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01章 北海新政

王運謙低聲道:「卑職看過梁太守的屍體,他的後頸有一處劍傷,這才是他致命之因,蔣夫人也看見了,她想讓朝廷來調查,但她的兩個兒子不同意。」

「為什麼?」張鉉不解地問道。

王運謙看了看周圍,壓低了聲音道:「去年年初臨淄縣糧倉大火,燒毀糧食一千餘石,梁太守上報是被長白山流寇搶劫後放火燒毀,糧倉起火後,很多縣民去倉庫搶糧食,結果發現庫中一點糧食都沒有,而且燒糧倉之人也被人認出,將軍也認識他,就是馮小鈿。」

「原來是他,那麼糧食失蹤就和梁太守有關了。」張鉉冷冷笑了一聲。

「正是!」

王運謙嘆口氣,索性坦率說道:「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糧食就是被梁太守轉賣了,另外,梁太守和長白山王薄暗中有聯繫,很多人也知道。」

「看來他的故事倒挺多。」

張鉉繼續冷笑道:「所以梁致的兩個兒子才希望息事寧人。」

王運謙細細揣摩著張鉉的心思,笑道:「卑職也勸過蔣夫人了,她也表示不要再節外生枝,太守早一天入土為安。」

這就是王運謙的聰明之處,梁致既死,作為一郡之丞,王運謙比誰都緊張,他當然不希望朝廷再派一個新太守來。

但他很清楚張鉉和梁致的矛盾,如果自己想坐上這個太守之位,他就必須站到張鉉這一邊。

張鉉聽出王運謙的表態了,便對王運謙笑道:「我會讓軍中韋長史代為處理北海郡事務,煩請王郡丞好好輔佐,我們就暫時不用給朝廷添麻煩了。」

王運謙大喜,連忙躬身施禮,「我和將軍想到一起去了。」

這時,一名士兵跑來稟報:「將軍,韋長史來了。」

張鉉點了點頭,對王運謙道:「我要和韋長史商議一下北海郡的後續安排,郡丞一起來參加吧!」

王運謙慌忙點頭,「卑職聽將軍安排!」

……

郡衙內堂,張鉉、韋雲起、劉凌以及郡丞王運謙、益都縣令趙蜀五人坐在一起商量著北海郡的後續安排。

張鉉緩緩對四人道:「梁太守不幸身亡,固然令人遺憾,但北海郡的官衙還得繼續運轉,各種矛盾和問題還得繼續解決,我們責無旁貸,王郡丞先說說吧!目前北海郡迫在眉睫之事有哪些?」

王運謙連忙起身道:「啟稟張將軍,北海郡目前有三件事最為急迫,一是益都縣和臨淄縣人口外移,北海郡的所有人口都集中在這兩個縣城內,縣城已經承受不住了,必須儘快疏散。」

張鉉又問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就是土地問題,經過戰亂後,北海郡大片土地荒蕪,該怎麼分配這些土地,這關係到明年春耕,實際上我們只有兩個月時間來處理。」

王運謙看了一眼張鉉,見張鉉沒有說話,又小心翼翼繼續道:「第三件事就是糧食問題,我們比高密郡和東萊郡稍好一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們有幾十萬人口,很多人家的餘糧只能維持到明年春天,在明年青黃不接的時候,糧食危機肯定會爆出來。

官府手中目前還有兩萬石糧食庫存,可就算官府兩萬石糧食全部用來賑災,也只能堅持一個月,然後饑荒肯定會爆發,說不定高密郡和琅琊郡的人也會大量湧來,那時問題會更嚴重。」

張鉉想了想道:「按輕重緩急來處理,先考慮解決第一件事,趙縣令,你對益都縣和臨淄縣人口疏散有什麼想法?」

張鉉的目光又望向縣令趙蜀,在官場上混的人大多是人精,梁致之死讓郡丞王運謙看到了機會,趙蜀也是一樣,不過趙蜀並不指望自己一步當上太守,他是希望自己能接王運謙的郡丞之職。

