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設計

為什麼要回來,李明達當然有自己的計較,他心裡恨意難消之餘,又充滿無邊的悔怨,其實在聽到風聲,收拾細軟出逃的時候,李明達就有幾分悔意,污衊楚質又怎麼樣,李木空口無憑,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這事是自己做的,而且檢舉上官貪污受賄,這也是官員權利,也談不上觸犯律法,本是無罪之身,可是一逃,就坐實了各個罪名。

當時的李明達收到消息,心中急慮不安,也沒有多想,有著自己的顧慮,誰都知道杭州太守范仲淹十分器重楚質,心虛之下,怎敢留下。

然而,在躲藏期間,聽聞楚質並沒有聽信李木之言,李明達後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只不過以他的性格,自然不會把事情怪到自己頭上,只會埋怨楚質,不僅搶走了自己的知縣之位,還害得自己猶如喪家之犬,惶惶不可終日,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過了近三個月提心弔膽的日子,同時,心中對楚質的怨恨也達到無以復加的地步,眼看搜捕自己的風潮漸小,李明達再也忍耐不住,不想再過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與一些人商討之後,經過一番改頭換面的喬裝打扮,混進了杭州城,準備干一件大事。

執掌錢塘縣刑獄公務多年,以李明達的手段,要招攬幾個亡命之徒,也不是件難事,而且他本身也是個謹慎之人,明白狡兔三窟的道理,早給自己留下幾條後路,不然在全城各路通緝的情況下,怎能平安無事的隱藏到現在。

「都是老朋友了,既然我出現在這裡,有何目的,難道劉主簿猜測不出來嗎。」李明達輕聲說道,清秀的臉孔浮現出一絲猙獰,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想選擇這條路。

劉仁之聞言,眼睛轉動幾圈,似有所思,試問道:「莫非,李縣尉……準備出海?」

「好,不愧是相交多年朋友,就知道瞞不過劉主簿。」李明達看似笑得很開心,其實心中恨意更甚。

要知道在古代,航海技術欠缺,出海是件十分冒險的事情,除非迫於無奈,不然就算有商船要出海貿易,也很難招募到人手,而且,中國人骨子裡還有個嚴重的鄉土情結,要背井離鄉,飄洋過海,簡直就是數典忘祖,讓人不恥。

還有,在世人眼中,中原才是天朝上國,其餘地方,都是蠻夷之地,海外的傳說固然不少,仙山海怪、長生仙果無數,但只要是理智正常的人,都不為了這種虛無縹緲的傳說,而使自己身臨險境。

況且,在杭州日久,與海商接觸的機會很多,耳濡目染之下,李明達自然不信那些仙人妖怪傳說,更加捨不得中原的花花世界,但是,如今他被官衙通緝,心裡也知道天下之大,再無容身之地。

而且,在平時,見到海商往返的暴利,李明達也經常玩笑的對旁人說過,如果自己哪天舍官不做,也要出海為商,所以劉仁之才會猜測出李明達的打算來。

杭州城邊有個大港口,李明達要出海,按理來說,秘密出現在城中,伺機坐船而遁,那是正常的事情,然而,劉仁之卻知道,這很不合常理,要知道李明達是通緝待罪之身,最危險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固然有些道理,但這多半是糊弄人的,杭州城中認識他的人無數,他應該唯恐避之不及才是,怎麼會自投羅網。

而且,杭州城外的海岸有幾十里長,劉仁之相信,既然李明達要出海,肯定做好萬全的準備,在城外隨便一個地方登船就好,何必混入城中,增加發生意外的機率,難道他就不怕被人識破身份,這不是聰明的選擇。

