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6章 用之信之

就在張鉉剛離開河南府衙不久,刑部侍郎骨儀率領數十名刑部士卒氣勢洶洶趕到了河南府。

雖然刑部尚書衛玄是偏向於燕王楊倓,但尚書只是掛名,並不管本部具體事務,真正的刑部大權掌握在侍郎手中。

骨儀是虞世基的心腹,他自然會忠實執行虞世基的命令,骨儀直接闖進了河南官衙大堂。

「骨侍郎為何事而來?」李綱攔住了骨儀去路。

骨儀舉起一道公文,態度嚴厲地說道:「這是刑部牒文,我正式接手天寺閣酒樓血案,請李府君將所有卷宗和人犯交給我帶走。」

李綱已經從柴紹那裡得到消息,刑部將接手此案,他心中極為不滿,冷冷道:「骨侍郎流程有誤吧!河南府並非刑部下屬,一紙刑部的牒文就可以讓我交人嗎?」

「這並非是刑部內部牒文,上面已有內史省和門下省押印,發還刑部執行,下官公事公辦,請李府君配合!」

李綱是個原則性極強之人,儘管他心中極為不情願,但刑部牒文上已經有內史省和門下省的押印,權力上就僅次於聖旨和敕令,李綱不得不服從,他重重哼了一聲,對身邊河南少尹王觀道:「替他們辦理手續吧!」

他轉身便向內堂走去,骨儀一揮手,十幾名士兵趕赴大牢中提人,他則跟隨王觀向大堂走去。

王觀取出厚厚一疊卷宗放在桌上道:「這是所有的口供和筆錄,還有現場勘察的證據,都在這裡了,請骨侍郎簽字吧!」

骨儀對口供筆錄根本不感興趣,他要的是人,不過這些卷宗他也準備帶走,他剛要簽字,卻只見他的手下慌慌張張跑來,「啟稟侍郎,案犯只有一人,另外一人張鉉已經不知去向?」

骨儀大吃一驚,張鉉才是這個案子的關鍵人物,他頓時厲聲喝道:「王少尹,張鉉何在?」

王觀不慌不忙道:「李府君已經審結了此案,張鉉並非兇手,按照隋律,他只能算是一個旁觀證人,在案子沒有正式審結之前,可以取保候審,燕王殿下已經把他保出去了。」

骨儀大怒,一把掀翻桌子,所有卷宗撒落一地,他轉身怒氣沖沖而去,他意識到自己來晚了一步。

……

虞世基將宇文述所託之事稍加處理後,便把這件事交給了骨儀,他便不再過問,該怎麼做是骨儀的事情,他只要知道一下最後的結果便可。

但事情卻發生了意外,關鍵涉案人張鉉已經離去,這件案子骨儀就無法再做下去,猶豫良久,骨儀最終一咬牙率領眾下屬來了燕王府。

骨儀足足在燕王府門前等了半個時辰,大總管錢景忠才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

「原來是骨侍郎,讓侍郎久等了,來燕王府有什麼事嗎?」

骨儀心中暗罵,自己已經給門房說過了,現在還得再說一遍,他心中雖恨,卻又無可奈何道:「在下為公事而來,因為涉及到天寺閣的一個案子,需要燕王府一名侍衛出來作證,能否請錢總管幫忙叫一下人!」

「哦!原來如此,只是燕王府侍衛很多,不知你找哪一位?」

「我要找侍衛張鉉!」

錢景忠呵呵笑了起來,「骨侍郎恐怕找錯地方了吧!應該去河南官衙才對,他不是被李府君扣住了嗎?」

「但他已經不在那裡,聽說被燕王擔保出來了,應該就在王府中,我只是向他詢問一些事情而已,能否麻煩錢總管再去看看。」

「好吧!你稍等。」

錢景忠轉身回了王府,這一稍等就沒有了下文,骨儀又苦苦等候了半個時辰,終於明白自己上當了,錢景忠根本就是在耍他。

這時,旁邊一名隨從恨恨道:「抓不到人就算了,直接缺席判他死罪,全城通緝他,他總有出門的一天——」

話沒有說話,骨儀便狠狠一記耳光抽去,大罵道:「你以為他是什麼人,阿狗阿貓嗎?隨便可以判死罪,他是燕王的人,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骨儀心裡很清楚,上面根本不是為了對付什麼燕王侍衛,一個小小的侍衛哪裡值得這般興師動眾,他們是要利用這件事來逼迫燕王,卻把這件苦差扔給自己,自己又該怎麼辦,難道闖進去抓人嗎?

