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2章 意外來客

從琅琊郡回來,張鉉沒有來得及返回益都縣,便直接去了臨淄縣,當他解決了王世充南侵帶來的危機後,時間已經過了近十天。

這天上午,張鉉率領五百騎兵及一千士兵護衛著百餘輛騾車返回益都縣,騾車裡坐滿了白髮蒼蒼的老人,足有七百餘人,大部分最終選擇留在益都縣,不肯返回齊郡,考慮到益都縣原本就有幾座義莊,張鉉決定將這些老人安置在益都縣,由官府來贍養他們。

當隊伍抵達益都縣,張鉉讓尉遲恭率領士兵配合官府安置這些老人,他先一步返回了縣城。

和出征琅琊郡前相比,益都縣基本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大街小巷多了不少從齊郡遷移來的民眾,牛車、騾車擠滿了縣城,很多原本因民眾回鄉而空關的房屋都住滿了人,剛剛疏鬆一點的城池再度擁擠起來。

張鉉剛到郡衙,還沒有來得及下馬,房玄齡便從郡衙內飛奔出來,低聲對張鉉說了幾句,張鉉愣住了,急忙問道:「他來了多久?」

「昨天就到了,卑職陪他去官學走了一圈,今天他說有一點私事。」

讓張鉉感到吃驚的來客自然就是盧倬了,作為大隋王朝主管教育事務的國子監祭酒,他已經完成了對曲阜孔廟的祭祀,轉而北上,順便『視察』北海郡。

張鉉當然也知道盧倬的私事是什麼?只是他沒有想到盧倬來得如此之快,但無論如何,他無法再逃避,只能去面對未來的泰山大人。

張鉉沒有先去找盧清,而是轉道來到了官學,盧倬暫時就住在官學內。

官學離郡衙不遠,原本因時局混亂已經停辦了三年,得力於韋雲起努力,官學又重新恢複了運轉。

目前有一百餘名北海郡的生徒在官學內讀書,張鉉來到官學客舍的院門前,卻意外聽見裡面傳來盧清的聲音,情緒十分激動,似乎正在和父親爭吵。

張鉉遲疑一下,停住了腳步,凝神細聽院子里傳來的爭吵聲。

「女兒絕不會跟隨父親回去,我寧可一死也絕不嫁給崔家!」

「我沒說要把你嫁給崔家,事實上崔家已經取消了求婚,你離家逃婚,你以為崔家能接受嗎?為父只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我才不遠千里趕來,希望你能隨我回家。」

……

盧清的語氣激動,但盧倬卻始終很溫和,並沒有對女兒發火,這倒出乎張鉉的意外。

張鉉敲了敲院門,門沒有關閉,留了一條縫,他直接推門走進了院子。

院子里,父女兩人各站在一棵樹下,相隔兩丈,彷彿一個無形的物體將他們隔開了。

張鉉的進來讓父女同時吃了一驚,盧清激動地上前道:「張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我剛剛到。」

張鉉笑了笑,對她道:「讓我和伯父談一談吧!」

盧清默默點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父親,轉身走出了院子。

院子里只剩下張鉉和盧倬兩人,盧倬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張鉉,點點頭道:「進屋去談吧!」

兩人走進大堂坐下,盧倬給張鉉倒了一杯茶,「我這次是借口來孔廟祭祀,路過北海郡,但賢侄應該知道我的來意。」

張鉉歉然道:「令愛之事,晚輩實在很抱歉!」

「這件事我也有責任,我沒有把女兒看好,另外,我要感謝你這段時間對清兒的照顧。」

盧倬原本是怒氣沖沖而來,但一路的所見所聞,使他漸漸改變了對張鉉的態度,更重要女兒意志堅定,堅決不肯跟他回去,如果他想成功把女兒帶回去,只能靠張鉉來勸說,所以盧倬最終決定面對現實,放棄準備對張鉉的發難。

盧倬的態度有點出乎張鉉的意料,他已準備面對盧倬的詰問,但盧倬卻絲毫問罪的意思都沒有,讓張鉉暗暗鬆了口氣。

「照顧盧姑娘,這是晚輩應盡之責,伯父不必客氣。」

隨即兩人都沉默了,誰也不知該怎麼開口,盧倬沉吟半晌,又道:「這次我打算把清兒帶回京城,但她怎麼也不肯跟我回去,我希望賢侄能勸勸她。」

「令愛不肯回去,恐怕是因為崔家,她就是因為不願嫁給崔家才離家出走,希望伯父能明白這一點。」

盧倬苦笑一聲,「就算我去求崔家,崔家也不會接受這門婚姻了,求婚已經取消,崔家不再是問題,我給她反覆解釋,但她依舊不肯跟我回去,清兒的脾氣簡直比牛還要倔強。」

「那伯父覺得令愛為何還不肯回去呢?」

盧倬意味深長地看了張鉉一眼,言外之意就是說,『那還不是因為你嗎?』

但這話盧倬卻沒有當面挑破,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在該不該擇張鉉為婿一事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女兒已經跟張鉉跑了,雖然不是天下皆知,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他女兒還能再嫁給誰?除了嫁給張鉉外,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以遮住家族羞恥的傘。

