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3章 各奔東西

羅士信從未栽過這麼大的跟斗,在三軍面前丟盡了顏面,他氣急敗壞奔上牆,老遠便大喊道:「戰馬不濟,但末將還能步戰,大帥為何招我回來?」

眾將都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個羅賁兒還死要面子。

張鉉卻怒斥一聲,「給我閉嘴!」

羅士信單膝跪下,低下頭一言不發,臉卻脹得如豬肝一樣,胸膛劇烈起伏,天底下他就怕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師傅張須陀,一個就是張鉉,這個時候羅士信憤恨得胸膛都要爆炸了,只有張鉉能壓住他。

張鉉語氣一轉,稍微和緩下來,「之前我就給你說過,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初我也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在李玄霸手中,我像你這樣憤恨過嗎?」

羅士信實在無話可說,孫長樂能和李玄霸比嗎?但張鉉柔和的語氣也安撫了他心中的憤恨,他聲音哽咽起來,抹一下眼淚道:「卑職給大帥丟臉,請大帥重罰!」

周圍大將都忍俊不住要笑出聲,連蘇定方也扭頭望天,臉上卻是狂笑的表情。

張鉉狠狠瞪了眾人一眼,又對羅士信道:「這一戰非你武藝不高,只是戰馬不濟,這樣吧!回頭我把宇文化及的戰馬賞給你,你就不會再有今天這樣的尷尬局面了。」

眾人都一臉羨慕,要知道宇文化及的戰馬也是天子楊廣的坐騎,是一匹極品大宛汗血寶馬,被稱為『赤箭』,被裴行儼俘獲,獻給了大帥,人人都渴望自己能得到那匹寶馬,卻沒有想到大帥最終將他賞給了羅士信。

羅士信心中感動之極,淚水再次流下,哽咽聲音道:「卑職粉身碎骨,也不能報答大帥的知遇之恩!」

張鉉點點頭,讓羅士信下去休息,他又轉向敵軍大陣,這時,孫長樂正調頭回本陣,瓦崗軍中鼓聲震天,一片歡呼,孫長樂的勝利使瓦崗軍士氣大振,張鉉隨即令道:「關閉營門,弓箭防禦,不準出戰!」

儘管瓦崗軍士氣大振也沒有用,除非他們來攻打大營,否則很快就會糧盡而退。

孫長樂回到軍中,單膝跪下交令,單雄信卻厲聲喝道:「給我綁了!」

士兵們一擁而上,將孫長樂捆綁起來,孫長樂大驚,「卑職無罪!」

單雄信喝道:「你明明可以殺羅士信,為何不動手?」

「啟稟將軍,卑職被敵將冷箭所擾,失去了先機!」

「放屁!」

陳智略衝上來指著孫長樂大罵:「他沒有了戰馬,只是一個步將,難道你還殺不了他嗎?」

孫長樂怒視陳智略,「卑職本來武藝就弱於羅士信,旁邊還有蘇定方救援,陳將軍覺得我能殺得了他嗎?況且我為陳將軍要回了張童仁的首級,陳將軍為何不領情?」

「我領你的狗屁人情,張童仁的首級有屁用,殺了羅士信才是報仇,分明是你吃裡扒外,單將軍,請殺了此賊,以正軍法!」

孫長樂是單雄信的心腹愛將,也是他的兄弟,他不過是給陳智略面子才斥責孫長樂,怎麼可能真的殺他。

單雄信冷冷道:「孫將軍擊敗羅士信,振奮我軍士氣,若殺了他,恐怕會動搖軍心。」

旁邊郝孝德陰陰笑道:「原來單將軍的軍法是給別人看的,難怪程咬金會投降,難怪孫長樂敢臨陣放敵將一馬,原來根本不用受什麼懲罰啊!」

「你——」

單雄信怒視郝孝德,「你不用挑撥離間,也休想要拿軍法來嚇我,孫將軍有沒有違反軍法我心裡清楚,他未殺羅士信是他審時度勢,但擊敗羅士信卻是大功,單某認為他有功無過,如果兩位將軍一定要堅持殺將,那我們去找翟公評判,翟公說要殺,我絕不護短。」

郝孝德不過是想找個借口發難罷了,他冷冷道:「既然如此,我就去找翟公評判,等翟公主持了公道,我再服從單將軍的軍令攻打敵營,陳將軍,你要留在這裡攻打敵營嗎?」

陳智略氣得大罵:「老子留個卵子,老子也先去找翟公主持公道,我們走!」

單雄信氣得眼中冒火,卻又無可奈何,他知道郝孝德和陳智略分明是借故發難,不想聽從自己的指揮攻打隋軍大營,這就是瓦崗部曲制的弊端,除非翟讓前來,否則誰也指揮不動這些手握軍權的大將。