唇角動了動,掩飾心裡的不安,劉仁之說道:「這很好啊,卻不知李縣尉準備何時動身,我定然前去相送。」

「劉主簿,你又何必明知故問,知縣大人對我如此不薄……」李明達冷笑說道:「在沒有報答他之前,我豈能安心離去。」

「李明達,你瘋了。」就算心裡有了些準備,但是劉仁之臉色還是忍不住突變起來,驚呼道:「……並非楚知縣之過,純屬天意弄人,你怎麼能將錯過推到他的身上。」

偏執的人,總是不會承認錯誤在於自己,況且,李明達已經認定,自己之所以落得這個下場,就是楚質從中作梗,自然聽不進任何意見的。

「不要說了。」心中一陣厭煩,李明達揮動長刀,恨聲道:「若不是他向范仲淹讒言,我何至於如此,此仇不報,我心難安。」

刀光閃過,劉仁之心頭一涼,識趣的閉嘴不語,一看就知道,李明達認了死理,在這個時候,再說些冤冤相報何時了,冤家宜解不宜結之類廢話,那豈不是自找沒趣。

長長喘了口氣,帶著幾分淡然,臉上浮現一絲笑容,李明達說道:「劉主簿,你我結交多年,交情菲淺,想必這種小事,你應該會欣然幫我吧。」

沉默良久,劉仁之在旁坐了下來,緩緩搖頭,勸道:「子通,聽我一言,一步不慎,步步皆錯,但還有回頭的餘地,若是再執迷不悟,怕是再難以挽回。」

「你以為我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嗎。」李明達面無表情說道。

見到李明達似乎意動,劉仁之連忙說道:「那是自然,按大宋律令,只要你肯投案自首……」

「予以刺字充軍,或流放為奴之刑,想我堂堂進士出身,這等卑下之事,豈能從之。」李明達愴然一笑之後,冷聲說道:「這都是拜楚質所賜,讓我淪落到連乞丐都不如的地步,此仇不報,叫我如何能甘心。」

「子通,想當年我們初到錢塘,你還說要公正廉明,保一方安寧,讓百姓安居樂業,做一個為萬民所景仰的清官,而今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劉仁之悲傷說道,目光里掠過深情的懷念。

李明達不為所動,不屑笑道:「是人都會變的,你也不是如此,不知道是誰,當年口口聲聲說,為官要兩袖清風,心有良知,為民做主,這才對得起百姓,不負皇恩,現在怎麼樣,還不是一樣貪污索賄,與天下的貪官污吏有什差別。」

劉仁之臉面頓時漲得通紅,結舌辯解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是逼於無奈……」

「是啊,很無奈,不拿,就得罪上峰,還有那些背景通天的豪紳。」李明達冷嘲熱諷說道:「你不是經常把孟子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訓誡掛在嘴邊嗎,還要有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的風骨,怎麼沒見你做到。」

「哼,你自己也忘記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之言,居然還有臉說我變了。」李明達恥笑道:「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劉仁之羞愧難言,低下頭來。

「劉主簿,其實你也不必感到不安。」李明達笑道:「天下烏鴉一般黑,且不說天下,就單是杭州官場,難道就只有我們二人貪了而已?他們拿得比我們更加厲害。」

「據我所知,范公,還有楚知縣就沒有。」劉仁之輕聲說道。

李明達頓時語塞,為了能夠捉住楚質的把柄,他可時格外留意楚質的舉動,自然清楚劉仁之並沒有撒謊,對此啞口無言,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哼聲道:「差點給你扯開話題,劉主簿,你給個實話,到底幫不幫這個忙吧。」

望著在燭光下閃耀著寒光的長刀,劉仁之艱難的咽了下喉嚨,既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就如同徐庶進了曹營,一言不發,而這樣,正好表明了他的態度。

「看來,劉主簿是不準備幫忙了。」李明達淡聲說道,劉仁之心中驚駭,身體忍不住縮退起來。

李明達掂了掂兵器,刀光閃動,笑著說道:「劉主簿何必擔心,你我是什麼交情,就算你真做了些對不住我的事情,我又豈能放在心上,況且只是區區的小事。」

知道李明達是出了名的笑裡藏刀,他的語氣越溫和,劉仁之反而更加擔心不已,只是心裡再害怕,他更清楚一件事情,如果選擇幫助李明達,一但事發,那將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家裡還有妻兒老小,劉仁之寧願自己遭遇不幸,也不希望他們因此而受到連累。

「那我就告辭了。」李明達站了起來,將刀歸鞘,掛在腰間,輕步走到房門前,跨過門檻,忽然緩緩回身說道:「對了,還有件事忘記告訴劉兄。」

心中掠過不詳之意,劉仁之連忙問道:「什麼事情?」

「許久不見侄兒,我心裡挂念得緊,也沒與劉兄打過招呼,就令人將他接到我家親近幾日,還有嫂夫人,她似乎不願與侄兒分開,我也索性一同請去了。」李明達笑容滿面說道:「想必劉兄不會見怪吧。」

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連忙掀簾跑進卧房,看著空蕩蕩的房屋,劉仁之只覺眼前一暗,一陣天旋地轉,差點癱軟在地上。

怪不得總是感覺什麼地方不對,以前回到家中,兒子固然睡了,但是妻子總會出來迎接自己,而今卻不見身影,之所以忽略此事,主要是見到李明達,心裡驚駭之下,想不起來也很正常。

「禍不及妻兒。」撫著隱約作痛的胸口,劉仁之眼裡泛起血紅,瞪著跟進來的李明達,咬牙切齒說道:「李明達,做人不得這麼卑鄙無恥。」

「劉兄,我也不想這樣。」李明達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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