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沈遼的心事

古代的科學技術不如現代的發達,但是對於聲音的認識卻遠超於世人的想像,比如宮廷祭壇之類的建築,匠師在建造得華美富麗、宏偉壯觀的時候,也要考慮因空間太大,不利於傳訊的問題。

就好像在上朝的時候,皇帝坐在高高的寶座上,文武百官在殿下恭候,雙方的距離可不僅是幾步而已,皇帝還能有侍從宦官代言傳訓,而百官卻沒有這種待遇,只能自己開口說話,問題在於,在君王前面,總不能大聲叫嚷,有失禮儀,所以建造宮殿時肯定要考慮到擴音的設計。

宮殿中的擴音設施十分精巧,且其中的技術含量不是能用幾句話就能解釋得出來,暫且不提,但是民間戲台確實是有擴音設備的,建戲台的時候在戲台的前方離地表不深的地方埋上水缸,根據戲台的大小不同,缸的個數也不一樣,就起到了聲音擴散的作用,其原理有點兒像現代的擴音器。

而戲台中央頂上有個圓形凹頂,叫藻井,古時候人們為祈求吉祥如意,確保家宅平安、防止火災,利用井中有水,水火相剋的道理,將屋頂的通風口製成水井狀,它主要有兩個作用,一個是擴音,一個是消除回聲。

經許漢卿的提醒,有幾人立即想到,閣樓的建築形制構造,與戲樓差不多,只不過裝飾得更加華麗罷了,大家身在其中,當局者迷,思緒自然沒有往這方面聯想,而今跳出局外,自然紛紛醒悟。

才俊們性格固然有些高傲,但並不代表他們就目中無人,所以對於率先發現其中端倪的許漢卿,眾人表面上沒有說什麼,但心裡還是有幾分佩服之意,這可以從他們的態度看出來,友好示意,微笑舉杯,連那些陪客使女們也不時悄悄地觀望著,許漢卿頓時成為宴會中的焦點。

不過就算許漢卿表現出了急智巧思,眾人佩服之心雖有,但想讓他們折服卻沒有那麼容易,畢竟在他們看來,答案這麼簡單,只要再給他們些許時間,要破解出來輕而易舉,卻從來沒有想過,有時候答案就是一層薄膜,但是薄膜沒被戳破之前,結果誰也想不出來。

只不過這答案是否準確,雖然大部分人都認為必是無疑,但沈遼卻沒有表態,總讓人心裡有些疑慮,而在眾人的注視下,沈遼的表情依然如故,臉上掛著輕淡笑容,舉杯獨飲,彷彿閣樓之中只有他一人而已,這種態度,說實話,的確很欠扁,還好,能被邀請而來的賓客,對他的性格脾性可謂是知之頗深,習慣了,自動選擇直接忽略過去。

然而,今晚劉仁之似乎成了沈遼的代言人,只見他笑呵呵道:「這位……許公子,真是聰慧過人,令人敬佩……」

為官多年,奉承諂媚之言,特別是明了許家卿身份的情況下,劉仁之簡直就是信手拈來,滔滔不絕的說了幾分鐘,而且還沒帶重複的,就當眾人心中漸漸不耐時,卻聽他肯定的說道:「正如許公子所言,樓下房屋的確有些特殊,埋了七隻缸罐……」

「但是……」就當有些人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楊承平正準備向許漢卿道賀、張元善、李明達情緒有些黯淡的時候,劉仁之卻揮手比划了下眾人席位連成的圓弧,微笑說道:「諸位或許沒有聽清我剛才之言,我想知道的是,閣樓內的聲樂是從何處傳入,為何這裡每處都能聽到強弱相同的聲音。」

眾人聞言,頓時啞然不已,要知道這閣樓奇妙的地方並不是傳入的聲音響亮、清晰,而是在一定的範圍內,所聽到的聲質、音調相同,而許漢卿的答案,只不過是得其表皮,還沒有得到深髓。

聲音近強遠弱,這個基本的道理在場的人都清楚,然而眾人分席列坐,遠近各不相同,除非有人在他們的中間說話,不然每人聽到的音量也盡不相同,況且,弦樂聲並不是從窗外飄入,而似是在室內響起,但樓上地板密封,聽劉仁之的意思,好像有阻音的作用,按理來說就算樓下有人奏樂,弦音傳入也該微弱難聞,怎麼可能這樣清晰。

且室內陳設簡單,可謂是一目了然,除非奏樂人有隱身之能,不然別想瞞過眾人雪亮的眼睛,排除種種,有人得到一個很荒謬的結論,奏樂的伎人可能在樓頂。

當然,這個結論卻是劉仁之的笑談:「當初我久思不解,想盡了種種可能,甚至懷疑那些人就在樓頂之上,可惜的是,待我借梯子爬到頂上時,發現那裡中間尖,周邊瓦片圓滑,連站的地方都沒有,更加不用說坐著撫琴奏樂了。」

