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6章 裴府家宴(下)

張鉉卻愣住了,裴蘊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給自己做媒嗎?張鉉現在可不想娶妻,更何況昨晚他才感動盧清對自己的思念,今天就要談婚論嫁,這未免有點太傷害盧清的感情了。

這個問題張須陀問過他,韋雲起問過,秦瓊也問過,都表示願意替他做媒,但張鉉都有一套完整的說辭,婉拒他們的好意。

張鉉沉思片刻道:「我從小已和表妹定親,只是舅父一家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我一直在尋找他們,只希望能親人重聚。」

張鉉的回答讓裴蘊著實有些失望,這等於就是張鉉婉拒了他的暗示,不過看在裴矩的面子上,裴蘊勉強再繼續下去,若不是裴矩一心想拉住張鉉,他才不會考慮這個聯姻之策。

裴蘊笑了笑,起身道:「我年事已高,不能久在外面坐,得先回房了,現在午宴應該已準備得差不多了,將軍可先去春風亭,等會兒我換件衣服便陪將軍赴宴,先失陪了。」

「不敢!裴大夫請隨意。」

兩名侍女扶著裴蘊先回房去了,這時天空飄起了絲絲細雨,丫鬟連忙道:「公子請稍等片刻,我回房去拿把傘來!」

丫鬟慌慌張張去了,張鉉沒有耐心久等,信步走出了亭子,卻發現裴信和裴晉也不見了蹤影,花園裡一個人都沒有,他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腰間佩劍,但隨即又搖搖頭笑了起來,自己怎麼會聯想到刺殺上去了。

丫鬟沒有回來,張鉉便獨自一人圍繞著小湖緩緩而行,湖水清澈,一座精緻的白玉水亭通過長橋延伸到水中,兩邊長滿了蓮荷,只是初春時節,荷葉還沒有長出來,去年枯萎的葉子還在水中可見。

岸邊一棵棵柳樹已經全面轉青,張鉉竟意外地在柳樹上看見了剛剛生出的嫩芽,空氣也有了一絲暖意,在不知不覺中春天竟然來了。

這時,張鉉看見不遠處一名身穿蓑衣,頭戴斗笠的漁翁正坐在小湖邊釣魚,張鉉頓時有了幾分興趣,快步走到漁翁身後,探頭看他魚簍中的收穫,他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只有幾條柳葉小魚,看來收穫不太好。

「用長點的魚竿比較好,現在水還比較冷,大魚一般都在湖中心。」

張鉉好心地提醒一句,漁翁卻沒睬他,張鉉討了個沒趣,搖搖頭轉身要走開,就在這時,浮標猛地一沉,漁翁連忙站起身要拉魚竿,不料卻拉不起來,是一條大魚上鉤了。

漁翁尖叫起來,連聲喊道:「快!快幫幫我!」

張鉉一下子愣住了,這個漁翁竟然是個年輕女子,他遲疑一下,還是上前幫她抓住了魚竿,「慢一點,別把線綳斷了。」

張鉉有一點釣魚的經驗,他小心翼翼將魚線一點一點拉上岸,一條十幾斤重的大鯉魚終於露出水面,年輕女子歡喜得大叫一聲,上前抓起鯉魚,緊緊抱著懷中,連頭戴的斗笠也不小心掉落了。

張鉉這才看清這個年輕少女的模樣,只見她年約十五六歲,身材很高大,按照後世的標準,至少是一米七五左右,肩膀渾圓而寬闊,橢圓臉,鼻樑高挺,五官分明,雙眉如畫,一雙杏眼格外的明亮,此時她臉上笑容燦爛,一條十幾斤的大魚令她開懷大笑。

雖然長得還不錯,但給張鉉的第一感覺,這是個假小子,這個時代的女子很少像她這樣明快奔放,還居然穿著老農的蓑衣斗笠在湖邊釣魚。

這時,一名丫鬟撐著傘慌慌張張跑來,她膽怯地看了一眼張鉉,對少女急道:「姑娘快回去吧!夫人四處找不到你,都在發怒了。」

少女不高興地撇撇嘴,只得抱著魚跟著丫鬟向內院跑去,但只跑了兩步,又想起什麼,又跑回湖邊把鯉魚放回了湖中,回頭對張鉉笑道:「麻煩這位公子再幫我把魚簍中的魚都放了,多謝了!」

「沒問題,姑娘的斗笠忘了。」

一句話提醒了少女,她連忙解下蓑衣,遞給丫鬟,整理一下衣裙,這才匆匆忙忙向內宅走去。

後花園裡又恢複了寧靜,張鉉搖搖頭,走到水邊將魚簍中的幾條小魚放回了湖中,這時,裴晉匆匆趕來,後面跟著兩個小丫鬟,拿著油紙雨傘,裴晉歉然道:「很抱歉,我還以為公子在內堂,找一圈也沒找到,讓公子淋雨了。」

