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你怎麼在這

「也不盡然是運氣,若非大人政事達練,通敏有才,豈會得到太守賞識,委以重任。」劉仁之在旁說了句公道話。

好像是在誇讚自己,楚質矜持微笑,感覺這回接到不是件苦差事,好處反而不少,只是不知道這好處到底是什麼而已。

見到楚質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劉仁之解釋說道:「施藥濟民、安撫民心,乃是為官者之仁政……」

在劉仁之的明示下,楚質才漸漸了解,原來主持施藥濟民是一場功勞政績,跟官員的績效考評有關係,雖然說,每逢盛夏時季,疾疫流行,地方官員施藥濟民似乎是一種慣例,但慣例之所為是慣例,也就是說朝廷本身並沒有要求官員這麼行事。

古代陞官降職,除去皇帝與當權大臣的主觀好惡之外,講究的無非是功過兩字,有功必升,有過必降,最理想的時候,肯定是這樣,當然現實往往很不理想,總是存在各種客觀因素的阻撓,不過,按照正常情況來說,這是官場的鐵律,得到天下百官的擁護。

接著問題就來了,怎麼證明一個官員有功呢,特別是地方官員,不在皇帝大臣們的眼皮底下,總不能偏聽偏信吧,這個時候,各地監司、御史、通政司、採風史的功能體現出來了,同時朝廷也開始制訂一套嚴密的官員升遷標準出來。

一般來說,地方官員的職責,無非是治理地方、教化百姓、徵稅納賦、督促徭役、勸農、訟獄、驛遞、水利、倉庫,等等,如果能能將以上事宜辦得妥妥噹噹,井然有序,只能說得上是稱職,未必有功。以這次杭州旱災為例,各級官員努力賑災濟民,這只是他們的職責,做好了只是奉公職守,做不好就是失職,沒有功勞可言,所以有些官員才會表現得很平淡,沒有絲毫的熱情。

在本應要做事情的基本上,做得更加突出,得到眾人的一致讚揚,這才是所謂的功勞,問題在於,這個定義,界限十分模糊,就像這次范仲淹平息糧價,穩定民心,自然是場功勞,但未必能得到眾人的一致讚揚,因為那些奸商肯定恨得咬牙切齒,不用指望他們說好話。

而預防疫病,施藥救民卻不同,疫情才不管什麼貧寒富貴,誰染上誰倒霉,對於出面主持這項工作的官員,沒人會說半個不字,私底下惡評也不成,不然就成為忘恩負義之輩,受眾人指責。

所以說,施花濟民絕對是場獲取政績、官聲、民心的好差事,往年都是由知州親自出面主持,現在讓楚質負責,擺明是想讓他進步啊。

當然,俗話說,朝中有人好做官,如果沒有人扶持,或者一些機運的話,就算立了多少功,也只會成為別人的嫁衣,但楚質卻不用擔心這個問題,機運不用說,對於楚質,皇帝趙禎肯定有些印象,而以楚質的人脈,自然不缺少扶持的人。

也就是說,只要辛勞幾日,卻能少奮鬥好幾年,楚質表面上謙遜微笑,心裡卻樂開花來,對於范仲淹的一絲埋怨頓時消失無影無蹤,感激之情立時上升到一個難以攀升的高度。

其他兩人自然看不出楚質的心思,感嘆了番之後,隨之收拾了心情,仔細觀看楚質羅列出來的妨疫措施,你一言我一語的加以完善起來,畢竟說到與實際相聯繫,楚質考慮的還不夠周到,難免有疏忽地方,而且由於兩人的引發,楚質也想到不少新法子。

一個時辰之後,一份面面俱到的防疫實施方案,在三人的商討下,立即成文,但還不能即刻實行,還要請示範仲淹。

仔細觀閱方案,范仲淹一錘定音,批示道:「如此甚好,擢錢塘知縣楚質,即日施行。」

短短一行字的批複,也預示著楚質幾日的繁忙,要向各寺廟道觀懂醫術的和尚道士求助,要與藥鋪協商買葯事宜,同時還要深入民間體察民情,了解百姓分布情況,考慮片刻,楚質毅然決然選擇……微服私訪。