眾人鬨笑之餘,心裡卻覺得好受多了,畢竟當對比之後,發現自己並不是表現最差的那個,有一種心理上的安慰,不是自己猜測不出,而是題謎太難,反正其他人也沒解出來,大家處於同樣水平,自己不見得比人差。

笑過之後,眾人十分默契的悄然將話題轉移到他處,決口不提閣樓的事情,或許是飲了幾杯淳釀,一些人也放下高傲的性子,與旁人歡聲笑語起來,談古論今,針砭時事,氣氛很是融洽。

沈遼冷眼旁觀,不露聲色,但心裡卻有些微失望,這次邀請眾人前來赴宴,他其實是別有用意的,具體是為了什麼事情,在場之中,也只有兩三人隱約明白其意而已。

其實說穿了也沒什麼,身為沈家的嫡子男丁,在沈遘已上任為官的情況下,可以說是一家之主,且衣食無憂,日子很是逍遙,本應沒有什麼煩惱才是,可他偏偏卻有個難了的心事,心事是什麼很容易猜測出來,無非是其姐沈瑤的終身大事。

對於沈瑤,沈遼表面上時常與她拌嘴,其實心中十分尊重的,畢竟沈氏兄弟雙親早逝,沈瑤可是盡到了長姐如母的責任,而且當年許家來退親時,她為了沈家的利益,毅然選擇守寡,犧牲了幾年的青春韶華。

對此沈遼又是感激又是不滿,心情非常矛盾,特別是沈遘為官之後,他更是認為,沈家已經沒有必要再攀附許家而存在,而對沈瑤的婚事也越發用心起來,可惜的是,每當他或直言或暗示的向沈瑤說起這事時,沈瑤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沒有給個確切的答案,反而極力掇竄沈遼儘快成親生子,以繼承沈家香火。

而沈遼也就此事詢問過兄長沈遘的意思,可是沈遘的來信卻說,這事應該按照沈瑤的心意行事,讓他不要操心理會,而是把精力放在科舉之中,早日金榜題名,光宗耀祖,連沈遘都不支持自己的決定,這讓沈遼很是苦惱。

考慮許久之後,沈遼最終決定按照自己的本心行事,才有今日之宴,明為宴客,暗地裡卻在為自己挑選姐夫,不過,也可以從此看得出來,沈遼還是不夠成熟,因為他根本沒了解清楚逃瑤喜歡什麼類型的人,卻請了幫自己看得順眼,性格和自己差不多的士子前來,這樣已己度人,也預示了此事的最後結果肯定不會如他所願。

而且沈遼的挑擇根本沒有什麼具體標準,只是憑著自己的好惡,看似舉杯獨酌,其實是在觀察眾人的表現,心裡默默評判著。

「李明達,這人功利心太強,想與姐姐成親,不過是為了藉助沈家之財勢而已,今日給他當踏腳石,明日說不定就被他一腳踢開,不必考慮。」

「XXX,飲了杯酒就露出本色,手都不知放在待女身上何處了,自制力如此差,還想成為我姐夫,做夢。」

「……,這人不錯,我行我素,不在乎他人看法,值得考慮,只不過,似乎有些不怎麼聰明,好像配不上惠質蘭心的姐姐,嗯,再考慮考慮……」

「張元善,對姐姐倒是頗為用心,可惜家中已有妻妾兒女,不可……」

慢慢的將大部分人點評完畢,沈遼的額眉不易讓人察覺的微皺起來,看了半天,也只有許漢卿比較符合自己的評判標準,然而他偏偏是許家的人,只能捨棄,輕微搖頭,目光落在身旁的楚質身上,發現他桌案上的膳食已去大半,沈遼頓時無語。

再看其他人,桌案上的佳肴,除了美酒之外,只不過是淺嘗輒止,有的甚至根本沒有碰過,這才是宴會的精髓所在,人家應邀出席宴會,並不是為了吃,而是圖個氛圍,十分講究風儀,像楚質這樣在風雅的宴會上暴飲暴食的,的確非常少見。

按照楚質的飲食速度,再這樣下去幾分鐘,桌案上的盤碟肯定清光無疑,沈遼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怎麼說也是他的幕僚,怎能眼睜睜的看著東主出醜,伸手輕輕扯了下楚質的衣袖,懶聲說道:「楚知縣……?」

再鋏了塊肉片入口,咀嚼入肚,楚質放在筷子,慢條斯理的掏出絲巾擦手抹嘴,端起了杯子,才笑道:「睿達兄,請。」

弄了半天,原來是以為自己要向他敬酒,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提醒,沈遼心中一陣氣急,但既然好心開口提醒了,總不能撒手不管,舉杯示意與楚質共飲之後,見他打算拿筷繼續沉迷美味時,沈遼連忙說道:「楚大人,劉放簿心有存疑,難道身為他的上司,你就沒有想過為其解惑?」

沈遼也並不是真的想讓人說出準確答案,這樣問不過是想分散楚質的注意力,免得他饕餮似的模樣顯現在眾人面前,讓人嘲笑卻不自知。

沈遼的聲音比較高昂,所以在場的人基本都能聽到,且詢問的對象是楚質,一個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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