張鉉笑道:「一點點毛毛雨,實在沒什麼關係。」

「那怎麼行,宴席已擺好,請公子隨我去春風堂。」

張鉉接過一把傘,跟隨著裴晉向花園東南角的春風堂而去。

春風堂是裴府小餐堂,一般是用來招待貴客,餐堂布置得十分清雅,正中擺放著一張白玉屏風,屏風前擺放著六張精緻的花梨木小桌案,玉牒金碗都已擺放整齊,兩邊各站著一排容貌嬌美的侍女。

餐堂上已經坐了三人,右面是兩名中年夫人,都穿著鮮艷長裙,打扮得雍容華貴,一本正經地端坐在位子上,左面最邊上則坐著一名中年男子,五十歲不到,長得一團和善,眉眼間和裴晉有幾分相似,應該是裴家的重要人物,但看起來卻像個小商人。

裴晉低聲給張鉉介紹,「那位便是家父!」

張鉉暗暗點頭,原來這個中年男子就是上黨郡太守裴宣器,也就是裴蘊的長子,不知對面兩位夫人是誰?

這時,裴宣器快步走了出去,拱手笑道:「讓張將軍久等了!」

張鉉連忙回禮,「今天實在打擾伯父了!」

「哪裡!哪裡!是我們怠慢客人了。」

這時,兩名貴夫人也站了起來,裴宣器介紹了,張鉉才知道這兩名年紀差不多的夫人竟然是婆媳,稍微年長一點的是裴蘊的續弦徐夫人,而另一人則是裴宣器的妻子王夫人,也就是裴晉的母親。

這讓張鉉有點奇怪了,一般大戶人家請客吃飯,如果客人沒有帶女眷,那主人家也不會有女眷出席,而一般是陪客,清客或者幕僚,像裴府婆媳出席,這就變成了家宴,著實讓張鉉有點不太自在。

張鉉和眾人見了禮坐下,一般男客坐右面,女客坐左面,張鉉坐在右邊的中間位子,這是客位,旁邊上首應該是裴蘊的位子,下首是裴宣器,這時,張鉉發現女方還缺一個人,坐在下首,裴宣器的對面。

這時,張鉉忽然有點明白過來,這哪裡是請客吃飯,分明就是相親,他頓時想通了裴蘊問自己有沒有定親?那麼就對上了,可他明明告訴裴蘊已有定親,難道裴蘊還要自己毀了親事嗎?

當然,這是裴家對自己的一種籠絡,用婚姻的方式將自己和裴家牢牢綁在一起,這是這歷朝歷代最常用也最有效的方式,古今中外都一樣。

只是張鉉不太願意和裴家聯姻,這固然是他和盧清有過約定,更重要是,張鉉現在還沒有成家的心理準備,這讓他怎麼辦?

兩位夫人對望一眼,一起點了點頭,她們顯然很滿意張鉉的相貌和氣質,這是肯定的,張鉉雖然是武者,但他身上卻沒有一般武者那種粗魯,略略有一點清朗的文氣,但文質中又不失剛毅,是一種很大氣,與眾不同的感覺。

「聽老爺說,張將軍是關中人?」徐夫人笑問道。

「回稟老夫人,在下是京兆人氏,不過從小在河內郡長大。」

徐夫人點點頭,「難怪不像京兆口音,確實是河內一帶口音,不知張將軍家裡還有什麼人?」

張鉉又將他的身世機械般複述一遍,每個人都說一遍,說得多了,連他自己也快相信了,這時,王夫人問道:「張將軍應該還沒有定親吧!」

「這……很抱歉,張鉉從小和表妹定了親,只是兵荒馬亂,舅父一家的下落暫時不知了。」

王夫人臉色頓時一變,明顯有些不高興了,既然已經定了親,那她們還相什麼親,而且此人還不是世家子弟,普通的寒門子弟而已,還給裴家擺架子,她的臉色開始陰沉起來,這時裴宣器輕輕咳嗽一聲,給妻子使個眼色,讓她不要怠慢客人。

張鉉心中笑了笑,他能理解王夫人心中的不高興,這個王夫人應該是太原王氏嫡女,河東著名的大世家,三國時的王允便出身太原王氏。

世家門閥在她們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講究門當戶對,看不起寒門子弟,這很正常,在隋朝這個時代,讓這些大世家把女兒嫁給寒門子弟,簡直是不可思議之事,除非是男方特別優秀,才會有籠絡的想法,今天裴家請自己吃飯,就是出於這種心態。

所以王夫人表現出來的不滿他也完全能理解,也不會在意,換誰誰都會不高興,屈尊請對方來相親,對方還說已經定過親,當然會不高興,這其實也是張鉉故意這樣說,讓裴家不滿,最後婉拒這門親事。

就在這時,從裡屋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十幾名侍女簇擁著裴蘊從屏風背後走出來,一名身材很高的少女扶著裴蘊,眾人紛紛起身,待張鉉看清少女的相貌,頓時一怔,這名少女原來就是剛才那個釣魚的女孩,原來她是裴蘊的孫女。

裴蘊笑道:「人老了事情就多,讓張將軍久等了。」

「哪裡!晚輩也是剛到。」

「張將軍請坐!」

張鉉坐了下來,裴蘊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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