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3章 風聲鶴唳

入夜,江都城內明顯加強了軍隊巡邏,雖然還沒有宵禁,但到處可見巡邏的士兵,任何可疑的行人都會被攔住盤問,並暗中勒索,如果沒有表示,很可能會被安上莫須有的罪名抓走。

城南木魚酒肆的生意依舊十分興隆,酒客們觥籌交錯,笑語不斷,這時,一輛馬車從酒肆後門駛出,向城北方向駛去,馬車上掛著木魚酒肆的燈籠,這是江都城很常見的情形,是酒肆送醉酒的客人回家。

這種馬車一般都不會引來干涉,但今天晚上卻有點特殊,馬車快到北市時,被一支巡邏士兵攔住了。

「馬車裡是什麼人,去哪裡?」為首隊正喝問道。

隨車夥計連忙摸出一把銅錢遞了上去,陪笑道:「是醉酒的客人,我們送他回北市。」

隊正卻不接錢,鼻子哼了一聲,「你這是在打發叫花子嗎?」

夥計無奈,只得從車廂里取出兩貫錢,「軍爺,只有這麼多了。」

隊正一把將錢奪了過去,一揮手,「走!」

他帶著巡哨士兵揚長而去,夥計見他們走遠,連忙道:「大叔,快走!」

車夫催動挽馬,馬車快速向北市內駛去,最後馬車緩緩停在渤海商行大門前,夥計敲開了門,便帶著馬車內的黑衣人快步走進了商行。

房間燈光下,黑衣人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一名白胖無須的中年男子,一看便知道是宮中的宦官,他上前向李清明躬身施禮,尖細著嗓音道:「李參軍,我有重要情報。」

李清明笑眯眯地一擺手,「王總管請坐下再說。」

宦官叫做王福忠,是江都宮副總,他在半年前成為了李清明的皇宮線人,為李清明提供了不少重要情報。

他坐下喝了口茶,迫不及待道:「李參軍應該聽說天子病倒之事了吧!」

「我聽說了,據說是感恙。」

李清明當然知道楊廣是什麼問題,張愷已經告訴他,這兩天楊廣體內的毒藥應該第一次發作,是很嚴重的心絞痛,所以當李清明從市井中得知天子生病的消息,他便立刻猜到了原因。

「不是感恙,是心絞痛,都痛得暈厥過去,差點死掉,非常嚴重。」

「原來如此,還有什麼消息嗎?」

王福忠見李清明反應平淡,心中略有點失望,他連忙道:「還有就是今天內宮侍衛開始換了,下午換了一批,聽說晚上全部換完,都是我不認識的侍衛,還有侍衛居然調戲宮女,我感覺他們不像是侍衛,沒有侍衛敢調戲宮女,而且一個個殺氣騰騰,腰間掛著戰刀,不是儀刀。」

這個消息頓時讓李清明有興趣了,身為內宮副總管居然有不認識的侍衛,這意味著什麼,但為了萬無一失,他又問道:「王總管想一想,會不會是別的地方調來的侍衛,比如離宮之類。」

「不可能,侍衛只有江都、洛陽和長安有,這三地的侍衛都熟悉,所以我敢說這批人絕不是侍衛,要麼是軍隊,要麼是私人武士。」

「那現在的侍衛呢?」李清明又追問道。

「現在的侍衛一律放假三天,第四天才回宮當差。」

李清明立刻敏銳地意識到,政變要開始了,一定就在這三天內,換侍衛就是最明確的信號。

李清明回頭令道:「取五十兩黃金給王總管,再送他回酒肆。」

有人取來五十兩黃金交給王福忠,王福忠接過黃金千恩萬謝地走了。

李清明隨即寫了一封鷹信,用信鷹緊急發送去了東海郡……

李清明在房間里來回踱步,雖然大帥讓他保持按兵不動,任由形勢發展,但李清明心中還是有點不理解,事實上,如果他積極採取行動的話,還是能救出一兩個皇族幼子,就算救不了楊倓、楊杲這樣的核心皇族,但至少可以救出偏支皇族幼子。

