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4章 官場鐵律

位於城北門旁邊的恆山酒肆是一座規模頗大的酒樓,佔地足有三畝,由兩棟呈『L』型的建築組成,皆為三層樓,可供數百人同時就餐,由於酒肆距離紫微宮較近,便成了官員們經常聚會的場所,尤其在中午,常常可以看見成群結隊的官員相約來酒肆聚餐。

這天中午,恆山酒肆和往常一樣酒客滿座,熱鬧異常,這時,大門口來了四名年輕的官員,正是褚遂良等人。

除了褚遂良、盧涵、許敬宗外,還有一名與他們同來的年輕官員,名叫趙嗣良,柳城郡人,也是今年的新科進士,同樣被分到鴻臚寺,和盧涵關係很好,由於他出身小戶人家,沒有任何後台背景,所以盧涵對他特別關照,今天也一同拉他來飲酒。

或許都是年輕人、而且又是同科進士的緣故,趙嗣良和褚、許二人一見如故,很快便熟悉起來。

四人走進酒肆,酒保連忙迎了上來,酒保天天和各種官員打交道,早就煉就了一雙火眼金睛,他通過官服、氣質和舉止便分辨出這四人是新科進士,剛進官場,便笑道:「祝賀四位進士郎榮授新官,小店有專門的登科酒,各位一定要來一壺!」

盧涵今年二十五歲,在四人中年紀最大,有一定官場經驗,所以其他三人都以他馬首是瞻,他見一樓大堂已經坐滿了,便有點擔心地問道:「現在還有座位嗎?」

「四位來得很巧,二樓靠窗處正好有一桌客人吃好離去,請隨我來!」

四人聽說居然有靠窗的位子,都心中歡喜,跟隨酒保上了二樓,果然在靠窗處有一張方桌,下面鋪有軟席,正好可坐四人,酒保笑道:「來小店喝酒要想得到好位子,要麼早來,要麼晚來,四位來得稍晚,所以就有靠窗的位子了,請坐吧!」

酒保重新鋪了席子,四人也不分座次,隨意坐了下來,雖然他們隨意而坐,但酒樓就餐也有一點規矩,那就是請客結帳的人一般都坐在東面,便於酒保區分,也不至於尷尬,所以盧涵便搶先在東位子上坐下,眾人礙不過他的熱情,只得笑道:「下次我們輪流請客!」

酒保先給他們拿來一壺登科酒,酒瓶通紅,上寫『登科酒』三個字,褚遂良拿起酒壺看了看,有些不解地問酒保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新科進士,剛授新官?」

酒保笑道:「四位穿的都是簇新的官服,雖然每名官員有兩套官服,但四位都同時穿新官服,所以我就知道四位的官服剛剛上身,而且從舉止和官品來看,四位應該是今年新科進士,而且我沒有猜錯的話,這位就是狀元郎褚公子!」酒保一指盧涵。

四人一怔,都大笑起來,盧涵摸著下巴笑道:「你為什麼說我是褚公子?」

「因為使君的官品最高。」

北隋判斷官品主要從三方面來看,首先是看服色和腰帶,三品以上官服是深紫色配金腰帶,五品到四品的官服是淺紫色配銀腰帶,七品到六品的官服是深紅色配綢帶,七品以下官服是緋紅色配革帶。

其次是看腰帶上鑲嵌的佩玉,這主要是為了區別具體官品,官品越高,佩玉越多,一品高官是九塊玉,九品小官則只有一塊玉。

但腰帶上的佩玉也分主玉加副玉,主玉是指腰部正中那塊玉,也就是肚臍眼的位置處,其他玉則為副玉。

之所有有主玉和副玉之分,這主要是同一級官品還有正從的區別,比如盧涵是從六品官員,那他腰間綢帶上就鑲有四塊玉,同時盧涵的主玉為圓形,這就表示他是從六品,假如盧涵的主玉為方形,那他就是正六品官員。