這時,長史邴元真勸單雄信道:「軍心不齊,不宜攻打敵營,不如撤下去再商議一下吧!」

單雄信帶來的六萬大軍,一半是雜劣軍,只能壯壯氣勢,打仗卻沒有用,一戰即潰,關鍵還是要靠他們三人各自的一萬保留軍隊,那才是精銳之軍,如果郝孝德和陳智略不肯戰,光靠單雄信的一萬軍隊也沒有意義。

更重要是,這次單雄信率軍北上的真正目的是要掩護一部分瓦崗軍南撤汝南郡,在汝南郡重建根基,並非真的來和隋軍拚命。

單雄信望著高大堅固的大營,隋軍防禦極為嚴密,他心中暗暗思忖,攻打軍營損失太大,不如佯退,引隋軍出來追擊,逼迫郝陳二人不得不應戰。

想到這,單雄信隨即令道:「大軍撤退!」

六萬瓦崗軍緩緩撤退了,他們臨時駐紮在二十里外的一大片樹林內,這時天下起了小雨,樹林內又潮又冷,樹木難擋風雨入侵,士兵們沒有營帳,著實苦不堪言,人人低聲咒罵。

在西面一頂行軍帳內,陳智略獨自一人坐在桌前喝悶酒,這時,有士兵稟報:「郝將軍來了!」

只見帳簾一掀,郝孝德走了進來,笑道:「聞到酒味,我就忍不住衝進來了。」

「來得正好,一起喝一杯。」

陳智略請郝孝德坐下,又讓親兵上了一副酒具,陳智略倒了一杯酒嘆口氣道:「這個仗打得太窩囊了,我就不明白,好好的宋城不守,卻跑來送死,翟讓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郝孝德眯起眼睛道:「你真的想不到嗎?」

陳智略愕然,「想不到什麼?」

郝孝德盯著他半晌,見他真的像不知情,便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冷冷道:「那我就告訴你吧!翟弘率一萬軍隊南下了,帶走了瓦崗軍所有的黃金珠寶。」

陳智略的眼睛驀地瞪大了,「這……這是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翟讓要另闢根基,聽說準備去汝南郡,翟弘便是先一步前往汝南郡,一旦形勢不妙,翟讓就會率軍突圍南下。」

陳智略有點糊塗了,他連忙擺手,「你等一下,我不明白,這和我們出兵有什麼關係。」

郝孝德見他還是沒有轉過彎來,便搖搖頭道:「你還沒有想到嗎?隋軍兩萬騎兵就部署在谷熟縣,隋軍騎兵不離開,翟弘軍隊怎麼南下?必然是需要一支軍隊引開騎兵,而這支軍隊兵力絕不能少,否則楚丘縣就足以對付了,只有誘餌足夠肥大,才能把谷熟縣的騎兵引來,陳兄,我們就是這塊肥大的誘餌,讓張鉉吃得爽快,他們翟家就能逃脫覆滅的命運了。」

郝孝德挑撥十分尖銳,陳智略頓時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我跟隨他五年,忠心耿耿,他就這樣待我嗎?」

郝孝德冷冷道:「跟他十年也沒有用,除非我們也姓翟,否則我們在他眼中就是一條狗,隨時可以宰殺,陳兄,翟讓已經不是從前的翟讓了,權力將他變成了另一個人。」

陳智略又憤恨又失望,他恨不得立刻造反,但想到自己妻女在翟讓手中,一時令他憂憤難泄,他一把抓起酒壺便向自己口中灌去,郝孝德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注視他眼睛道:「陳兄,喝酒解決不了問題!」

「那怎麼辦?」

「翟讓無情,我們何必再有義,天下如此之大,我們又何必在他這棵樹上弔死?」

陳智略沉思良久,終於點了點頭,「你說得對,軍隊是我帶上瓦崗的,是我陳智略的軍隊,他想要我替他死,做夢吧!」

郝孝德見時機已成熟,便低聲對他道:「實不相瞞兄長,我和翟弘已經聯繫了太子李建成,他表示願意接收我們,估計翟弘已經投去長安,機不可失,我們今晚也離去。」

陳智略驚得目瞪口呆,連翟弘也投降李建成了嗎?他知道太子李建成就是從前瓦崗軍的二當家,郝孝德和他暗中有聯繫很正常,但翟弘居然也投降了,著實讓陳智略深感震驚。

他終於明白了,瓦崗軍真的完蛋了,連自己的兄長都背叛了,翟讓還有什麼?

陳智略雖然不舍自己的妻女,但他想到隋軍可怕,想到自己未來的前途,便終於點了點頭,「也罷!大丈夫何患無妻,我跟將軍一起走。」

郝孝德大喜,他自己一人兵力太少,如果加上陳智略的一萬軍隊,那麼他們成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他當機立斷道:「時間就定在今晚三更,我們向西撤退,穿過上洛郡去長安。」

「那單雄信怎麼辦?就這麼放過他嗎?」陳智略想起了張童仁之死,他心中還是有點不甘。

郝孝德陰陰一笑,「你就放心吧!我就算走了,我也會讓他嘗到我的厲害。」

「好吧!」陳智略終於下定了決心,「那我們就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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