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諂媚討好

轎子悠悠往前,過了大約十來分鐘,來到城東湖畔不遠處時,街道旁現出一條寬闊的岔道,兩邊柏樹林立,石板盡頭飛檐翹角,隱約是座氣象非凡的院落。走了百餘步,轎子來到一所偌大的莊院前面,只見莊子周圍小河環繞,岸邊滿是綠柳,高牆聳立,牆內樓台屋宇鱗次櫛比,怕有十七、八棟之多,當真宅第壯麗,高聳雲漢。

這莊院地理位置極佳,不僅遠離城中鬧市,而且臨於西湖水畔,又兼結構細緻,內中樓台高峻,庭院清幽,不是家資巨富又素養極高之人不能構建。

轎子停了下來,轎子簾捲起,楚質走了出來,只見莊園門楣上兩旁懸掛著幾盞燈籠,把漆金的沈家二字照耀得光芒四射,見到有客人前來,在門前候客的幾個僕役連忙笑臉迎了上來,發現來人居然是錢塘知縣,表現得更加誠惶誠恐。

楚質略微點頭示意,在幾人的接引下,緩步走入莊園,跨過門檻來到前院,只見院前花栽閬苑奇葩,山疊岷峨怪石,十分寬敞,中間有一個圓洞門與前面相通,遠處屋宇層層,燈火扶疏,也不知有幾進幾重。

從洞門而進,沿著一條卵石小道前行,小徑兩旁栽著各式花草喬灌,假山怪石錯落其間,彎彎曲曲地橫過幾條花徑,盡頭處都有一間亭台,走了幾分鐘,拐過一座小山似的太湖石,鵝卵石小徑的盡頭是一條架在荷花池上的雨廊,亭台軒榭,九曲十八彎,極盡江南園林的秀雅風姿。

走過長長的雨廊,終於來到設宴的地方,卻是一座雕樑畫棟的兩層精美閣樓,這座閣樓與眾不同的是它不是建立在地上,而是在一個人工鑿成的池塘中,池塘內開滿了荷花,夜風拂過,香氣撲鼻。

一條蜿蜓曲折的石橋把閣樓與地面連接在一起,閣樓屋檐上儘是精巧雅緻的宮燈,燭光在池塘中倒影,光耀點點,似乎要與天上繁星爭輝,而當楚質走在石橋上時,彷彿置身於璀璨星空之中,似有邁步星河,天上人間的感覺。

走到閣樓門前時,引路的僕役止步不前,恭敬向楚質施禮之後,悄無聲息的從原路退回,隱約能聽到樓上傳來的歡聲笑語,楚質也沒有遲疑,舉步踏上梯階,緩步而上,拐轉幾步出現在樓中。

樓上空間很寬敞,布置也舒適華貴,下面輔著氈毯,頂上按北斗七星的形態,懸掛著七盞眩目燈籠,碗口大小的紅蠟燈火將室內照耀得如同白晝。

畢竟不是在地上,受到有限的空間限制,樓內擺設的桌椅十分小巧且緊湊,只能放下十三四個席位而已,不過也足夠設宴之用,要知道在杭州城中,能讓高傲的沈遼真心宴請的客人屈指可數。

當然,有些人沈遼到是想邀請,如范仲淹,但是人家也未必肯來,不過這些人並不包括張仁善,還有李明達,他卻是屬於不請自到的客人。

宴席氣氛好像不怎麼和諧,在座的八九個來客之中,除去主人沈遼,其餘之人似乎聊不到一塊,有點涇渭分明的意味,其實不奇怪,古語有云,近朱者赤,能與沈遼交上朋友的,性格肯定溫和不到哪裡去,眼界也比較高,對於張仁善等公門官吏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如今只是默默飲酒沒有冷嘲熱諷,已經是十分給沈遼面子了。

率先發現楚質現身的卻是劉仁之,有幾分話多的他,十分不適應這種找不到人說話的場合,有心與人聊上幾句,卻發現沒有理睬自己,劉仁之很是鬱悶,只能孤獨的飲著小酒,寂寞的眼神四處搜尋,在樓梯口瞟了眼,看見楚質的身影,不由大喜,連忙放下酒杯,站了起來笑道:「可盼到楚大人來了。」

見到是楚質到來,沈遼也隨之站起來迎接,而張元善也很給面子,雖然與楚質地位相當,但也上前笑迎,見此情況,其他人也不好坐著,紛紛站起行禮招呼。

楚質微笑一一回禮,然後在沈遼的引領下,來到自己的席位坐下,席位的桌案只有半尺高,形狀很像井字,而座位卻不是凳椅之類的傢具,卻是一張寬大短足的榻床,背後挨著牆壁,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綿氈,可隨心所欲的或躺或坐。

楚質才落坐,就有兩位相貌清秀的使女走了過來,其一半蹲為其脫鞋換上新襪,其二則在桌案上擺放已溫熱的淳釀酒杯,以及幾碟瓜果,待客人舒適的半躺半坐著時,才悄然退了下去。

