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關中地臍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古龍水

虛風道長聞言心中暗自吃驚,在風陵寺中曾見過李地火的邪門功夫,如今這老蠕頭蠻恐怕是更加厲害,自己即使與客家嬤嬤前輩聯手,也未必能敵。

「不知這位老前輩因何要留下徐某呢?」虛風道長面帶微笑,不卑不亢的問道。

「你剛才手裡的那個小瓶子裡面裝的是什麼,給老夫瞧瞧。」郭儒昌眼睛緊盯著虛風道長的西服口袋說道。

「『Eau de Cologne』,這是科隆產的4711古龍香水。」虛風道長遲疑的從衣袋裡掏出那支小小的香水瓶子。

郭儒昌一把搶過去,湊在鼻子下面聞了聞,說道:「香水?果然沁人肺腑,幽幽暗香,如沐春風,端的是個好東西啊。」

李地火湊上前瞟了一眼,不屑一顧的說道:「不就是花露水嘛,靠山鄉供銷社裡有賣的。」

郭儒昌神情彷彿有些陶醉了一般,喃喃吟道:「『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你知道這少婦如何『凝妝』的么?」

「孩兒不知。」李地火回答道。

「古來女子『凝妝』無外乎貼花鈿、塗口脂、搽傅粉、抹胭脂、點鵝黃與畫眉幾種……」郭儒昌面露悵然憧憬之色。

「孩兒願聞其詳。」李地火討好的說道。

「花鈿,又稱花子、貼花,南朝宋武帝女壽陽公主,卧於含章殿檐下,梅花落額上,成五齣花,拂之不去,經三日洗之乃落,宮女奇其異,競效之,故稱之為『梅花妝』。宋人汪藻在《醉花魄》中吟道,『小舟簾隙,佳人半露梅妝額,綠雲低映花如刻。』便是指的女人額前貼花了,最漂亮當屬貼蜻蜓的翅膀了。《木蘭辭》中也有說花木蘭姑娘『對鏡貼花黃』一句……」郭儒昌侃侃而談。

「花木蘭啊,不就是那個替父從軍的假小子么,地火知道。」李地火大咧咧的說道。

「口脂,為朱赤色,塗在唇上,鮮艷欲滴,唐朝詩人岑參在《醉戲竇美人詩》中曰,『朱唇一點桃花殷』,所以說『櫻桃樊素口,楊柳小蠻腰』,這個櫻桃小口是美女不可或缺的。」郭儒昌一面說著,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滿是皺紋闊嘴巴。

「爹爹,你說的是『口紅』,這個地火也知道。」李地火巴結著附和道。

「傅粉,即往臉上拍白粉是也,前朝李漁曾說,『美者用之,愈增其美,白者可使再白,黑上加之以白,是欲故顯其黑』,可見其妙,」郭儒昌津津樂道著,接著又說,「額黃,又名『鴉黃』,額間塗黃色,宋代詩人彭汝勵歌曰『有女夭夭稱細娘,珍珠落鬢面塗黃』,不過咱大清朝不時興這個了。」

虛風道長不知郭儒昌說這些幹什麼,疑問的目光望向了客家嬤嬤。

客家嬤嬤苦笑了一下,道:「蠕頭蠻雌雄同體。」

「畫眉,當年司馬相如妻文君,眉色如望遠山,時人效畫『遠山眉』,眉毛以黛黑描成長長彎彎青色,如遠山一樣秀麗,方顯女子之婉約也。畫眉有十種,鴛鴦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月眉、分梢眉、涵煙眉、拂煙眉、倒暈眉,不可不記。」郭儒昌嘿嘿笑道。

「爹爹懂的真多。」李地火由衷的讚歎說道。

「胭脂,又稱『焉支』,其色嫣紅,乃張謇出使西域傳回中原,婦人直接塗於面頰,猶顯莊重文靜,方無輕佻惑人之感。青年女子則抹於兩腮,令人沉醉,俗稱『桃花妝』,濃艷者為『酒暈妝』,淺淡者為『飛霞妝』。」郭儒昌講的唾沫星子亂飛。

說到這裡,郭儒昌又嗅了嗅古龍水瓶子,赫然長嘆道:「可是所有的這些,都比不上這個小瓶子裡面的異香令人神醉心迷啊……」

虛風道長搖了搖頭,自語道:「當然了,因為這裡面含有男性激素。」

※※※

虛風道長衡量了一下局勢,趁機說道:「老前輩,這瓶古龍水就送給您吧。」

郭儒昌微喜,點了點頭:「嗯,此話當真?」

「一瓶香水而已,前輩若是喜歡,在下回去香港以後,可以再給您弄一箱來。」虛風道長察言觀色的跟進道。

「這個么……」郭儒昌摩挲著玻璃瓶,頗有躊躇。

「爹爹,萬萬不能放他走,這傢伙會暴露咱們地臍的秘密的,到時候普天下盡知,您這兒可就永無寧日了。」李地火趕緊阻止道。

「是呀,要是地臍里人來人往的,那可是不勝其煩了,」郭儒昌拿了人家東西手短,想了想,突然歡喜的說道,「不過要是給他也種下蠕頭蠻,都成了一家人,問題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還是爹爹想的周全。」李地火奉承道。

