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揭發

說話的卻不是李木,而是他旁邊的一個同夥,曾經作為衙役,這人對於大宋律令還是有些了解的,明白束手就擒或許只是吃幾年牢飯,若是頑固反抗的話,輕則刺字充軍,重則處決斬首也不奇怪。

「很好,放下兵器,慢行過來。」劉仁之欣慰似的笑了下,繼續說道:「你們三個考慮清楚沒有,若是敢負隅頑抗,襲官欺上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到那個時候,天下再大,也無爾等安身之地。」

有榜樣在前,其他兩人猶豫了片刻,也十分識趣的放下手裡的傢伙,與之前那人雙臂微微攤開,緩步向前輕移,當走近之時,幾個衙役如狼似虎的撲上前去,十分熟練的解開他們的腰帶,將其綁縛起來。

「兄弟,看在以前的情份上,輕點兒。」

「放心,跑不了的,用不著捆那麼緊,快勒進肉里了。」

三人低聲哀求起來,然而幾個衙役絲毫不為所動,將他們全身搜查一遍,沒有發現什麼遺漏之後,有人好心的衙役,才悄聲提醒說道:「大人在看著,不敢留手,忍耐一下,自求多福吧。」

「李木,你還楞著幹什麼。」突然之間,臉色陰沉的劉仁之暴喝起來:「還不快些跪下向楚大人請罪。」

「哐鐺」

眼睛溜溜眼了幾圈,李木甩手將長刀扔到旁邊,撲通一下,雙膝生硬著地,發出沉悶的聲音,滿面悔恨的表情,哭顫說道:「大人,小人糊塗啊。」

「綁了。」劉仁之揮手,轉身又變換臉色,輕聲說道:「大人,你看……」

「押回衙中,嚴加審訊,本官要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楚質淡然說道,悄然鬆了口氣,說句實話,平時看電視劇,那些主角總是在槍林彈雨中面不改色,本以為自己也能做到,沒想當身臨其境,面對幾把閃晃晃的長刀,卻發現心裡難免有幾分緊張。

淡定、淡定,連這點小場面也應付不了,豈不是惹人笑話,楚質悄悄地抹去手心的汗漬,盡量顯得從容不迫的模樣說道:「問清他們是否還有其他同夥,這等害群之馬定要全部揪出來,絕不可輕饒。」

說著楚質忍不住冷哼起來,今日的行程安排本來是巡察山角下那段湖岸的挖掘工作的,只不過巡視片刻,突然想到范仲淹前幾日的吩咐,就心血來潮的上來了解情況,幸好如此,不然也不會發現這件事情。

居然有人敢假冒縣衙官差,以縣衙的名義招搖撞騙,而以百姓畏官如虎的性格,肯定不敢上報揭露,這樣說來,如果不是碰巧撞見,想必自己一定會被蒙在鼓裡,自己身為錢塘知縣,這筆帳自然是算到自己頭上,那自己苦心營造的清譽,豈不是毀於一旦。

指不定百姓還以為自己明裡說一套,背後又做一套呢,想到自己差點讓人亂棍打走,楚質怒火中燒,很想上前踹死幾個敗壞自己名聲的小人。

敏銳察覺知縣大人滿胸的憤怒,劉仁之與幾個衙役自然唯唯諾諾,就要押著李木四人打道回府,村民之中突然閃出一條通道,一個發須皆白,大約有七八十歲的老頭,在兩個青年村民的攙扶下,顫著步子走了過來,口中呼道:「縣尊,主簿,小民來遲了,萬望恕罪。」

「你是……馮大柱。」遲疑了下,劉仁之試問道。

「正是小民。」甩開兩個青年小伙的攙扶,村正馮大柱一步三顫的走了過來,巍巍鞠躬施禮說道:「拜見縣尊、主簿。」

尊老愛幼是中國優秀的傳統美德,楚質與劉仁之見狀,連忙上前將馮大柱扶起,卻不想他卻趁機握住兩人的手臂,老淚縱橫道:「大人,你們要為小民等人做主啊。」

所謂人老成精,從剛才的情形,老頭就明白楚質等人與李木並不是同夥,而且看模樣應該是主持公道的清官,豈能不抓緊機會哭訴。

老狐狸,剛才叫喚半天沒見人影,現在倒識機跑出來了,暗暗腹誹了下,表面上劉仁之自然是一臉和氣的說道:「馮村正,楚知縣在此,你有什麼冤情,儘管道來就是,相信楚大人一定秉公而斷,還你一個公道。」

「楚大人,小民們冤枉啊。」老頭決口不提剛才驅逐楚質等人之事,只是一抹眼淚一抹鼻涕的哭道:「前些時候,衙門裡才來人將鄉親們的田地奪去,這兩日又來徵收什麼開湖稅錢,村裡本就貧苦,如今耕地盡失,連養家糊口都成問題,實在是交納不起錢糧,望乞大人給大夥一條活路啊。」