不過既然大帥令他按兵不動,他也就必須聽從命令了,李清明不由暗暗嘆息一聲,自己明知大廈將傾,也只能袖手旁觀了。

……

天沒有亮,張鉉便被士兵叫醒了,「大帥,江都送來緊急鷹信。」

這是張鉉的命令,只要是江都送來的緊急情報,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叫醒他。

張鉉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寢帳,「什麼緊急情報!」

一名親兵遞給他一管紅色鷹信,這表示十萬火急的重要情報,張鉉立刻取出鷹信,借著光看了一遍,鷹信中說江都宮侍衛全部更換成軍士或者私人武士,侍衛全部放假三天。

這個消息讓張鉉心中也有些緊張起來,他凝神想了片刻,立刻吩咐親兵道:「速去將房軍師請來!」

張鉉又看了看信鷹最後幾句話,那是李清明特地添加的消息,天子楊廣已正式下詔封自己為齊王、上柱國、驃騎大將軍,這讓張鉉想起了虞世基給自己寫的信,他會讓自己再高升一步,張鉉原以為自己會封北海郡王,沒想到竟然是齊王。

恐怕這就是楊廣的最後一份詔書了。

這時,房玄齡匆匆走進大帳,他也是剛剛被士兵叫醒,進帳便問道:「江都兵變了嗎?」

張鉉將手中信遞給他,「軍師看看就知道了。」

房玄齡看了一遍鷹信,點了點頭,「原來還有三天!」

他又看到了張鉉陞官的消息,頓時欣然笑道:「恭喜大帥再次高升!」

「這必然是虞世基的意思,只是我想不到他是怎麼說服楊廣答應?」

房玄齡笑了笑,「如果是我,我必然會說大帥是李淵的對手,可替大隋剿滅李淵,所以要籠絡好大帥,防止大帥被長安拉走。」

「可我也有野心,天子難道不擔心嗎?」

「大帥和李淵不一樣,畢竟大帥還承認自己是天子之臣,不像李淵已經明目張胆自立天子了,相對而言,李淵的威脅要大得多,江都已無力對付李淵,只能寄希望青州軍了。」

張鉉搖了搖頭,「江都還有八萬驍果軍,完全可以橫掃中原,返回洛陽和洛陽駐軍匯合,兩軍合併後還有十幾萬精銳大軍和充足的糧食,而李淵在長安還立足不穩,如果再啟用來護兒、陳棱、李景等老將,完全可以剿滅李淵。只是天子已經沒有戰爭意志了,所以才寄希望於我,可悲啊!」

「關鍵是天子用人不當,竟然讓宇文化及這樣的奸臣掌握了軍權,大隋必滅亡在宇文化及手中。」

房玄齡深深嘆了口氣,又對張鉉懇切地說道:「雖然大將軍不想干涉江都政變,但我覺得該做的姿態還是要做,大帥必須要通知重要大臣撤離,同時秘密告之天子,宇文化及將要兵變,如果天子不信,那也是天意了。」

張鉉默默點了點頭,從情報來看,兵變就在今明兩天了,他就算通知了也改變不了結果,但他的姿態卻擺足了。

「好吧!就依軍師之言,立刻通知重臣和天子,尤其是河北籍重臣,另外如果天子無法通知,可通知燕王。」

想了想,張鉉又道:「必須派五支斥候隊南下,如果遇到北逃的大臣,可護衛他們來東海郡。」

……

中午時分,張鉉的鴿信便抵達了江都,李清明接到了命令,他立刻行動起來,派出大量暗哨分別警告大臣們兵變將發生。

李清明同時又讓王忠福秘密通知燕王。

河北籍的大臣主要是李清明通過自己的父親李壽節來通知他們,在李壽節府宅內,二十幾名河北籍官員聚集一堂,他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皆不安地望著李壽節。

按理,盧倬才是河北官員領袖,但盧倬已經不在江都,李壽節只能勉為其難,暫時擔任河北官員的召集者。

「我要告訴大家一個緊急情報,我得到青州軍的通知,今明兩天江都就要爆發兵變了!」

大堂內『嗡!』的一聲,就像捅了馬蜂窩一樣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大家對江都要發生兵變並不奇怪,畢竟大家都是明白人,照眼前這個局勢下去,宇文兄弟遲早會造反。

只是眾人都沒有想到,兵變的時間會來得如此之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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