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6章 借刀殺人

進入秋季,隨著高句麗戰爭結束,也隨著炎炎烈日逐漸遠去,天氣變得秋高氣爽,洛陽街頭又變成熱鬧起來,這天中午,南市內人流如織,摩肩接踵,喧鬧異常,隨處可見挑擔民夫和滿載貨物的牛車。

在騾馬行的拐角處走來幾人,是五六名魁梧高大的家僕簇擁著一名身材瘦長的男子,男子約三十餘歲,皮膚蒼白,雙眼細長,臉上有些浮腫,一臉睏倦的樣子,正是宇文述的長子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在草原雖然沒有完成任務,但也沒有被父親責罵,宇文述只是讓他自己反省,他哪些地方做得不如張鉉,為什麼張鉉能成功,他卻以失敗告終?

宇文化及只反省了兩天,便恢複了從前的風流無度,開始加入尋花問柳的行列,力捧洛陽名妓黃蝶兒,把父親敦敦教誨置之腦後,宇文述心中生氣,卻又無可奈何,他決定轉變管教方法,給宇文化及找些事情做。

騾馬行內瀰漫的臭氣讓宇文化及難以忍受,他捏著鼻子罵道:「你們眼睛都瞎了嗎?快點找!」

家僕們東張西望,旁邊陪同宇文化及一起來的幕僚許印暗暗搖頭,他能感受到宇文化及的滿心不情願,老將軍和他苦口婆心談了一個上午,他竟然還是沒有半點感悟,這個宇文化及真是一個頑固不化的愚夫。

許印是關中雍縣人,出身富戶,從小被譽為神童,才華橫溢,十年前參加科舉,中了頭榜前十,但因為他身材矮小,其貌不揚,被吏部不喜,當了三年的候補卻始終沒有入仕機會,令他心灰意冷。

恰好此時有人把他介紹給了大將軍宇文述,從此他便成了宇文述的幕僚,逐漸被宇文述信賴,最終成為宇文述的軍師謀士。

許印卻知道他們此行的目標,他一指前面一家生意冷清的騾馬行,「就是那家!」

宇文化及精神一振,快步向這家騾馬行走去,只見牌子上寫著『千里騾馬行』,可店鋪前的牲畜圈裡只有幾匹瘦骨嶙峋的騾子,馬的影子都沒有,難怪生意清淡,但門口卻立著一塊牌子,上寫『高價收購馬匹』。

宇文化及眉頭一皺,原來這家騾馬行只收不賣,難怪生意很差,這時,一名夥計從鋪子里奔了出來,滿臉堆笑問道:「幾位客人要賣馬匹嗎?」

「我找你家掌柜有事,叫他出來見我!」宇文化及語氣傲慢,一臉不屑。

夥計呆了一下,搖搖頭道:「我家掌柜不在洛陽,各位改天再來吧!」

宇文化及的傲慢讓許印心中嘆息一聲,連忙取出一張拜帖,遞給夥計,「這是我們的帖子!」

夥計接過帖子看了一眼,嚇了一跳,連忙躬身行禮,「幾位稍等,我去稟報掌柜!」

他轉身向店內跑去,宇文化及低聲罵道:「不是不在嗎?這會又在了,給臉不要臉!」

「公子,何必和一個下人計較。」許印提醒他一聲。

宇文化及沉默了,他之所以不情願,並不是他真的什麼都不懂,而是他不恥這家店的背景,亂匪盜賊開的店,居然讓他宇文化及屈身來拜訪,真不懂父親怎麼會想和這些亂匪打交道?

這時,夥計飛奔出來,陪笑道:「我家掌柜有請各位!」

宇文化及大怒,他正要發作,許印卻拉了他一把,暗示他忍住,宇文化及想到父親有求於人,只得將一口惡氣忍住,回頭吩咐幾名手下,「你們在外面等著!」

宇文化及和許印跟著夥計走過一條黑暗狹窄的過道,來到一座小院里,許印趁機低聲對宇文化及道:「公子別說話,一切由我來應對!」

宇文化及低低哼了一聲,他求之不得,夥計推開一間房門,躬身陪笑道:「兩位請!」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房間里堆滿了各種雜物,凌亂不堪,光各式各樣的馬鞍就有三十幾個,亂七八糟堆放在牆角,在雜物堆中放著一張桌子,桌上似乎剛剛整理過,所有凌亂的紙筆硯台都被他掃落在地上。

桌後坐著一名三十餘歲的男子,頭上青麻布帕子包著頭髮,他臉上的鬍子和房間一樣雜亂,瞪著一雙布滿紅絲的眼睛,一臉橫肉,就像個開黑店的掌柜。

「你們有什麼事?」

他眼睛瞪得更大,目光中充滿了警惕,這是一種極為無禮的舉動,再傲慢的掌柜也會站起身打個招呼,就彷彿對面是他的兩個夥計,看起來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無禮。

