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7章 江都兵變(下)

二樓大堂上,楊廣已經蘇醒,半躺在軟榻上,旁邊坐著蕭皇后,兩人握著手,臉色都十分蒼白,蕭妃聽見兒子的慘叫,已經哀痛得暈厥過去,被兩名宮女扶住,楊吉兒站在母后旁邊,捏緊了拳頭,嘴唇上咬出了血印。

司馬德戡剛上樓,裴虔通也隨後跟了上來,兩人見到天子楊廣,都不由自主跪下,低下頭不敢吭聲,楊廣十分虛弱,他看了一眼裴虔通,緩緩道:「朕還是晉王時,你就是朕的侍衛了,今天居然是你來殺朕,想不到啊!」

裴虔通啞口無言,楊廣又對司馬德戡道:「司馬將軍,是你殺了朕的兒子嗎?」

「微臣沒有殺他,是令狐遠達。」

「那你是來殺朕嗎?」

司馬德戡心一橫道:「陛下拋棄宗廟不顧,常年巡遊在外,對外頻頻動兵,對內奢侈荒淫,致使千千萬萬青壯死於刀劍之下,無數婦女老弱死於溝壑之中,民不聊生,盜賊蜂起,一味任用奸佞,導致大隋亡於二世,陛下有罪於天下,有罪於社稷,應以死來謝天下,臣特來送陛下上路。」

這時,數十名披甲士兵執刀沖了上來,他們都是宇文化及的家兵,如果司馬德戡不敢下手,就由他們動手殺人。

楊廣嘆息一聲,「朕是錯用了奸佞宇文化及,才有今天的下場。」

他又看了一眼妻子和女兒,又道:「連朕的妻女也不放過嗎?」

司馬德戡搖搖頭,「大將軍有令,皇后和公主不殺!」

楊廣回頭對蕭後道:「帶著公主去吧!」

蕭後握著丈夫的手淚如雨下,楊吉兒更是抱著父親的脖子痛哭失聲,楊廣含淚道:「總要有人替朕處理後事,我們夫妻一場,朕只有指望你了,去吧!」

蕭後一咬牙,拉著女兒便向內室走去,楊吉兒措不及防,被母后一下子從父皇身邊拉開,她放聲大哭,掙扎著要撲向父皇,蕭後卻死死不放手,一步步將她拉進了內室,楊吉兒見到父皇最後一面,大哭著拚命叫喊:「爹爹,女兒一定會為爹爹報仇!」

這時,幾名宮女也扶著暈厥中的蕭妃進了內室,外堂只有楊廣一人。

司馬德戡將一段白綾扔在楊廣面前,「陛下請上路吧!」

楊廣長長嘆了口氣,「天子有天子的死法,把盒子遞給朕!」他指向面前不遠處的象牙盒子。

司馬德戡給裴虔通使個眼色,裴虔通上前顫抖著手將象牙盒子遞給楊廣,又連忙退下去,楊廣打開盒子,取出一隻通紅的小瓶,這就是鶴頂紅,他凝視瓶子半晌,忽然將瓶中毒酒一飲而盡,慢慢閉上了眼睛。

……

宇文化及坐在尚書堂上,翻看著一個個官員的名片卡,手中拿著決定生死的閻王筆,第一個是蘇威,雖然蘇威已經被罷相,但楊廣卻不肯讓他安度晚年,又派人把他接回朝廷,讓他掛一個閑職,此人是個老好人,在百官中資歷最高,宇文化及還需要他將來當宰相,便將他的名卡翻了過去。

第二個是裴矩的名卡,宇文化及猶豫了一下,想到三軍將士紛紛為他求情,說他給將士配妻有功,不能殺,他便將裴矩的名卡也翻了過去。

第三個是虞世基,此人權力太高,他若不死,怎麼輪到自己,宇文化及毫不猶豫地在他名字打了個紅叉,遞給士兵,士兵立刻飛奔而去,這就意味著虞世基活不成了。

第四個是裴蘊,宇文化及想起此人曾在昏君面前彈劾自己私通突厥,使他險些喪命,便也在他名字上打了紅叉。

第五個是禮部尚書,梁國公蕭矩,是隋朝外戚,宇文化及毫不猶豫在他的名卡上打了紅叉。

隨後,宇文化及又將秘書監令袁充、給事郎許善心、右翊衛將軍宇文協、虎牙郎將宇文皛、千牛備身張琮等十幾人一律打了紅叉,下令士兵處死。

這些都是曾經得罪過他之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時,宇文智及走了進來,後面跟著元敏,宇文化及放下筆問道:「昏君處死了嗎?」

「他已飲鶴頂紅自盡,家兵們確認無誤。」

宇文智及將玉璽放在他桌上,笑道:「所有皇族都處死了,除了秦王楊浩。」

宇文智及又將一根水刺放在宇文化及桌上,「這是楊倓的兵器,居然刺死了馬文舉,是個罕見之物。」

宇文化及看了一眼水刺,卻拾起了傳國玉璽,這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他隨即對元敏道:「召集百官,就說天子酒色過度,已經駕崩,大家商議後事。」

