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定鼎中原 第399章 哪個是白痴

曹州距離開封百里左右,曹州以東又六十里,有一片連綿不絕的軍帳。這裡駐紮著大周十二衛戰兵中的兩支,足足十萬大軍的左右領軍衛人馬。之所以岳樂和糜荒兩個人對近在咫尺的曹州視而不見,是因為他們知道,若是拿下曹州的話,開封那邊會立刻針對他們而做出行動。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岳樂和糜荒是不會與裴戰撕破臉的。

如果說岳樂和糜荒沒有反心的話,那說這話的人一定是個白痴。最明顯的,能正面岳樂和糜荒已經不再視自己為大周臣子的證據就是,左右領軍衛如今已經改名為青州軍,脫下了那身土黃色的大周軍服,換上了紅色的戰服。之所以將軍服改成紅色,青州軍大元帥糜荒的解釋是,這樣看起來比較喜慶吉利。

一個沒有大圖謀的人,會沒事在衣服顏色的選擇上都這麼細緻?當然,這件小事也側證了一件事,那就是,岳樂和糜荒這兩個人,都不是很自信的人。如果夠自信,又豈會在這樣細枝末節的小事上如此苛求?

糜荒比岳樂大三歲,所以他就坐在了青州軍大元帥的位置上。兩個人本來就是結拜兄弟,這個位子自然要當大哥的來坐。再者,當初與契丹人大戰的時候,糜荒還救過岳樂的命。這份恩情在,岳樂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為了一個虛位和糜荒撕破臉的。只是,正如裴戰想的那樣,人的心裡一旦有一顆邪惡的種子發了芽生了根,很快就會長成一棵參天大樹。

糜荒將手裡的書信遞給岳樂:「你再看看,這封信……意義重大啊,為兄實在拿不定主意。」

岳樂將信接過來卻沒有看,他笑著說道:「大哥,這封信你已經看了不下十遍了,還能看出一朵鮮花來?」

糜荒苦笑一聲道:「鮮花是肯定沒有的,我只是想仔細看看,裡面到底有多少陰謀詭計,有多少個坑在等著咱們兄弟去跳。兩封信,寫信的都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啊。」

桌子上還放著另外一封信,很奇怪的就是,兩封信雖然不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而且這兩個人還是處於敵對的狀態下,但是信里的內容居然出奇的相似。實在想不到,這兩個人是怎麼達到這樣心有靈犀一般的地步的。這兩封信,若是擺在明面上,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的。

這兩封信,一封從開封來,一封從滑州來。

岳樂冷哼一聲道:「管他們有什麼陰謀詭計,咱們兄弟只需按兵不動,等著他們三方打個亂七八糟三敗俱傷,最好再有一方或者兩方被滅掉,這樣咱們兄弟豈不是正好得了漁翁之利?咱們占著優勢,不理他們就是了。」

糜荒搖頭道:「中常啊,如果真如你想的這般簡單倒是好了。」

他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說道:「三方大戰,裴戰,劉凌,李天芳,這三個人哪一個是好相與的?漢王劉凌,如今已經佔據六十三州之地,兵強馬壯,雖然這次出兵只帶了十萬人馬,但他身後卻有最少八十萬大軍的雄厚實力。李天芳,佔據開封,控制著顯元小皇帝,可以說他無論做什麼,無論打誰都是名正言順的。只需小皇帝說某人是叛逆,他揮軍討伐,先佔了一個理字。雖然他只佔據開封一城,手下兵馬十萬,若是他需要的話,在開封徵兵頃刻間就可以再拉起十萬人的隊伍來。」

岳樂道:「雖然如此說,但裴戰手裡也有不下於五十萬的大軍。即便真如李天芳信中所說,裴戰就藏身在南返大軍之中,既然他敢回來,誰知道他是不是設下了一個驚天的大陷阱等著咱們去跳?這三個人,手裡的實力都太強,目前咱們兄弟還招惹不起啊。咱們的機會只是等著他們三個狗咬狗,最後咱們出兵收拾殘局最好。」

糜荒道:「表面上看起來,確實正如你說的。但中常啊,你想想,裴戰就算挖了再大的坑,能埋得住劉凌和李天芳嗎?劉凌自洛陽出兵已經幾個月了,按理說漢軍後續的大隊人馬早就應該到了滑州才對,為什麼遲遲沒有出現?那漢王劉凌只派四萬人馬阻攔,那人用兵一向神出鬼沒,誰知道漢軍後續的大隊人馬是不是老早就在定安軍南返的半路上等著?依為兄來看,這坑,劉凌挖的絕對不似表面上看起來那麼淺!如果他有後手,再聯合李天芳,為的就是一舉將裴戰打到永無翻身之日!」