另外,如果是武將進京穿官服的話,則要穿騎服,也就是官服款式和文官不同,其他都顏色、腰帶和佩玉一樣,這是官場必備的常識,作為天天和官員打交道的店酒保當然也知道。

盧涵一笑,「我雖然是新科進士,但不是狀元郎,你知道是什麼緣故嗎?」

酒保略一沉吟,頓時恍然大悟,「一定是因為使君在科舉之前就已是官員了。」

這是北隋的一條特殊規定,凡七品以下官員也可以參加科舉,考中後可在正常進士授官基礎上再升一級。

一般而言,科舉前三名授正七品官,其餘甲榜進士則授從七品官,乙榜進士則授從八品官,盧涵是甲榜最後一名,所以他應該授從七品,但他之前在軍中出任參軍從事,所以他考中科舉甲榜後便被提了一級,為從六品,不過這種情況很罕見,一般非科舉出身的官員很難考上進士,盧涵是特殊情況。

盧涵又笑道:「其實你猜得不錯,狀元郎褚公子確實在我們中間,你猜猜是誰?」

酒保眼珠一轉,立刻向褚遂良深深行一禮,「狀元郎光臨小店,令小店蓬蓽生輝,按照小店規矩,今天中午這頓飯免費,四位儘管點酒菜。」

褚遂良腰間有三塊玉,主玉為方形,他是正七品,許敬宗是科舉第四名,雖然腰間也是三塊玉,但主玉為圓形,他是從七品,酒保便輕易判斷出誰是褚遂良,至於趙嗣良,他是乙榜進士,授從八品官職。

眾人再次大笑,褚遂良點點頭笑道:「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四人點了七八個菜,又要了一壺好酒,推杯換盞喝了起來。

喝了幾杯酒,趙嗣良嘆道:「沒想到一件官服就有那麼多講究,竟如此複雜。」

許敬宗道:「官場等級森嚴,官職設置當然會很複雜,其實除了職官,還有散官和爵位的區別,對我們而言,散官品階才重要,那關係到我們的官宅和永業田,不過那是要看資歷的,我們就慢慢熬吧!」

趙嗣良有些不解,「職官和散官不是同等的嗎?比如我現在鴻臚寺典客署主簿,職官為從八品,散官也是從八品承務郎,難道職散不一樣嗎?」

「職散當然不一樣!」

盧涵搖搖頭道:「那是因我們剛剛入職當官,所以職官和散官才一樣,等五年、十年以後就會不一樣了,打個比方,十五年後你正常升為某寺少監,正五品官,散官為中散大夫,也是正五品,住的府宅和永業田都是五品的待遇,但因為你能力很強,天子破格提升你為正四品某部侍郎,俸祿也加上去了,但你的官宅和永業田卻加不了,因為你的散官沒上去。

為什麼散官上不去?原因就是你的資歷還不夠,你要當官滿二十年,你的散官才能升到正四品的正議大夫。

當官滿三十年後,你可能因為背景後台等種種原因,職官還是四品侍郎,但你的散官就應該熬到從三品的銀青光祿大夫了。

職官看能力、後台和背景,散官則只看年限和資歷,這是官場鐵打的規矩,當然相國除外,除非你貪贓枉法,或者子婿犯罪,否則散官不會輕易被剝奪或者降階,至於爵位,那是可以傳給子孫的待遇,得靠上戰場拚命才能得到,就不是我們這些書生能指望了。」

趙嗣良默默點頭,他終於有點懂了,這時褚遂良笑道:「我們不說這些了,對了,盧兄,房子你幫我找到沒有,一直借住在恩師府中,總覺得不方便。」

盧涵笑道:「你真是笨了,住在御史大夫府中,這種好事哪裡去找,你還想搬出去。」

褚遂良撓了撓頭,「總覺得不太方便。」

旁邊許敬宗眨眨眼笑道:「是因為虞家女公子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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