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74章 怒殺監軍

「晚輩洗耳恭聽!」

張雖然很了解裴矩的為人,不太喜歡他的投機手段,但在盧倬一事上,張鉉確實很感激裴矩,盧倬離開江都使他沒有了後顧之憂,無論如何裴矩在這件事上幫了自己大忙,張鉉的態度也變得發自內心的恭敬。

裴矩一心想促成張裴之間的聯姻,所以他也極為賣力,將自己謀國之智也毫無保留地托出。

「現在天下形勢已經明朗,天下將諸侯並起,逐鹿中原,但縱觀歷史,天下之爭只有河北和關隴,漢高祖據關中而建立基業,光武帝依靠河北而光復漢室,曹操初定都許昌,但為爭天下而遷都於鄴城,及至前朝,周齊之爭就是關隴河北之爭,故關隴、河北兩地,得其一者可爭天下,得其二則天下歸心,關隴乃武川系之勢力範圍,關隴貴族已經營百年,若李淵起兵必得關隴,將軍可據山東而爭河北,籠絡士族,善待豪門,植根於河北青州,吞併江淮豪強,剿滅中原亂匪,強其筋骨是為軍,豐其肌膚是為財,厚積乃薄發,將來天下之爭必然還是河北和關隴之爭,不僅是歷史,也是大勢使然!」

裴矩一番話將天下形勢看得極為透徹,也深得張鉉之心,張鉉連連點頭,歷史上李淵得天下就是因為東方沒有一個強大的敵人,它是站在隋朝這個巨人的肩膀上摘下了果子,竇建德雖然佔據河北,卻出身草莽,得不到河北士族豪門支持,王世充、李密等人重河洛而輕河北,這就是他們敗亡之根。

而安祿山依靠河北起家,雖然安史之亂因朝廷妥協而結束,卻形成了河北藩鎮割據,河北勢力崛起最終還是成為唐朝滅亡之根。

張鉉是知道一點歷史大勢,但裴矩卻是憑藉自己的眼光,讓張鉉深為佩服,張鉉再次深行一禮,「他日張鉉若有所成,全拜今日裴公所賜!」

張鉉這話說得很重,令裴矩心中一陣激動,他也差點說出了『老臣也願為將軍效力』。

只是裴矩城府極深,他是并州世家,居於河北和關隴之間,在形勢尚未明朗之前,裴家絕不能輕易站位,況且他和兄弟裴蘊已商量好,由裴蘊支持張鉉,他暗助李淵,裴家兩頭下注。

所以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張裴聯姻,讓張鉉娶裴蘊的孫女,其他事情都可以暫時放一放。

裴矩笑道:「今日之言,就你我可知,我還是隋臣,還得繼續做臣子之事,將軍是和我一起回北海郡,還是我先去?」

張鉉想了想道:「我還要去一趟濟北郡,裴公請先去北海郡休息兩天,我很快就會回來。」

「也好,我那就先走一步了。」

張鉉出帳安排騎兵護衛裴矩北上,又安排一隊騎兵趕去江淮護衛盧倬,他自己也同時啟程向濟北郡的范縣而去。

……

裴仁基和監軍蕭懷讓的矛盾已經公開化,大帳內常常傳來兩人的爭吵聲,鬧得滿營士兵皆知。

早在齊郡時,裴仁基便和蕭懷讓的關係不和,裴仁基攻打琅琊郡失利,蕭懷讓便第一時間寫報告描述裴仁基愚蠢輕信導致兵敗,後來這份報告落在裴仁基手中,使裴仁基深恨蕭懷讓。

不是冤家不聚頭,裴仁基接替張須陀攻打瓦崗,楊廣生怕裴仁基消極厭戰,便又派蕭懷讓督促裴仁基作戰,一年多時間攻打瓦崗無果,蕭懷讓的忍耐到了極點,裴仁基的憤怒也到了極限。

這天上午,蕭懷讓怒氣沖沖闖進了裴仁基大帳,裴仁基正眯著眼享受著一名身材苗條的侍衛給他掏耳朵,蕭懷讓的闖入使侍衛手猛地一抖,刺痛了裴仁基的內耳深處,鮮血頓時流出,裴仁基痛得大叫一聲,一巴掌將侍衛打翻在地,侍衛嚇得跪在地上連連嬌聲求饒。

「老爺饒命!老爺饒命!」

這分明是女人的聲音,蕭懷讓的眼睛立刻眯了起來,原來這個穿著軍服的侍衛竟然是個年輕女人,他上前一把抓掉侍衛的帽子,滿頭秀髮頓時飄散下來。

「好啊!你竟然敢在軍營中私藏女人,裴仁基,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裴仁基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對女侍衛喝令道:「給我滾下去!」

