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4章 寬嚴相濟

天漸漸亮了,戰鬥也已結束,一隊隊戰俘垂頭喪氣地被隋軍士兵押走,佔地千畝的碼頭大營被燒成了白地,被燒死的賊兵士兵全部深埋處理。

這場反偷襲戰,杜伏威的軍隊損失極其慘重,五千餘人投降被俘,三千餘人陣亡,逃走者不足千人,隋軍士兵也有數百人傷亡。

但令人遺憾的是,杜伏威卻成功逃脫,去向不明,隋軍失去了一個抓住杜伏威的絕好機會。

「卑職無能,上了杜伏威的當,導致他逃脫,請將軍嚴懲!」

蘇定方單膝跪在張鉉面前請罪,他滿臉懊惱,他知道眾人心中的遺憾,大家都想抓住杜伏威,這個機會卻被他得到了,偏偏他的大意導致賊首逃脫,使他心中十分難過。

張鉉拾起旁邊的黃金盔甲,微微笑道:「這個杜伏威倒也有急智,在關鍵時想到了這個金蟬脫殼之計,夜晚光線不好,一般人都會上當,蘇將軍不必自責。」

張鉉並不想處罰蘇定方,一方面在夜晚確實容易被金光閃閃的盔甲吸引,中計很正常,更何況是作戰經驗不足蘇定方,另一方面張鉉也不想真的抓住杜伏威,狡兔死,走狗烹,這個教訓他已經夠深刻了,只是這種心態他卻不能說出來。

親兵上前扶起蘇定方,蘇定方滿臉羞愧道:「多謝將軍寬容,卑職一定會立功贖罪,不會讓將軍再失望。」

這時,尉遲恭將被俘賊軍大將齊亮帶了上來,他低聲對張鉉道:「此人願意投降我們。」

張鉉點點頭,目光向這名長江悍將望去,只見他三十歲不到,臉龐稜角分明,皮膚黝黑,頭上纏著彩帶,衣襟撒開,露出一身強壯的古銅色肌肉,氣質十分彪悍。

「你就是齊亮?」

齊亮腿上中了一箭,目前已經包紮好,他上前單膝跪下,雙手高高抱拳道:「齊亮願為將軍效力!」

張鉉連忙扶起他笑道:「齊將軍肯棄暗投明,是我張鉉之幸也,你腿上有傷,快快請起。」

齊亮站起身,偷偷打量一眼張鉉,見他身姿雄武,舉手投足顯得穩重大氣,隱隱已有一種王者之風,他心中更加敬佩。

「齊將軍怎麼想歸降隋軍?」張鉉笑問道。

「啟稟將軍,卑職在長江上作匪十餘年,早已厭倦江賊生活,想趁自己還年輕,奮力博個前途,而且跟隨杜伏威只能駕駛小船,心中實在憋屈,將軍的大船讓齊亮不勝嚮往。」

眾人聽他說得坦誠有趣,都不由笑了起來,這個齊亮也是個性情中人。

張鉉笑道:「我正愁沒人駕船,齊將軍來得正好,這些戰船我就交給你了。」

齊亮愣住了,他沒想到張鉉竟如此恩待自己,剛剛投降就把船隊交給自己,他被張鉉的信任感動,眼角不由有些濕潤,連忙躬身道:「若將軍信得過卑職,卑職前去將所有長江哨船都招攬回來投效將軍。」

張鉉欣然笑道:「我期待將軍歸來!」

齊亮向張鉉行一禮便匆匆去了,這時,羅士信走上前望著齊亮背影道:「他如果是假投降,現在放他回去,豈不是放虎歸山?」

「小羅,你在胡說什麼!」

旁邊尉遲恭有點不高興,沉著臉道:「將軍連戰船都肯交給他,難道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嗎?」

羅士信這段時間屢被斥責,心中著實也有點惱火,他冷冷道:「防人之心不可無,多一點提防難道有問題嗎?」

尉遲恭翻了翻眼睛,沒有睬他,這時,張鉉笑著拍拍羅士信肩膀道:「如果我是齊亮,我一定會把那些大船騙到手再走,你說是不是?」

眾人一起大笑,羅士信撓撓後腦勺,也忍不住笑道:「倒也是啊!看來是我笨了。」

張鉉隨即對其餘大將道:「今天中午殺豬宰羊,犒勞三軍!」

眾士兵頓時歡呼起來。

……

張鉉剛返回曆陽縣城,等候在城門邊的房玄齡便迎了上來,笑道:「將軍不打算在歷陽郡駐軍嗎?」

張鉉微微笑道:「軍師說說看,我為什麼要在歷陽郡駐軍?」

「這裡可出產一個寶貝啊!」房玄齡望著城門處一根生鐵大柱子笑道。

張鉉也會心地笑了起來,駐兵歷陽郡就等於控制了江淮的生鐵,這可是極其重要的戰略資源,在青州一帶沒有,如果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豈不是太可惜了?

