也有這種東西,狩獵用得著它。

他挽起衣袖,箭傷不算深,但箭毒卻足以使人在幾分鐘內死亡。不吃鹽的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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