女侍衛嚇得慌慌張張跑了,裴仁基又走到帳門前,指著兩名沒有攔住蕭懷讓的親兵喝令道:「將這兩人拖下去,重打一百軍棍!」

蕭懷讓冷冷道:「你以為讓女人跑掉就可以抵賴嗎?我親眼所見,我看你向聖上怎麼交代,不!你不用交代了,等會兒看我怎麼處置你。」

他舉起一份旨意,喝道:「裴仁基接旨!」

裴仁基一怔,蕭懷讓手中竟然有聖旨,他萬般無奈,只得跪下,「臣裴仁基聽旨!」

蕭懷讓展開聖旨讀道:「河南招討使裴仁基消極怠命,剿匪不力,特免其武衛將軍之職,降為虎牙郎將,河南招討使改由監軍蕭懷讓兼任,欽此!」

「微臣……遵旨!」

裴仁基聲音變得格外低沉,眼睛裡迸射出殺機,他跪在地上一動不動,蕭懷讓輕蔑地哼了一聲,伸手去取桌案上的帥印和令箭。

「去死吧!」

裴仁基再也忍不住,大吼一聲,拔出劍反手一劍向蕭懷讓刺去,儘管蕭懷讓內穿細鎧,還是被鋒利的寶劍一劍刺穿了後心,劍尖從前胸透出,蕭懷讓慘叫一聲,軟軟倒下,旁邊兩名蕭懷讓的護衛大驚失色,救主已經來不及,他們拔出刀向裴仁基劈去。

裴仁基閃身躲開,隨手從刀架上拔出戰刀轉身迎戰,大帳頓時刀光劍影,這時,十幾名裴仁基的親兵沖了進來,將兩名護衛亂刃分屍。

裴仁基渾身是血,他上前一腳將蕭懷讓踢翻過來,摸了一下他的鼻息,蕭懷讓已經氣絕身亡了。

裴仁基知道自己闖了大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喝令道:「升帳!」

『咚!咚!咚!』升帳大鼓聲敲響,裴仁基的手下大將從各處營帳奔來,包括司馬賈潤甫,大將秦瓊、賈務本、費青奴等將領濟濟一帳,足有上百人之多。

但眼前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只見桌案上放在蕭懷讓的人頭,裴仁基手按帶血的寶劍,滿臉陰冷地坐在帥位上。

大帳內竊竊私語,議論聲響成一片,眾將互相猜測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大家心裡都明白,大帥和監軍的矛盾已經白熱化,發生內訌是遲早之事。

這時,裴仁基重重哼了一聲,大帳內頓時鴉雀無聲,裴仁基緩緩道:「天子聽信讒言,欲置我於死地,既然大隋不能容我,我只能另謀出路,我準備投降瓦崗,諸位跟隨我多年,我不會為難大家。

如果願意跟隨我上瓦崗,我們有難同當,有福同享,我裴仁基絕不會虧待他,如果願意去別處我也不勉強,我給諸位半天時間考慮,天黑之前做決定,願意跟我上瓦崗就留下來,想另謀出路者,可直接離開大營,我不會阻擋,但只能帶親兵走,別的軍隊不準帶走,若敢不聽從,那就別怪我裴仁基翻臉無情,大家去吧!」

眾人心事重重,魚貫湧出了大帳,這時,秦瓊快步上前,叫住了賈務本,「賈兄留步!」

賈務本停下腳步嘆口氣道:「沒想到會有今天,秦將軍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我想考慮一下,賈兄呢?」

「我也是想考慮一下,不過我覺得既然巧郎在張鉉身邊為將,秦兄應該也回青州吧!」

秦瓊苦笑一聲,「我真不知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一點準備都沒有。」

「那好,我先走一步。」

賈務本給兒子賈潤甫使了個眼色,兩人匆匆向自己大帳走去。

「父親,我們怎麼辦?」賈潤甫低聲問道。

「廢話,當然是收拾東西回齊郡,還用問嗎?」

賈務本早就想離開沒有前途的裴仁基了,只是礙於面子不好離去,今天正好有了機會,他豈能不抓住?

「可我真不明白,大帥為什麼要投降瓦崗,他兒子元慶在青州,他應該投張鉉才對。」

「他殺監軍視同造反,現在誰也不敢收他,再說此人喜歡倚老賣老,又是張鉉的老上司,張鉉也不會要他,而且投降瓦崗只是他說說罷了,此人其實是想投靠李淵,一旦李淵在并州造反,他就會找機會趕去投奔李淵,我可不想投靠關隴貴族。」

賈潤甫嘆口氣,「父親說得對,我們是齊郡世家,當然是要回青州。」

賈務本回頭見秦瓊又進了帥帳,他立刻吩咐一名親兵回去叫人,自己則翻身上馬,帶著賈潤甫向大營外疾奔而去。

賈潤甫愣住了,「父親,我們這是去哪裡?」

「別傻了,裴仁基只是說得好聽,先趕緊逃走,親兵回頭再召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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