許印手藏在身後向宇文化及悄悄擺了擺手,意思讓他不要動怒,這是個粗人,不懂禮節,宇文化及卻冷哼了一聲,轉身向外走去。

走到院子里宇文化及長長透了口氣,父親簡直是瘋了,竟然要和這種人打交道,他也不等許印,拔腳便揚長而去。

房間里,男子滿臉不高興道:「宇文公子就這麼無禮嗎?」

許印臉上有些尷尬,只得乾笑兩聲解釋道:「宇文大將軍不准他參與此事,只是讓他來見識一下,我剛才提醒他,他可以離去了。」

「他是急著去百花樓捧那個黃蝶兒吧!」掌柜咧開嘴嘎嘎大笑起來,露出一口大黃牙。

許印心中十分惱火,但又無可奈何,人家說的是實話,這個宇文長公子啊!快四十歲的人了,什麼時候才能懂點事。

這次老將軍明明就是為了掩蓋他去突厥一事,才不得不屈身和亂匪合作,他卻毫不領情,一點都不領情,許印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失望。

「許先生有什麼事找我?」掌柜不再提宇文化及,直接了當地問道。

「我家主人想和你們首領做筆買賣。」

「宇文大將軍也改行開店鋪了嗎?」大鬍子掌柜調侃一句,又嘎嘎大笑起來。

許印沉默了,對方的無禮令他極為不滿,掌柜沒有得到回應,只得收起調侃的心思,問道:「要做什麼買賣?」

許印低聲對他說了幾句,掌柜眉頭皺成一團,「那人不過是個小小的郎將,堂堂大將軍和他計較什麼?」

「和你們無關的事不要多問,我只問你,你們做還是不做?」

「什麼條件?」掌柜直接了當地問道。

「兩百匹戰馬,先付一半,事成後再付一半!」

掌柜心動了,他們首領急於建立騎兵,對戰馬的渴求簡直到了瘋狂的程度,所以才讓自己在洛陽開店鋪收馬,可惜拉貨的挽馬收了不少,真正的戰馬卻一匹沒有,讓他有點難以交代,現在許印居然提出兩百匹戰馬的條件,他怎麼能不心動。

他沉吟片刻,「這件事我不能做主,我要先稟報首領。」

許印冷冷道:「時間已經不等人,而且我家主人也不習慣和別人討價還價,這一點你也要明確地告訴你們首領。」

「這個我明白,最遲三天後我給先生一個答覆。」

「那好,三天後我再來!」

許印起身行一禮,轉身快步離去,掌柜發了一會兒呆,忽然手忙腳亂地取出紙筆寫一封鷹信。

……

書房內,宇文述半躺在軟榻上,兩個小丫鬟跪在身後輕輕給他敲打肩背,他語氣很緩慢道:「我越來越認為,此人的存在對我是一個威脅,才一年不到,他就走完了別的武將十年的路程,照這樣下去,再過兩三年他恐怕要取代我了。」

許印垂手站在一旁,顯得是那麼瘦小,甚至還沒有坐著的宇文述高大,顯得那麼渺小,完全被宇文述的氣場籠罩住了,他陪笑道:「大將軍太誇張了,他最終只能做到鷹揚郎將,沒有足夠的資歷,很難走到將軍這一步,更不用說大將軍。」

「我只是說說罷了,關鍵是他知道得太多——」

宇文述的話嘎然而止,他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小丫鬟,「你們退下!」

兩個小丫鬟連忙起身退了下去,宇文述這才接著說道:「我年事已高,可能沒有幾年了,我很清楚他心中對我的仇恨,如果不及早把他解決掉,我的三個兒子遲早會死在他的手中,許先生,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

「那老將軍為何不直接抓他以下犯上的把柄,以軍法處斬他,豈不是更加快捷便利?」許印不解地問道,他想不通這點小事,宇文述居然還要借亂匪之手。

宇文述沉默良久,低聲嘆息道:「我何嘗不想直接殺了他,如果是普通將領,我早就動手了,可他是燕王的人,聽說聖上準備培養他成為燕王的股肱之臣,讓我投鼠忌器啊!殺了他,將來只會給我的兒子和家族埋下殺身之患,借別人手殺他,可以撇清我的關係。」

「原來老將軍是擔心三位公子!」

「我當然擔心他們,我三個兒子都不太爭氣,先生也應該知道。」

許印心中嘆了口氣,他怎麼能不知道呢?宇文化及的風流無度,宇文智及的脾氣暴躁和頭腦簡單,宇文士及稍微好一點,卻又比較懦弱,宇文述一世英雄,卻有三個這樣無用的兒子。

「老將軍,有句話我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有什麼話不能說嗎?」宇文述有些不悅道。

許印猶豫一下,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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