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孤山遊記

既然是外出遊玩,那自然用不著前呼後擁的,兩人換了便服,從後門裡走了出來,並肩走在街上,迎面儘是一片濕潤呼的露水味道,好像是昨夜下了毛茸細雨,輕風撩起兩人的衣角,勾勒出這個清晨最優雅的寧靜。

為了避免麻煩,楚質讓初兒換上男裝,只見她俏臉如同珠玉,眼眸如星,兩條細長的眉毛飄逸如飛,面孔俊美得幾乎難以形容,走在街上,格外的吸引旁人的目光,特別是懷春少女們的一顆芳心,也化成一縷縷情絲,纏繞在她的身上。

杭州作為東南第一州群,並不是浪得虛名而已,從人口經濟方面來說,雖遠遠不及東京汴梁,不過與其他路治省會相比,絕對有勝之而無不及,位於東部,銜接南北,直面西方,有港口裡通外國,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路途商客不絕,且景色之美,得益於柳永的那首望海潮,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可謂天下皆知。

不過在北宋,杭州之中,最為出名的卻不是西湖與錢塘江大潮,而是一座孤山及一個隱士,孤山是山名,就在西湖北面旁邊,隱士名為林逋,初聞這個名字的時候,楚質也不知道他是哪路神仙,好像有點印象,但一時半會卻想不起來。

然而,當旁人提到梅妻鶴子,及那句「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時,楚質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名字記不清楚,但是這首詩及那個典故,楚質卻不敢忘記,畢竟當年最先接觸梅花古詩,就是以那首山園小梅為案例的,而且也是從那時起才知道梅妻鶴子的故事,只不過時隔日久,林逋的名字在課本上出現次數越少,自然有些淡忘了。

但是在宋朝,林逋的名聲絕對不遜於任何人,就算是范仲淹也掩蓋不了他的風采,因為他是一個隱士,一個真正的隱士,自隱居西湖以來,二十餘年足不及城市半步的隱士。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朝廷及文人士子對於隱士,總是報著一種莫名的心態,可能是以陶淵明為參照對象吧,覺得隱士必是有大才能,品德高尚之人,人們非常熱衷於與他們交往,特別是皇帝,如果聽聞有隱士的存在,必然會派人前去探視,同時賜予官職。

因為在世人的印象中,只有皇帝無道、政治昏庸的時刻,品德高尚的大賢,不願意與之同流合污,才選擇歸隱山林,皇帝當然不願意背負這種罵名,所以不管本身行為是否不端,卻要積極採取措施。

或者就是由於這個原因,歷朝歷代總不缺乏所謂的隱士高人,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自然也少不了一些沽名釣譽之徒,說是隱逸山林,不問世事,但是皇帝旨意一來,就興沖沖的跑去當官了。

這種人,深為士大夫們所恥,而林逋卻不然,當宋真宗聽聞他的名聲後,賞賜粟帛不說,還想召其入仕,然而林逋不為所動,婉言謝絕,表示自己的志向並不在功名富貴,而在於青山綠水之間。

屢召不仕,這也不算什麼稀奇的事情,畢竟有些人也經常玩這套欲擒故縱的把戲,然而直到天聖六年,林逋去逝,依然還是布衣白身,這時世人終於恍然醒悟,這才是真的隱士,各種美譽不要錢似的拚命往林逋身上撒。

在位的宋仁宗聞之,也嗟嘆了番,賜下和靖先生謚號,林逋自此聲名大噪,無人不知,到了杭州的士子,如果不前去瞻仰下和靖先生墓,及邊上的鶴皋丘,那豈不是枉了此行,而楚身為錢塘知縣,更是不得不去,免得他人問起,卻回答不上來,丟人。

陽光和煦,微風吹拂,湖畔兩岸的垂柳被大自然梳理得像少女的秀髮,隨風飄動,婀娜多姿,或者是久違了這種溫煦天氣的緣故,西湖邊上遊人往來不絕,見到楚質與初兒兩人並肩走來,無不駐足感嘆其俊美灑逸。

兩人本是牽手而地,但是發現有許多人觀望,初兒心裡有些羞澀,害怕有人看出端倪來,膩沒纖細的小手連忙掙脫楚質的掌握,神色靦腆的垂下頭來。

還好,在大庭廣眾之下,楚質也知道要注意影響,況且也沒有興緻給人當猴看,立即微笑提議道:「初兒,此行到孤山還有二十餘里地,要繞大半個西湖,不如我們乘舟而去吧,也可以藉機飽覽西湖之景。」

初兒自然沒有意見,楚質見狀,停下腳步,來到西湖邊上,伸手遙遙招呼了聲,不多時,一葉帶蓬扁舟緩緩駛來,停在岸邊,船家是位年輕小伙,見到楚質與初兒,也不禁眼睛一亮,暗暗喝彩兩人相貌非凡,不過卻沒忘記自家的活計,行了個肥喏,呵笑道:「兩位公子好風采,卻不知要去哪裡?」