「我來得似乎有些晚了,是否應該自罰三杯啊。」打量了下在場的主客,自有相識、陌生之分,而楚質早已不是初次參加宴會,自然懂得交際之語。

「既然大人已有自知,那就不勞我們勸進了。」劉仁之笑道,終於來了個可以交流的,怎麼不讓他心中喜悅。

「當年李太白花間獨酌,對影三人也可以理解,而今客聚一堂,卻讓我獨飲,未免有失厚道啊。」楚質笑了笑,舉起了杯,卻另有說辭:「中秋乃是月圓之夜,圓是滿之意,延伸則為全,全者眾也,也就是說,這杯酒應該是與大夥飲盡才對。」

若是在平時,這樣楚質牽強附會肯定得到眾人一致鄙視,但是宴會之中,講究的就是個氣氛,無論如何胡吹亂侃,無非是圖個樂趣,只要能把話圓得讓大家覺得煞有介事,沒人會究真,反而附和不已。

「楚大人此言在理,我等應該與之共飲。」果然,聽聞楚質的言辭,劉仁之立即大笑贊成起來。

「看在李謫仙的面上,敢不從命。」沈遼也輕輕笑道,舉杯示意。

其他人也覺得楚質說得有趣,紛紛露出笑容,端起杯子,互相示意,掩袖乾杯,之後,宴會氣氛開始緩和起來。

不等待女前來,楚質執起酒壺將自己的杯子斟滿,舉了起來,懸在半空中,環視眾人半響,他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劉仁之已經笑著搶先道:「楚大人,第一杯我們可是看在明月與詩仙的面子上,陪你共飲,卻不知第二杯又有何名堂?」

「名堂倒是沒有了。」放下了杯子,楚質撫著辰角有點扎手的絨須,沉吟說道:「我只是覺得奇怪。」

「何奇之有?」不僅劉仁之好奇,其他人也紛紛看向楚質。

「卻不知宴客是否已來齊?」楚質微笑道:「若是沒齊,那我就並非是最晚來的,又憑何讓我自罰三杯,若是人齊了……」

故意停頓了下,而劉仁之十分湊趣的接問道:「人齊又如何?」

「賓客至,宴會始,那美味佳肴何在?」楚質一臉垂涎三尺的模樣道:「睿達,你該不會這般小氣,只用區區一壺酒水待客吧,難道不知空腹飲酒傷身之理嗎,作為來客,我也不敢奢求,只要一珍一味足以。」

「一珍一味?」沈遼臉色有些古怪,淡聲道:「你說的該不會是山珍海味吧。」

「睿達,知音呀。」露出靦腆的表情,楚質不好意思說道:「既然如此,那也該端上來了吧,你或許不知,為了今晚的酒宴,我從清晨到現在已是滴水粒米未進,現在已然餓得飢腸轆轆,腹內空空,若是盤羊斗米在前,相信我也能吞咽而下。」

眾人愕然,隨之哄然大笑起來,顯然誰也沒把他的話當真,其實也是,如果換成個市井小民這樣說,眾人肯定毫不猶豫的相信,可是楚質是什麼人物,堂堂知縣,每餐固然吃不上龍肝鳳髓,但山河味珍肯定是少不了的,當然不可能為了區區一頓酒宴而受餓。

「楚大人之言簡直是一語道破了我心中之苦。」劉仁之也隨之愁眉苦臉,揉著肚子說道:「大人只是一日未進食而已,我卻不然,已經連續空腹好幾日了,盤羊算什麼,連牛犢我也能吃下。」雖然只是拾人牙慧,但是劉仁之滑稽的表情的確起得逗樂的效果,眾人笑容還未收斂,又歡笑起來。

「劉主簿,我突然發覺,你不僅是能吃,而且還能吹。」楚質搖頭嘆道。

「大人此話何意?」劉仁之有些莫明其妙,宋代還沒有吹牛這個辭彙,眾人也不解其意,只是好奇的望著楚質,知道他肯定另有說法。

「劉主簿肯定是事先把牛剝皮,然後將牛皮縫合,再吹氣鼓脹,想必你吃下的就是這種吹制而成的牛吧。」楚質笑道,吹氣比划了下,眾人自然明白其意,笑聲越濃,宴會的氣氛更加活躍起來。

劉仁之自然佯裝不憤,就要開始反言相譏時,樓梯處卻走上來兩位來客,劉仁之所在席位正好側對梯階口,所以留意到這個情況,立即默言抬頭觀望,其他人都在注意劉仁之,發現他的目光所向,立刻有所察覺,紛紛側身回頭。

在眾人的注視下,兩位來客也不怯場,露出俊逸的笑容,微微拱手示意,其中的一個青衣錦服的青年有些歉疚說道:「睿達,我為瑣事纏身,耽誤了些許時辰,遲到之罪,還請諸位見諒。」

「沒有關係,我也是剛到不久,況且宴會還未開始,不算遲到。」還沒有等沈遼表態,楚質就熱情的站起來說道,彷彿自己才是這次宴會的主人,招呼兩人入座。

哦,原來是楚知縣的朋友,只認識其中一個,好像是楊家的……,另一個有些面生,不知道是什麼人物,這是某些不知情的人心中所想,可也有幾人一陣莫明其妙,沈遼就覺得很奇怪,不知道楚質什麼時候跟這兩人扯上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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