說完,他起身向外走去,走到帳門口,他停住腳步問道:「皇后還在嗎?」

宇文智及連忙道:「皇后無事!」

宇文化及冷冷道:「我需要她擬皇后懿旨,立楊浩為新帝,我為丞相,冊封許王、太尉,總理軍政事務。」

……

宣政殿的偏殿內,數百名官員默默靜坐在地上,在前面一張大桌子上擺放著十幾顆人頭,虞世基、裴蘊、蕭矩等等曾經權傾一時的大臣都死在宇文化及的刀下。

很多人都被血淋淋的人頭嚇壞了,這時,封德彝匆匆走進大堂,他靜默片刻,在眾人的注視下低聲道:「聖上駕崩了!」

大堂中一片寂靜,不多時,很多大臣先後哭泣起來,裴矩老淚縱橫,他悲傷族弟裴蘊之死,也傷感天子之死,雖然天子有諸多讓人不滿意的地方,但他畢竟對自己有知遇之恩。

這時,蘇威顫顫巍巍站起身,摘去了自己的頭巾,讓頭髮披散下來,他跪在地上,向天子寢宮方向叩首,眾人都被感染了,也摘去帽子或者頭巾,讓頭髮披散,跟在蘇威身後跪下。

眾人默默地流著淚水,用無聲的哭泣向死去的君主默哀。

這時,有人高喝一聲,「宇文大將軍駕到!」

不少人嚇得連忙坐直身體,將帽子胡亂戴上,裴矩猶豫了一下,他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蘇威,只見他匍匐在地,低低默念著什麼,再細聽,蘇威竟然是在默念金剛經,裴矩心中一陣慚愧,在關鍵時刻,他卻不如蘇威執著。

片刻,宇文化及在大群士兵和將領的簇擁下走進了偏殿,此時包括裴矩在內的大部分官員已經戴上帽子,將頭髮胡亂塞進帽子里,拭去了臉上淚水,但還是有數十名官員在蘇威的帶領下跪在地上為天子祈福。

宇文化及心中一怔,這是在做什麼?

一名士兵低聲向他稟報了情況,宇文化及心中著實不悅,但他不得不假惺惺扶起蘇威,又對眾人道:「聖上病重,如今不幸仙去,我心中也很沉痛,但大隋社稷要緊,大家就節哀順變吧!」

蘇威也沒有反駁他,默默站在一旁將頭髮挽起,其他官員也紛紛效仿,挽起了頭髮,現在和宇文化及翻臉無疑蜻蜓撼鐵柱,白死且沒有意義。

宇文化及見蘇威知趣,不跟自己糾纏,心中稍微舒服一點,他給司馬德戡使了個眼色,讓他撤去桌上人頭。

司馬德戡連忙帶著士兵連同桌子一起端走了。

宇文化及走到最前面,滿臉悲痛地對眾人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天子已去,我們做臣子只得再立新君,不過好在皇后娘娘在。她現在是皇太后,她可以做主,所以我斗膽代表大家去向皇太后請了旨,大家接旨吧!」

這時,元敏捧著太后懿旨快步走上台階,所有大臣再次跪下。

元敏展開旨意高聲讀道:「蒼天晦暗,大隋喪主,普天悲痛,萬民慟哭,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大將軍宇文氏特向哀家推薦秦王楊浩,其人聰敏惠達,乃文帝之嫡孫,血脈正統,可為大隋新帝,哀家准許,特頒此旨,另,哀家再冊封大將軍宇文氏為許王、丞相、總理軍政事務,諸臣百官共輔君王,願大隋振興,千秋萬代,欽此!」

眾人心中一陣悲哀,江都皇族數十人,唯一活命之人竟然是一個白痴,還成了他們的皇帝,讓他們情何以堪。

當然,大家也知道,這只是傀儡皇帝,恐怕也只能今晚露一露,其他時間他們只能面對宇文化及了。

元敏讀完太后懿旨,見眾人皆沉默不語,不由厲聲喝令道:「太后旨意已下,眾臣接旨!」

眾人無奈,只得高聲應道:「接太后旨意!」

宇文化及暗暗得意,一擺手,立刻有侍衛高喊:「迎新君上殿!」

眾人一起跪下,只見兩名宮女扶著神情獃滯的楊浩走進了大殿,楊浩已穿上綉金龍袍,頭戴通天冠,後面一隊宮女打著團扇跟隨,遠遠看去倒像模像樣。

這時元敏的策劃,由張愷配製一副迷糊心神的藥物,讓楊浩不至於發瘋事態,處於一種迷迷糊糊之中,儼如行屍走肉,然後從偏門進殿,遠離群臣,再加上光線昏暗,大家看不清他臉上的獃滯表情。

最後是由一名假扮宮女的武士站在龍榻旁,將楊浩控制住,這樣就萬無一失。

楊浩坐下,元敏再次大喊:「跪拜新君!」

宇文化及帶頭跪下,眾人只得跟隨跪下,行三磕九拜大禮,一起高聲大喊:「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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