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七、羅馬的地位與元老院權力的日趨衰落(303A.D.)

接連繼承大寶的伊利里亞農夫,將處於狀況極度惡劣的帝國,從僭主和蠻族手裡拯救出來,完成艱辛困苦的工作。戴克里先進入統治的第20個年頭,舉行了羅馬凱旋式,用這種方式來慶祝值得紀念的節日,馬克西米安是擁有同等權力的共治者,陪伴著他共享殊榮。兩位愷撒也曾征戰各地建立勛業,但是根據嚴格的古老規定,這分績效要歸功於身為父親的皇帝對他們的指導和教誨。戴克里先和馬克西米安的凱旋式(公元303年11月20日),比起當年奧勒良和普羅布斯,在規模和華麗程度上或許有所不及,但是在另外幾方面卻享有更高的名聲和氣魄。阿非利加、不列顛、萊茵河、多瑙河和尼羅河這幾處邊疆,都送來各自的戰利品。最突出的裝飾品帶有非常獨特的性質,那就是在獲勝的波斯戰爭中征服的重要地區的模型。士兵們抬著代表著河流、山脈和行省的模型,走在皇帝的前面。波斯國王被俘的幾位妻妾、姐妹和兒女的畫像,構成一番滿足人民虛榮心的場面。然而在後代子孫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一點卻不怎麼光彩,那就是這是羅馬城最後一次凱旋式,從此皇帝再也沒有征服異域,羅馬再也不是帝國首都。

羅馬在台伯河選定的地點奠基以後,此地由於古代各種典禮儀式和不可思議的奇蹟,成為一個神聖的場所。神祇的存在和英雄的往事,使得整個城市的每一部分都顯得生氣勃勃,而這個世界帝國也早已被奉獻給了卡皮托神殿。 土生土長的羅馬人,感受到這份沛然莫之能御的力量,它來自他們的祖先,在他們最早期的生活習慣中得到發展,並在某種程度上受到政治方面相關措施的有效保護。政府的形式和所在的位置密切結合,公認兩者缺一不可。但是首都的統治權力,卻隨著征服區域的擴大而逐漸萎縮。行省的地位即將提升到同樣水平,被征服民族獲得羅馬人的名分和權益,卻沒有接受羅馬人的文化和偏好。但是,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古代制度的殘餘和風俗習慣發揮了它們的影響作用,保住了羅馬最後的尊嚴。無論是出生在阿非利加還是伊利里亞的皇帝,都尊重這個接納他們的國家,願意將羅馬當成運用最高權力的法源基礎,統治廣大疆域的政治中樞。

戰爭的緊急狀況使得君王長駐前方,但是,只有戴克里先和馬克西米安這兩位皇帝,最早開始在和平時期也定居在行省的城市。這種做法無論出於何種私人的動機,就政策的考慮都很正確。位於西部的皇帝,大部分時間把宮廷安置在米蘭,這個地點位於阿爾卑斯山的下方,為了伺察日耳曼蠻族的動靜,顯然要比羅馬更為方便。米蘭很快顯現出皇城的氣勢,據說這裡的房舍數量很多而且建築優美,人民的言行舉止不僅謙恭有禮而且風度翩翩。主要公共設施是一個競技場、一所劇院,還有鑄幣廠和皇宮,以及以建造人馬克西米安為名的浴場。柱廊里裝飾著各種雕像,還建有兩道城牆成為雙層防衛,更增加這座新都城在外表上的美觀,與鄰近的羅馬比較並不相形見絀。

戴克里先運用個人的閑暇時間加上東部的富庶和資財,大力整建位於歐亞交界處的尼科米底亞,此地離多瑙河和幼發拉底河的距離概約相等,要與羅馬的宏偉和尊嚴相抗衡。由於君王的倡導和民眾踴躍出資,尼科米底亞在不到數年間,就實現了非數代工夫不能達成之宏偉壯麗,在面積和人口上,是僅次於羅馬、亞歷山大里亞和安條克的重要城市。戴克里先和馬克西米安一生戎馬倥傯,大部分時光是在軍營和長途行軍中度過,每當公餘閑暇,都會回到位於尼科米底亞和米蘭的居所,過著安逸的生活。戴克里先統治屆滿20年,曾到羅馬參加凱旋式,以前是否到過帝國的京城頗成問題,即使在那次盛大的典禮中,他停留的時間也未超過兩個月。他本來應邀到元老院致詞,接受執政官的徽章,由於厭惡都城人民的放縱無禮,突然提早13天離開羅馬。

戴克里先對羅馬及首都人士的縱情放蕩表示不悅,並非一時的率性而為,乃是一種政治手腕的運用。這位高瞻遠矚的皇帝早已計畫一套新的帝國政治體系,後來由君士坦丁王朝實施完成。元老院把老朽的體制視為神聖,還要恭謹地加以保存,戴克里先決心剝奪他們僅剩的權勢和尊榮。戴克里先登基前八年,羅馬元老院擁有為時短暫的崇高地位和偉大抱負,趁著這股興奮的潮流,許多貴族得意忘形地表現重建共和的熱忱。曾幾何時,事過境遷,當普羅布斯的繼承人撤銷對共和派人士的支持,元老院掩蓋不住無可奈何的憤慨。馬克西米安統治義大利,負責剷除麻煩多過危險的風氣,這個任務最適合他那殘暴的性格。對元老院最有聲望的成員,過去戴克里先對他們裝出很尊重的樣子,現在被他的共治者以莫須有的證據,指控犯下秘密謀反的罪行。持有一座上好的莊園或是一片耕種的田地,都被當成犯罪的物證。禁衛軍在過去對羅馬儘力壓制,現在反而是多方保護,因為這些倨傲不遜的部隊,已經意識到自己的權力即將日薄西山,自然想與元老院的勢力結合起來。但是戴克里先採取步步為營的做法,在不知不覺中減少禁衛軍的員額,取消他們所具有的特權,職位也由伊利里亞兩個忠誠的軍團取代,分別命名為「約維烏斯軍團」和「海克力烏斯軍團」,指定擔任皇帝的警衛任務。

但是,戴克里先和馬克西米安對元老院致命而難以發覺的傷害,其實是他們從不出席元老院會議的必然後果。只要皇帝居住在羅馬,議會雖然受到壓制,但是所具有的實力不容忽視。奧古斯都以後所有的皇帝,有權隨心所欲制定法律,最後還是要得到元老院的批准,古代公民權的模式便保存在法律的審查和頒行之中。賢明的君王為了尊重民意,對於共和國的行政官員和執政官,在言行方面採取優容的態度。君王的威嚴盡可以在軍隊和行省顯現,等到他們居住的位置離首都更遠,就可把奧古斯都對繼承人的告誡置之度外,也就不再用偽裝來掩飾自己的行動。在行使法庭審判和施政作為的權力時,只要與大臣商量一下,無須像過去那樣要諮詢元老院的意見。當然,一直到帝國的末葉,提到元老院時仍能保持相當敬意,議員受到恭維感到沾沾自喜。多少年來元老院一直就是權柄的根源,又是運用權勢的工具,如今終於遭到敬而遠之的待遇,落得無疾而終的下場。既然已經與帝國宮廷和權力機構失去任何聯繫,就只會被視為卡皮托山上一個可敬而無用的古迹。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