「前去孤山,怎麼算錢?」楚質問道,先行一步蹬上了小舟甲板,然後伸出手,小心用力將初兒攙了上來。

「一人三十錢,而兩位公子一起,那五十錢即可。」般家笑道。

「若是將你小船包下,那又該如何?」楚質問道,且不提作坊生意興隆,就是本身的俸祿,也夠他擠身於中產階層,自然不用小氣,如果不是不會撐船,楚質還想將小舟買下,單獨攜美游湖,你儂我儂的,那豈不是更加愜意。

「五百錢就行。」遇上大主顧了,年輕船家笑得越發燦爛起來。

五百錢,只要搭載十七八個客人就能夠這個數,價錢看似便宜,船家像要吃虧,然而游湖人客人固然不少,但是吃這行飯的船家更多,競爭激烈,有時一天未必能載上十人,還不如包給大主顧合算。

腰纏萬貫,自然財大氣粗起來,楚質也沒討價還價,點頭同意,不過他也不是一擲千金的紈絝子弟,從懷裡摸出一串錢,解開系錢的繩子,取下小半的量,也沒有細數,直接遞給船家,笑道:「這是定金,餘下數額,返航時才與你。」

「那是自然。」船家遞過銅錢,估算了下,大概有百多二百的量,小心翼翼的放入懷裡貼身藏好,滿面笑容道:「且請兩位公子坐穩當,某家要起竿了。」

小舟有些簡陋,卻五臟俱全,小巧的桌案上還擺放著壺具,旁邊還有一個正用炭火煮著的陶壺,壺流邊上熱氣升騰,水霧瀰漫。

「兩位公子,壺裡的水采自虎跑泉,甘甜得很,大可放心飲用。」或許是接待過許多富家公子、文人雅士,船家經驗豐富的提醒一句,隨之拿起長長的竹竿在岸邊一點,小舟破開一道浪紋,輕快的向湖中駛去。

虎跑泉,位於杭州西南大慈寺旁,相傳是二虎刨地作地穴,清澈的泉水隨即湧出,有天下第三泉的美譽,其名楚質自然清楚,雖不知船家壺裡煮的水是否真是從虎跑泉取出,但起碼也是一般的山泉水吧。

不過說實話,對於喝了十幾年自來水的楚質來說,不管是名山泉水,還是一般湖水井水,都是那麼純天然,無污染的清洌甘美,沒有任何區別。

坐下之後,初兒分好杯盞,取了塊巾布為墊,伸出凝脂白玉般的皓腕,執起熱氣騰騰的陶壺,微微傾斜,用沸水將杯盞浸泡片刻,處理潔凈,又從兜袋裡拿出一塊巴掌大小精細木盒,裡面裝盛的是已經研磨成粉的茶團。

用小巧勺子均分了些茶沫入杯盞里,初兒動作優美的提起陶壺,一道銀白色的水柱自上而下,緩慢注入盞中,水花四溢,盞中沸水登時變成碧青之色,香氣縈繞,與初兒鄰近而坐,微香撲面而來,楚質鼻中聞到的卻不知是茶香還是少女體香,熏人慾醉。

飲了幾杯熱茶,兩人體溫上升,也覺得窄小的船蓬內有些悶熱,且不利於欣賞湖中美景,乾脆攜手來到船頭,此時驕陽當空斜照,湖上浮光躍金,雀鳥飛旋,啼聲嘹亮,湖面清碧,與天色相連,頗有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意味。

美景固然天成,然而兩人小別重逢,勝似新婚,有說不盡的柔情蜜意,哪裡還有心情觀看什麼景色,並肩背著船家貼身而坐,遼闊的湖中雖有船隻穿梭而過,但隔得較過,有什麼小動作也不怕別人發現。

過了十幾分鐘,在船家熟練的撐控下,小舟輕快的到達目的地,緩緩停靠在孤山角下,小舟擱淺,與岸邊輕碰,震醒了一對鴛鴦。

楚質率先站起,握住初兒柔若如綿的小手,微微將其拉了起來,回頭對船家說道:「我們上山游賞片刻,你且在此等候。」

「兩位公子請隨意。」船家笑道。

這年頭民心純樸,況且在錢塘地面上,楚質也不擔心船家拿錢跑了,小心躍上岸邊,然後半扶半抱的把初兒攙來,也不顧船家詫異的目光,牽著俏面生霞的佳人,舉步順著山道而去,片刻就消失在茂密的林間。

「真是可惜,兩個俊俏公子,居然是……那種關係。」船家感嘆不已,卻沒忘記取出楚質給的訂金,躲入船蓬內,細細輕數起來。

山林清幽,青翠茂密的林間總有一些鮮艷花朵點綴,入秋後的陽光不再如夏日般刺眼灼熱,陽光穿透天空中棉絮般的捲雲,再經過繁茂的葉片,篩落下來的只餘下點點金光,山風吹來,青綠枝葉伴隨著縷縷清風淺淺搖曳,清涼宜人。

兩人走在山間小道路上,絲毫覺不出絲毫悶熱,特別是山間林深,曲徑通幽,道路縱橫,百千人進來,怕也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正是天然幽會的好地點,這樣的好機會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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