一個發須皆白的七八十歲長者老淚縱橫的乞求,場面真是令人聞者傷心,見者落淚,觸景生情,一些村民也輕聲抽泣起來。

楚質不是鐵石心腸的人,而且一路走來,他也清楚,馮大柱所言並沒有虛假,山村建在大山交匯之處,本來就不易開墾田地,而且山裡土壤疏鬆,連樹木雜草也沒有幾株,更加不用說種植農作物了,所以村民才會隔著老遠,私自在山下的湖邊佔地造田。

現在官衙要開湖,勢必會毀掉湖岸邊的田地,對村民來說,相當於斷絕了他們以後的生活來源,正不知所措之際,李木幾人又來搗亂,簡直就是雪上加霜,把他們往死路上逼,所以村民反應過激一點也不奇怪。

要知道,這時代的百姓還沒有經過理學的馴化以及異族的屠殺,還沒有徹底改變成為順民、奴才,身上的血性還保留著,敢於反抗衙役十分正常,若是真的急了,殺官造反那是家常便飯,對此楚質頗有體會,縱觀整個中國歷史,王朝更迭的時候,奪取天下的或者不是他們,但率先動亂起來的肯定是處於最底層、衣食不飽的貧窮百姓。

百姓揭竿而起有什麼後果,楚質非常的清楚,自然不想親身經歷,當下連忙表態:「老人家莫要哭泣,開湖之時,太守就吩咐本官,田地乃是百姓之本,不可輕動,若是非動不可,一定要加以彌補。」

「今日本官來此,就是想了解清楚諸位在湖邊田地的情況,將其編著成冊,回衙之後報予太守,再酌情補償大家的損失。」楚質正容說道:「想必各位也聽說過了吧,杭州的太守就是名滿天下的范相公,他說過的話肯定會兌現,絕對不會欺騙大家的。」

「范相公是誰啊,好像隱約聽說過。」

「不知道,應該是個大官吧。」

「小官的話不能信,大官的話更加不可靠。」

村民竊竊私語,這些人大字不識幾個,不知道範仲淹很正常,可馮村正與幾個村老卻不是尋常愚夫愚婦,深知范仲淹的名聲,聞言不由大喜,回頭瞪了眼胡亂說話的村民,但心中仍有疑慮,目光看向李木幾人,也不知道開湖稅錢……

楚質立有所覺,上前兩步,義憤填膺說道:「至於這幾個小人,乃是縣衙之中的敗類、蛀蟲,前不久已被本官革職,趕出衙門,卻沒想他們居然如此膽大妄為,敢假借本官之名,實施這等敲詐勒索之事,尤為可恨,其罪當誅。」

藉機痛罵了幾句,楚質才感覺舒服了些,繼續說道:「在此本官可以明確的告知諸位鄉親父老,范相公有言,此次開湖,無論如何困難,絕對不向百姓征納絲毫錢糧,大家放心,如果以後還有官吏來收什麼開湖稅,你們儘管像剛才那樣,將其亂棒趕出。」

輕輕笑了下,楚質說道:「或者到縣衙向本官稟報,當然,如果還是信不過本官,也可以到州衙找范相公訴苦。」

「不敢,不敢,自然信得大人。」馮大柱人老,卻沒有糊塗,能分得清什麼是虛情假意,什麼是真心之語,當下連忙轉頭喝道:「都愣在那做什麼,把手裡那亂七八糟的物事放好,過來拜見,向縣尊、主簿請罪。」

縣官不如現管,馮大柱的話十分管用,村民們連忙將手裡的扁擔傢伙擱放在角落,亂蓬蓬的過來行禮,雖是一場誤會,卻真的得罪了楚質,當然是滿面的不安。

如果換做其他官員,遇到剛才的待遇,心裡怎麼也有幾分疙瘩的,畢竟從官員的角度來看,無論誰是誰非,村民們對抗官差的行為,本身就是不能饒恕的,然而楚質卻不這麼看,因為古今中外無數事實已經證明,當暴力機關與百姓發生衝突時,在一般情況下,有錯的絕對不是屬於弱勢群體的百姓。

要是連這點都不明白,談何為民做主,所以當百姓忐忑不安的來見禮時,楚質自然笑容如和煦春風,溫言勸慰起來。

「大人寬厚,真是小民之福。」馮大柱感激涕零,隨之連忙說道:「請大人到寒舍稍坐,容小民稟報村中田地情況。」

楚質含笑點頭,在百姓的簇擁下,向村內走去,待遇的轉變,讓他更加痛恨李木幾人的所作所為,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去了多少個村落招搖撞騙,楚質心中尋思,看到他們身上的衙役皂衣,感覺是那麼的刺眼,當下冷聲吩咐道:「來人,把他們衣袍扒去,你們也不用那麼辛苦了,將他們交由村中百姓看管就可。」

楚質言下之意是什麼,只要腦子稍微靈活多轉兩圈都會明白,李木幾人可不是笨蛋,他們自然也清楚,落在幾個衙役手裡,或許還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手下留情,而那些百姓卻是經常被他們欺壓的苦主,滿肚子怨恨,如今有機會名正言順的報復回來,肯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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