但就算要嫁給張鉉,也必須按照規則來辦,不能就這樣草草了事。

盧倬沉思片刻,又問道:「張將軍在北海郡可有長輩嗎?」

張鉉明白了盧倬的意思,欠身笑道:「我雖然沒有什麼長輩,不過伯父有什麼話可以和韋長史談。」

「韋雲起嗎?呵呵!我和他快十五年未見了,不知道他現在境況可好,倒真要見見這位故人。」

……

一個時辰後,盧倬見到了韋雲起,韋雲起也是出身名門,十五年前他奉命去遼東時,曾經在涿郡住了幾個月,和盧倬有一點交情。

盧倬在官學裡呆得煩悶,索性和韋雲起走上城牆,兩人在城牆上邊走邊聊,吹著溫暖的春風,興緻倒也十分盎然。

「當年我們在涿郡城牆上散步,韋賢弟正當盛年,意氣風發,一轉眼已經十五年過去了,我們都老了。」盧倬頗為感慨道。

韋雲起扶著城牆,凝視著遠方的天際,目光深沉地說道:「我雖然已年近五旬,但我並不服老,歲月只會讓酒更加醇厚,盧兄不也一樣嗎?盧兄也是去年才出任國子監祭酒,這其實是我們仕途的剛剛開始。」

盧倬不解韋雲起這句話的深意,他盧倬被封為國子監祭酒,仕途剛剛開始不假,而韋雲起可是連縣尉一職都辭掉了,雖然出任張鉉的長史,但實際上只是一個幕僚,朝廷並沒有任命,可以說他只是一介白身,年近五十了,朝廷還會用他不成?他又有什麼資格說這番話?

盧倬疑惑地向韋雲起望去。

韋雲起彷彿明白盧倬目光中的疑惑,他淡淡一笑道:「盧兄來北海郡,感覺這裡和別的地方有什麼不同嗎?」

「確實有些地方和別處不同!」

盧倬也承認北海郡的與眾不同之處,「這裡治安非常好,可以說路不拾遺,而且人民安居樂業,這兩天好像有大量的人在向北海郡遷徙,聽說是為了躲避戰亂,給我總的感覺,北海郡就像盛世一般。」

「這就是張鉉的過人之處,他不僅武藝高強,而且深謀遠慮,目光遠大,如果盧兄以為他一介武夫而輕視他,甚至放棄他,總有一天盧兄會後悔莫及。」

韋雲起的話深深觸動了盧倬,半晌,盧倬無奈地苦笑一聲道:「韋賢弟應該知道我什麼來北海郡吧!」

「我知道,盧兄打算怎麼辦?」

「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

盧倬嘆了口氣,「我可以答應他們的婚事,不過我有幾個條件,希望賢弟能轉告張鉉。」

「盧兄請說!」

盧倬無奈地苦笑一聲道:「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要求,我只希望張鉉能明媒正娶我的女兒,希望賢弟給他們做個證婚人,另外,為了證明婚姻的正式,我希望他能上書朝廷,請聖上冊封誥命,韋賢弟應該能理解我的心情。」

韋雲起也是出身世家,他當然理解盧倬的心情,盧倬是怕被人嘲笑,尤其他身為盧氏家主,壓力更大,韋雲起笑了笑道:「我相信整個益都縣的民眾都願意給張將軍當證婚人。」

「盧兄打算幾時給他們完婚?」韋雲起又笑問道。

盧倬心中有些猶豫,其實按照他的想法,最好這次來北海郡,一併把婚事辦了,也就不惹人閑話了。

可這件事如果不和妻子商量,倉促成婚,一則對妻子不尊重,二則顯得太寒酸,不符合盧家的家世和地位。

猶豫良久,盧倬緩緩道:「我可以答應這門婚事,但我希望在京城成婚,這裡面就涉及到一個問題,我要把女兒先帶回去,需要張將軍去說服小女。」

韋雲起微微一笑,「如果這門婚事能定下來,我去給張將軍談,我想問題應該不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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