郭儒昌轉臉對虛風道長和有良笑眯眯的說道:「你和這個孩子就當老夫的孫子吧,地火,你去給他倆下種……」

「遵命,爹爹。」李地火一晃腦袋,「嘎嘎嘎」一陣亂響,脖子一下抻長了兩米,咧開嘴巴嘿嘿笑著,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大黃牙,伸了過來。

虛風道長此刻只得將心一橫,掏出瑞士軍刀,掰開主刀,握在手裡戒備著。

「啵」的一聲響,李地火吐出一個大泡泡,旋轉著飄了過來,同時散發著一股腥臭之氣。

虛風道長左手一推,將有良送至客家嬤嬤的身邊,自己隨手又從衣袋內摸出一小筒德國拜耳強力殺蟲劑,經常在野外追蹤露宿,利用化學手段殺滅毒蟲是不可缺少的防身措施之一。

大泡泡已經飄至頭頂上方,虛風道長「啪」的一聲,手指彈開筒蓋,撳下按鈕,一股無色的毒霧噴射在了那半透明的泡泡上……

濃度極高的除蟲菊酯瞬間穿透並滲入了泡泡內,那些蠕頭蠻幼蟲嚇得抱頭鼠竄,細細的尾巴無力的擺動了數下後,便紛紛的氣絕身亡了,大泡泡失去了生命力,也隨即墜落在了地上,「噗」的一聲癟了,小蝌蚪們僵硬的屍體散落了一地。

「啊……」李地火悲痛欲絕的尖叫一聲,猱身撲上,張開大嘴發瘋般的咬向了虛風道長的腦袋。

虛風道長手舞瑞士軍刀,使出全真派七星劍法,腳踩北斗,與李地火緊張的周旋了起來。

全真派七星劍法乃是長春真人丘處機傳下,契合易經六十四卦方位,神機莫測,變化多端,雖然適合於三尺長劍,但江湖中有謂「一寸短,一寸險」之說,那把不足巴掌長的瑞士軍刀在虛風的手中靈動如風,一點也不亞於長劍,有好幾次險些劃破了李地火長長的脖子。

「地火讓開,待老夫來會會這位『五行追蹤客』……」郭儒昌見李地火竟然戰不下虛風,於是慍怒的親自上馬了。

※※※

郭儒昌先是小心翼翼的將古龍香水瓶子撂在了石筍上,然後往虛風道長面前一站,苦口婆心的勸說一番道:「徐風,人生短暫不過數十年而已,又有什麼意思?不如做個蠕頭蠻,至少可以活三百年之久,而且到了古稀之壽,容貌便不再改變,手腳依舊靈活如常,什麼肝腎心脾肺五臟等都也不會生病,比那些垂垂待斃的老頭子要舒服得多了……」

虛風道長淡淡一笑,道:「前輩此言差矣,徐某雖已年過五旬,算算也不過再苟活個二三十年罷了,但身旁畢竟有些親朋故舊,平日里談古論今,家長里短,人生平添了諸多樂趣。若是做了蟲子,儘管多活了兩百年,可是相熟之人都已故去,只余孑然一身,舉目無親,夜夜凄風苦雨,這樣的日子有什麼意思呢?」

郭儒昌聽罷微微一怔,表情不免有些黯然,虛風道長的這些話,一時間勾起了他內心深處的傷痛,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儘管已經過去了兩百年,但他始終忘不了乾隆五十九年的春天,自己被運城府衙捉去,嚴刑拷問有關「風后冢」的秘密。在獄中,自己受到百般折磨,但始終寧死不招,恰逢當朝軍機大臣和珅巡視河東,將自己無罪開釋。此後,和珅執意要納自己的女兒為妾,恩人相求,自然不便推辭,於是便答應了這門婚事。可是自女兒進京後,便一直音訊皆無,她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河東風陵渡。

「可兒……」郭儒昌長嘆一聲,竟然止不住的潸然淚下。

「前輩,您……」虛風道長大惑不解。

「老夫憶起往事,心中頗為酸楚,你說的不錯,人生一世,唯有骨肉親情著實令人難以割捨啊……」郭儒昌悵然道。

虛風道長更加不解了,難不成這蠕頭蠻也與人類一樣有七情六慾?

郭儒昌看出虛風眼中的疑惑,於是幽幽說道:「老夫郭儒昌,河東風陵渡人士,當年有一女兒,年方二八,視若掌上明珠,後來為當朝軍機大臣和珅所娶,可是自從她入京城之後,音信皆無,生死不知,實為老夫終生一大憾事啊……」

「和珅!」虛風道長聞言大吃一驚。

「此為老夫一世之心結,雖已兩百年過去了,卻始終不得解。」郭儒昌面現極痛苦之色。

「那郭老前輩就沒有進京去看看么?」虛風道長同情的問道。

郭儒昌搖了搖頭,道:「當時郭家二百五十年期限已至,老夫必須前來這地臍內接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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