岳樂皺眉道:「如果照大哥這樣說來,他劉凌和李天芳,還聯合咱們兄弟做什麼?以他們二人的實力,滅掉那十五萬南歸的定安軍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才對啊,何必分一杯羹給咱們?」

糜荒嘆道:「中常啊,你想事情,能不能想得再深一些?」

他有些懊惱的說道:「劉凌大軍北上,李天芳傾巢而出,他們兩個人如何能放心咱們兄弟再他們背後看著?尤其是李天芳,他率軍離開開封,就不怕咱們兄弟去抄了他的老窩?一旦沒有了開封,手裡沒有了那個撐門面的顯元小皇帝,他還算什麼?劉凌的擔心則是,他專心致志的在前面跟裴戰對著干,咱們兄弟在他背後捅一刀!所以,無論如何劉凌和李天芳也是要拉著咱們兄弟一起上的。」

岳樂挑眉道:「那咱們不去,豈不是正好?就讓他們三個人都難受!」

糜荒恨其不爭的瞪了岳樂一眼道:「只怕,如果咱們兄弟真的不出兵,李天芳立刻就會對咱們宣戰!」

岳樂不解的問道:「李天芳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滅掉裴戰,他圖的是接替裴戰的地位。跟咱們開戰,他有什麼好處?」

糜荒道:「既然劉凌和李天芳同時給咱們寫信,就說明他們兩個人之間肯定達成了某種協議。這協議,就是建立在滅掉裴戰這個基礎上的。他們絕對不允許這件事被咱們兄弟攪黃了,所以,若是拉不上咱們一起對裴戰用兵,那就將咱們趕走,趕的遠遠的不要礙事!」

岳樂哼了一聲道:「難道咱們非得按照他們的話去做?」

糜荒道:「這倒也不必。」

他笑了笑說道:「咱們出兵,沒必要真的去和裴戰拚命。只要等他們三個人拼的你死我活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師開封,得利最大的那個,還是你我兄弟!」

岳樂想了想,恍然道:「大哥的意思是,咱們到時候給裴戰放開一條生路,讓裴戰逃走,李天芳和劉凌必然緊追不捨。咱們兄弟卻回兵進攻開封,這樣一來的話,開封就唾手可得了!」

糜荒哈哈笑道:「正解!劉凌和李天芳想讓咱們出兵,咱們就出!至於打哪裡,還不是咱們兄弟說了算的?只要佔了開封城,抓了顯元小皇帝,咱們兄弟還不是說什麼就是什麼?到時候為兄就封你一個青州王,咱們兄弟同治天下,豈不美妙?」

岳樂躬身拜倒:「多謝大哥!」

糜荒撫須而笑,一臉的得意。只是,他卻沒有看見,岳樂在低下頭的那一刻,一道凌厲的視線一閃即逝。那陰冷,就好像萬年不化的寒冰一樣,令人心悸。

岳樂告辭出了糜荒的帥帳,帶著自己的親兵回到了自己的大帳里。回到大帳之後,岳樂就讓親兵們在大帳外面守著,任何人不準接近。他自己則在大帳里狠狠的發泄一番,摔壞了幾個杯子,砸爛了一張桌案,還砍翻了一個侍寢的小妾。血濺了岳樂一臉,溫熱的血讓他見見的冷靜下來。

岳樂氣喘吁吁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吩咐親兵把大帳里收拾乾淨,把那個昨夜還在他身下宛轉承歡的小妾拉出去埋了。命令親兵將自己麾下最親信的幾個將軍叫來議事,任何人不準打擾。

等親兵走了之後,岳樂的表情也逐漸平靜了下來,只是臉色卻越來越陰沉,眼神里的寒意越來越濃。

「青州王?糜思遠,你真以為自己是九五之尊了?!這青州軍有一大半是我岳樂的人馬,你想做皇帝,問過我沒有?!」

他低聲咒罵了幾句,隨即冷笑著自言自語道:「真以為漢王劉凌和李天芳是傻子?會任由你回軍開封?漢軍的後續大隊人馬沒有出現,你還傻乎乎的以為那大軍埋伏在裴戰大軍的半路上,你也不想想,幾十萬大軍,能藏得住?只怕此時……漢軍的大隊人馬已經開到冀州了,和冀州的朱三七裡應外合,一舉將圍困冀州的二十五萬定安軍剿殺乾淨才會罷手吧!我的好大哥,別做白日夢了。到時候漢軍從北而來,不但你我,就連李天芳都會被打個措手不及,這才是劉凌的妙手!」

站起來,舒展了一下筋骨,岳樂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在你面前扮白痴,你就真以為我是白痴?」

他盯著輿圖,眼神中的寒冷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濃烈的炙熱。

這天下,總是要爭一爭的,我的大哥,你,就是我手裡那桿耍著玩的槍,等殺足了人,我再撅斷了你就是了。白痴,看看最後,咱們兩個誰是白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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