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4章 新募之軍

城西有一條小巷叫做西北巷,裡面住了十幾戶人家,臨近新年,家家戶戶都在忙碌地殺雞宰羊,水井旁,一個面目清秀的年輕女人正在洗衣,她目光不時望向旁邊一棵小樹,小樹上爬了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年輕女人不放心地喊道:「阿虎,當心啊!」

「娘!我天天爬,沒事的。」

小男孩又向上爬了幾步,忽然指著巷子口道:「娘,爹爹回來了。」

年輕女人連忙起身,只見她丈夫牽著兩隻羊,扛著一袋米興沖沖地回來,女人笑道:「虎子他爹,哪裡來的羊?」

「娘子,我有重要事情對你說。」

男子正是剛剛從軍的王敬玄,他又對兒子喊道,「虎子,把羊牽好,別跑了。」

「知道了!」男孩興緻勃勃牽著羊跑去玩耍。

王敬玄將妻子拉回了家,他妻子掙脫他的手嬌嗔道:「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還在洗衣服呢!」

「我說了你可別生氣,我……報名從軍了。」王敬玄吞吞吐吐道。

「什麼?」

妻子愣住了,「夫君,你開玩笑吧!」

王敬玄低下頭,「我不騙你,我真的報名從軍了,兩隻羊和一石米就是從軍獎勵,還有十貫錢安家費。」

妻子呆住了,她嘴唇哆嗦著,一句話說不出來,忽然,她眼淚涌了出來。

王敬玄連忙把妻子摟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報名就能得到二十畝永業田,如果當上隊正就是四十畝,而且殺敵立功還可以得到更多土地,我想為虎子掙一份家產,我有武藝,有力氣,我不想這麼庸庸碌碌的無所作為。」

女人掙脫丈夫,伏在門上哭了起來,「可我肚子又有了孩子,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們孤兒寡母怎麼活?」

「我知道,我一定為你們活下來,我要掙一份家產,讓虎子過年有新衣服穿,我的娘子也有金首飾戴。」

女人撲進丈夫懷中哭了起來,「我不要什麼金首飾,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在我身邊!」

王敬玄撫摸著妻子的頭髮,長長嘆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妻子漸漸平靜下來,她抹去眼淚道:「夫君,我理解你有志向,你就放心去吧!我會帶虎子回鄉下娘家去住,你不要擔心我們娘倆,只要你能平安歸來。」

王敬玄點了點頭,「後天就要去軍營報道,這個年我估計過不成了,我明天先送你們去岳父家。」

「我去收拾一下。」女人流著眼淚快步向裡屋跑去。

王敬玄心中嘆息一聲,連忙跟了進去。

……

張鉉沒想到報名如此踴躍,短短兩天時間,僅益都縣就招募了一萬五千名青壯,臨淄縣也招募五千人,齊郡那邊第一天也招募到一萬餘人,照這種勢頭下去,青州地區招募五萬軍隊完全不是問題。

由於時間緊迫,張鉉當即命令尉遲恭負責新兵訓練,並要求他在兩個月內訓練出一支能打仗的軍隊。

新兵營設在壽光縣南,是一座佔地數千畝的大軍營,有數千頂大帳,可以進駐五萬士兵,第一批益都縣和臨淄縣的士兵已經先進住了,一共兩萬人。

青州軍的規矩是老兵帶新兵,這其實也是種提拔方式,凡從軍三年以上,並立功兩次的士兵都有提升的機會,隊正升為旅帥,火長升為隊正,士兵升為火長。

一火士兵有十人,五十人為一隊,四隊為一旅,五旅為一營,五營為一軍,也就五千人一軍。

新兵們領了皮甲、軍服、兵器和軍毯,並分配了營帳,新兵帳很大,五十人住一頂營帳,雖然是新兵,但尉遲恭卻完全按照戰時的標準來訓練,條件十分艱苦,大帳內沒有被褥和草席,只是在寒冷的地上鋪一層麥桿,然後裹著毯子就在麥稈上睡覺。

士兵們都在忙碌地收拾自己睡覺之地,一邊興奮地聊天,雖然條件艱苦,但剛剛從軍的新鮮感讓他們絲毫沒有感到簡陋。

「怎麼火長和隊正不在?」

「火長和隊正還有旅帥都在集中訓話呢!下午才輪到我們訓練。」

「你們說要不要給咱們隊正孝敬點什麼?」一名士兵小聲問道。

「不用!」

帳簾忽然掀開,一股寒風撲面而來,走進幾名身穿盔甲的軍官,這是火長和隊正來了,士兵們紛紛站起身。

為首軍官身材魁梧,穿著明光鎧甲,頭戴鷹棱盔,腰佩橫刀,他目光凌厲地看了一眼眾人,高聲道:「我叫王敬玄,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各位的隊正,由於你們的安危將由我來負責,所以我要定五條規矩,第一,我不會要你們一文錢的賄賂,但我的命令你們若敢違抗,那就是死罪!第二……」