「我打算讓趙亮率軍三千軍駐守歷陽縣,另外再給他五十艘貨船。」

「如果給貨船,恐怕得和林士弘打個招呼。」

張鉉搖搖頭,「不需要,他如果是聰明人,就不會來招惹我們!」

這時,不遠處的盧慶元給房玄齡使了個眼色,房玄齡會意,將張鉉請到一邊,低聲對他道:「將軍如果要長駐歷陽郡,我建議還是不要和黃家翻臉,尤其黃家控制江淮的生鐵交易,和他搞好關係利大於弊,將軍覺得呢?」

房玄齡知道張鉉是打算選擇江南士族,所以有和黃家算帳的意圖,所以他從利益方面來勸張鉉,可以選擇江南士族,但也不用和江淮士族翻臉,最好兩家通吃。

張鉉瞥了一眼站在遠處的盧慶元,笑道:「這是慶元的意思嗎?」

「慶元也是為了將軍好!」

張鉉絕不迂腐,而且很現實,他之前是有選擇江南士族的打算,所以才考慮讓鼠郎當眾指控黃家私通杜伏威,不過房玄齡提醒了他,黃家控制著歷陽郡的生鐵冶煉貿易,和他搞好關係確實有利可圖,而且極為重要的戰略資源。

想到這,張鉉回頭囑咐兩名親兵道:「把那個鼠郎處死,將他的屍體和供狀一起送給黃家!」

「遵令!」兩名親兵匆匆去了。

房玄齡欣然道:「將軍果然是明智之人!」

……

張鉉回到郡衙,隨即又吩咐一名親兵道:「去把江太守請來,我有事情和他商談。」

江太守也就是歷陽郡太守江孝伯,昨天被張鉉臨時關押,在全殲歷陽郡的杜伏威軍隊後,張鉉又改變了想法,既然他連黃家都可以放過,也不必在意一個文官太守。

不多時,太守江孝伯被親兵帶上了大堂,他昨晚心事重重,幾乎一夜未睡,顯得有些憔悴,但他心中還是對張鉉十分不滿,站在大堂前望著外面,不理睬張鉉。

江孝伯是名門世家出身,仕途順利,從未被關押過,雖然張鉉又稱他太守,明顯有和解之意,但想到昨晚受的委屈,他心中依然怒火難消。

張鉉卻並不在意他的態度,笑道:「江太守請坐!」

江孝伯哼了一聲,「老夫坐了一夜,現在想站一站!」

張鉉微微一笑,「昨晚發生激戰,江太守知道嗎?」

昨晚的戰事江孝伯倒也聽說了一點,但具體詳情卻不知道,他終於忍不住道:「看樣子張將軍取勝了。」

「那當然,如果我敗了,就不會坐在這裡侃侃而談。」

張鉉一擺手,「拿上來!」

江孝伯好奇地向堂下望去,只見一名士兵捧著一副黃金盔甲快步走進大堂,江孝伯頓時臉色大變,他認出這是杜伏威的黃金盔甲,難道杜伏威已經……

張鉉慢慢走上前道:「昨晚和杜伏威一場惡戰,全殲了杜伏威的一萬軍隊,杜伏威身負重傷而逃,這副盔甲也丟掉了,我只是想告訴江太守,賊軍就是賊軍,不管他再怎麼善待士族,也逃不了滅亡的命運,如果江太守實在不想忠於隋朝,那至少也應該投靠關隴貴族,我覺得那樣還靠譜一點。」

「老夫又幾時不忠於隋朝?」

張鉉就在等他這句話,他點點頭,「看來是我誤會了,以前發什麼生事情我不想再追究,我只希望以後江太守有空來江都坐坐。」

江孝伯明白張鉉的意思了,不再追究他從前暗通杜伏威之事,他心中又是慚愧又是感激,半晌,他嘆了口氣,「將軍的好意,江某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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