他心如明鏡一般,張鉉是在問益都縣和臨淄縣,不僅是益都一縣的問題,這其實就是張鉉在暗示自己。

趙蜀是縣令,更加貼近底層民眾,他當然很清楚哪些方案最有效果。

趙蜀躬身道:「啟稟將軍,從前梁太守是考慮效仿齊郡的做法,圍繞中心大城安置,這樣若亂匪來進攻,大家可以迅速撤回主城,不過卑職覺得最好考慮民眾自己的意願,畢竟關係到家家戶戶的切身利益,有的人家願意留在益都,那就疏散到益都近郊,有的人家在家鄉有土地,更願意返回家鄉,那就讓他們回鄉,我覺得不應該強求。」

張鉉點點頭,又問韋雲起道:「長史的想法呢?」

韋雲起笑道:「當初我在高密縣處理善後之事時,就發現這件事很複雜,因為冬小麥已經播下去,很多想回鄉的人又不願放棄明年夏糧的收成,如果留在這裡照顧麥田,那就會耽誤家鄉明年的春耕。

而且回鄉後農具怎麼辦?房子怎麼辦?耕牛怎麼辦?所以這種事情環環相扣,我倒覺得可以用土地置換的辦法,比如家鄉有多少土地,拿出地契來,官府就在益都縣附近也給他同樣的土地,這樣就能安居下來,既便於集中管理,又能訓練民團自保,這裡面正好涉及到王郡丞擔心的土地問題,索性一併解決。」

王運謙和趙蜀都不吭聲了,韋雲起是什麼資格,在先帝時代就是御史高官,不是他們能比得上。

而且他們都明白,這些事情張鉉肯定會交給韋雲起總攬,他們只是協助,而他們的利益只有在張鉉完全掌控了北海郡後才能實現。

果然,張鉉對眾人道:「不管事情再困難,也總要解決它,這幾個月就由韋長史來主導北海郡各項政務,大家齊心協力,儘快讓北海郡恢複到從前的繁華。」

……

郡丞王運謙是齊郡人,年約四十歲出頭,父蔭出身,三年前從琅琊郡丞調為北海郡丞。

雖然王運謙父親曾當過地方高官,但他本身沒有世家名門的背景後台,所以他很多時候只能依靠上司,漸漸養成了他揣摩上意,巴結上司的性格,缺乏自主的魄力和決斷力,絕大多數時候他只是決策的執行者,而成不了決策的制定者。

王運謙的家距離郡衙不遠,是一座佔地約三畝的小宅,由於益都縣人口爆滿,他能擁有這樣的獨立宅子就已經是很奢侈之事,根本不敢奢望什麼寬宅大院。

中午時分,王運謙憂心忡忡回到家中,把自己關在書房內長吁短嘆,這時,書房外傳來砰砰敲門聲,王運謙不高興道:「是誰?」

「是我!」

外面傳來他老父親的聲音,嚇得王運謙連忙上前開了門,「父親,有什麼事?」

王運謙的父親叫做王覃,曾經是北齊王朝的高密郡司馬,北齊滅亡後投降了隋朝,先後擔任高密郡太守和魯郡太守,十年前因病退仕回鄉養老,用他當官守刮的錢財買了百頃上田,當了一方地主。

王覃有兩個兒子,長子王運謙二十年前被他舉薦為縣吏,從此走上了官途,次子王運甫在家鄉繼承他的田莊,由於戰亂的緣故,王覃從去年開始,也來到北海郡依靠長子生活。

「我聽說梁致死了,是怎麼回事?」王覃走進房間問道。

「父親怎麼知道?」王運謙著實不解,這件事應該還沒有傳開才對。

「我怎麼不知道,這種事情你們以為能隱瞞得了?」

王覃不滿地瞪了兒子一眼,又問道:「據說梁致是在含春院醉酒落井,我只想問你,真是這個緣故嗎?」

王運謙連忙關上門,低聲對父親道:「其實梁致是遇刺而死,被人一劍刺穿後頸,因為刺殺是發生在茅廁內,陪他去茅廁的侍女等在外面,她也沒有看見是誰下的手。」

王覃坐了下來,問他道:「那你覺得會是誰下的手?」

王運謙知道父親在官場上混了幾十年,遠比自己精明,他此時心中煩悶,也想從父親這裡得到一些指點。

王運謙便低聲對父親道:「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我感覺極有可能是張鉉在背後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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