……

除夕中午,江都城大街小巷明顯安靜下來,家家戶戶都聚集在家中,熱鬧異常,大街上積滿沒有融化的雪,一群群穿著新衣的孩童們聚在一起玩耍,街頭點燃了火堆,不時有孩童將細竹筒扔進火堆里,響起嘭嘭的爆竹聲。

這時從北城門進來三名騎馬的男子,三人都裹著毛皮大衣,顯然是遠道而來,兩人是隨從,中間是一名年輕儒雅的公子,此人便是張鉉軍中法曹參軍黃菊,執掌軍法條例,這次他是奉張鉉之令前來江都。

黃菊是歷陽郡黃氏家族的嫡長孫,張鉉在出任江淮招討使時,作為對江淮世家的籠絡,黃菊得到了重用,成為軍中六曹之一,黃菊被重用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黃氏家族掌握著歷陽郡近一半的鐵礦山以及大部分生鐵買賣。

這次黃菊被派來江都,張鉉就是為了得到生鐵儲備,這是極為重要的戰略物資,一旦黃家再次被杜伏威控制,生鐵就沒有希望了。

「公子,我們應該直接去歷陽郡才對,現在過年,老家主應該不在江都吧!」

兩名隨從都是跟著黃菊加入隋軍的黃氏家人,他們對公子來江都感到十分不解。

黃菊笑著擺擺手,「不用著急,我來江都自然有用意。」

不多時,三人來到了南市,由於是除夕,南市大部分店鋪都已經關門,只有少量賣香燭糧油的店鋪還開著門,但夥計已開始收拾店鋪,準備關閉店門了。

黃菊來到生鐵行一座佔地頗大的店鋪前,店鋪上四個大字:黃氏制鐵,這裡便是黃氏家族在江都的店鋪,雖然店鋪佔地只有三畝,做得都是大買賣,一般零售生意不接。

黃菊上前用力敲了敲門,不多時,門吱嘎一聲開了,走出一名老者,他上下打量一下黃菊,忽然認了出來,頓時又驚又喜,「原來是敬公子,敬公子怎麼來了?」

黃菊拱拱手笑道:「齊伯,我三叔在嗎?」

「他在,快快進來。」

這時,院子里有人問道:「齊伯,是誰啊!」

「三當家,是敬公子來了!」

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他驚喜萬分道:「敬兒,你怎麼來了?」

這名中年男子是黃菊的三叔,叫做黃兆年,也是黃家在江都的負責人,黃菊笑道:「三叔,我從青州過來。」

黃兆年頓時醒悟,連忙將他讓進來,他囑咐齊伯帶兩名隨從去休息,他則帶著黃菊來到後堂。

「長得壯實了,也黑了很多。」

黃兆年打量一下侄兒,笑著讓他坐下,又讓丫鬟上茶。

「敬兒來江都有什麼重要事情嗎?」黃兆年緊張地問道。

黃菊不解地笑問道:「我發現三叔對我的到來很緊張,這是為什麼?」

「哎!現在江都有很多流言,說你們張將軍已經脫離朝廷自立了,傳得沸沸揚揚,也不知是真是假,你也知道江都人都很關注張將軍,他的一點動靜,這邊都會有說法。」

「謠言嘛!總是會脫離事實,我們大帥並沒有脫離朝廷,前幾天大帥還向天子請令剿匪,只是因為天子對他有猜忌,所以和朝廷關係有點不和睦。」

「其實我們倒無所謂,就怕將軍變成楊義臣第二,你知道嗎?楊義臣在三天前暴斃了。」

黃菊一驚,「這是怎麼回事?」

黃兆年苦笑著搖搖頭,「大家心裡都明白,皇帝的一貫手法,先調進京出任高官,過幾個月就會傳出死訊,要麼暴斃,要麼意外亡故,要麼水土不服病死,反正就是死,魚俱羅不就是這樣嗎?在監獄裡病死,誰知道是怎麼死的?反正我們就不希望張將軍被調進京為官。」

黃菊默默點頭,他又低聲道:「我是被大帥派來江都,有件重要之事想問問三叔,我們黃家倉庫中還有多少生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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