骨儀一陣心煩意亂,低低嘆息一聲,轉身帶領眾人離開了燕王府。

骨儀剛走,錢景忠便急急趕來向燕王楊倓彙報,他走進內堂,見楊倓正和張鉉在說著什麼,便沒有走進去,在堂外道:「回稟殿下,他已經走了。」

「好!辛苦了。」

楊倓讚許一聲,錢景忠便施一禮退下去了,這時楊倓又恢複了剛剛才的憂慮,對張鉉道:「骨儀是虞世基的人,想不到竟把虞世基卷進來了,小事變成了大事,你說這件事改怎麼辦?」

張鉉知道楊倓並不是在責怪自己,而是他真的不知該怎麼辦?

張鉉沉思片刻道:「宇文述找虞世基幫忙,必然是花了很大的代價,而死者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家奴,我更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侍衛,宇文述為這件小事大動干戈,殿下覺得他的真實目標是誰?」

「我知道,他其實是針對我?」

「但燕王殿下想過嗎?他這樣針對燕王殿下又有什麼意義?能罷黜殿下的王爵,還是可以廢了殿下的皇太孫之位?他的目的何在?」

楊倓冷笑一聲,「我最多是偏袒下屬,根本治不了我的半點罪,我覺得他只是想羞辱我,報上次被免職的一箭之仇。」

張鉉搖搖頭,「殿下如果這樣想,就未免把宇文述想得太簡單了,為報一箭之仇,就不惜重賄虞世基,冒著徹底得罪殿下的風險,宇文述這麼大歲數了,我覺得他絕不會是為了賭一時之氣。」

「那你認為他的目的是什麼?」

張鉉略一沉吟,便緩緩道:「我是否有罪對他根本沒有意義,他也毫不關心家奴之死,我認為他只是想利用這件事逼殿下和他妥協。」

「妥協?」楊倓不解地望著張鉉。

張鉉淡淡道:「他被免職是因為殿下對他的彈劾,如果殿下反過來替他說幾句好話,比如當時的情況比較混亂,他欺騙聖上只是迫不得已,再加上他向聖上懺悔一番,很有可能他就能官復原職!」

「你認為他最終是為了官復原職?」楊倓終於有點聽懂了。

「可我絕不會和他妥協!」

楊倓憤恨道:「他就是大隋的蛀蟲,我就恨不得一刀殺了他,只恨皇祖父上次沒把他打死,他憑什麼認為我會妥協?」

張鉉沉思片刻道:「我覺得他們是在賭殿下會顧忌皇太孫之位。」

「哼!我根本不想做什麼皇太孫,我只希望大隋能走出危機,而他們就是大隋走出危機的最大絆腳石。」

張鉉注視楊倓片刻,又道:「如果殿下絕不願和他妥協,那就要和他們徹底翻臉了。」

「我不怕和他們翻臉,我只是不知該怎麼辦?」

楊倓目光炯炯地看著張鉉,「你能否我告訴我?」

「可我是當事人,殿下不擔心我有私心嗎?」

楊倓搖了搖頭,「皇祖父告訴我,既用之,則信之,若我不信任你,我現在就不會和你談這件事了。」

張鉉心中有一種莫名的感動,楊倓的寬厚讓他看到人性美好的一面,他默默點了點頭,「這件事其實也並不難辦!」

……

武川樓內,身著一襲白色道袍的竇慶正在聽取柴紹的彙報,發生在天寺閣的血案由小事變成了大事,自然也引來了竇慶的關注,相對於這樁案子的本身,竇慶更關注案子背後隱藏的博弈。

竇慶已經知道宇文述暗求虞世基,卻沒料到虞世基居然接下了這個人情。

一方面固然是宇文述花了大手筆的財物,但另一方面也說明虞世基對財貨的貪婪已到了利令智昏的程度,竟然不管對方是燕王楊倓。

這讓竇慶暗暗嘆息,他知道虞世基的精明狡詐,虞世基一般不會犯下和皇權對抗的錯誤,只說明了一個道理,虞世基對大隋的前途已經很悲觀了,他只想利用自己的權力,在大隋廣廈將傾之前儘可能地多撈一點。

「會主,卑職不太明白,卑職在燕王身邊三年,而張鉉在燕王身邊卻只有半個月,但燕王對張鉉的信任卻遠遠超過卑職,這會是什麼緣故?」

柴紹心中的疑惑終於忍不住向竇慶傾述了,張鉉剛剛回來,楊倓就不顧他是待罪之身,立刻和他商量下一步的應對之策,而把自己撇到了一邊,讓柴紹心中既困惑,也略略有些不滿。

「難道就因為卑職是李公之婿嗎?」柴紹忿忿不平道。

竇慶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和李公確實有點關係,但關係並不大,我倒覺得楊倓的聰明遠遠超過了他的年齡,他會從很多細節小事來觀察一個人。

比如小公主逛街事件,便讓楊倓發現了張鉉內心善良的一面,再比如張鉉主動願意為羅士信頂罪,雖然看似給楊倓找了麻煩,但楊倓又從中看得了張鉉的不計榮辱,仗義助人,相反,你雖然在他身邊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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