說起來,楚質覺得自己也蠻可憐的,到任這麼久,還沒有仔細觀看過自己治下錢塘縣城是什麼模樣,知道的一些事情都是從縣衙典籍上了解的,根本沒有實地察看的時間,所以楚質決定借這個機會,定要在城裡轉幾圈,不說做到熟悉透徹,但起碼不要一個人走在街上時會迷路。

嗯,糧價降下來之後,街面上果然熱鬧許多,當然,這個熱鬧並不是指許多人擠在米鋪前的熱鬧,而是切切實實的繁鬧,一條長長的街道上,儘是說書的、說唱的、演戲的,咿咿呀呀的聲音蕩氣迴腸,隨處可聽到鑼鼓哐鐺響的動靜,不時還聽見有人大叫喊:「有錢的捧錢場,無錢的捧人場。」

看著附近林立的戲樓,楚質立時明白自己不知不覺中來到了瓦肆之中,隨著城市工商業的發展及夜禁制度的瓦解,市民們的生活娛樂生活也得到進一步發展,有需要就有市場,瓦肆自然而然就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作為城市商業性遊藝區,瓦肆自然非常的寬敞,東京汴梁城最大的一處瓦舍有大小勾欄五十餘座,可容數千人在內,在瓦肆里,演出的節目也多彩多樣,有:說書、說唱、雜劇、傀儡戲、影戲、相朴、雜耍等,另外還有各種貨葯、賣武、飲食、紙畫等小商小販,不分晝夜,繁華之極。

而杭州城內的瓦肆似乎也差不到哪裡去,除了勾欄戲台沒有那麼多外,往來人群川流不息,熱鬧的場景毫不遜於東京,對此楚質很是欣慰,說明杭州百姓民心穩定,已經有娛樂的心思了。

順著人潮,楚質一路走馬觀花的觀看著瓦肆內的表演,什麼雜技、走索、耍猴之類的演出或許在其他人看來很精彩,卻沒能讓楚質停留片刻,畢竟見識過太多新奇的事物,相對來說,這些表演也算是普通平常而已。

如同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一般,走了兩三分鐘,覺得沒有什麼吸引自己的物事,楚質身體隨之一轉,準備離去,雖說這次微服出行有些公私兼顧的意思,但相對而言,還是公事比較重要,偶爾看看熱鬧也就罷了,可不能久留,畢竟旱災未過,要是被人發現堂堂錢塘知縣居然出現在城裡的娛樂場所,也有些說不過去,而且影響不好。

「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忽然,一個婉轉悅耳的聲音隱約傳入耳中,楚質微微一怔,帶著幾分好奇,向不遠處的勾欄走去。

瓦肆里設置的戲樓稱為勾欄,原意為曲折的欄杆,勾欄的建造形制借鑒了當時神廟戲台的一些特點,設立戲台和神樓,但又考慮了對觀眾的安置建造全封閉的形制,四周圍起,上面封頂,演出可以不考慮氣候和時令的影響。

勾欄實行的是商業化演出方式,對外售票,在其內部,一面建有表演用的高出地面的戲台,戲台上設有樂床,側面是從里往外逐層加高的觀眾席,叫腰棚,其中正對戲台而位置較高的看台又叫神樓,相當於現代的高級雅座,最上等的座位叫青龍頭。

楚質不笨,雖然身上有錢,但也不打算坐在耀眼位置讓人辨認,掏出幾個銅板,遞給看門夥計,十分自然的掀簾而入,卻見整個腰棚之內的座位已經被佔滿,還有幾人零散的站在旁邊,戲台上幾個衣著華麗的伎人在表演,百多名觀眾不時發出陣陣喝彩。

聽了幾句台詞,楚質可以確認,台上表演的正是當初在汴京赴瓊林宴時觀看過的雜劇,現在女伎人口中唱的那首曲子還是自己當日信手寫的,藝術果然是無國界的,這麼快就流傳到杭州了。

只不過怎麼沒人付自己版權費,楚質理直氣壯的尋思,渾然沒有想過,自己「寫」了那麼多詩詞,也沒支付過人家半文錢。

身在勾欄之內,眼睛看著戲台上,然而楚質神思恍惚,思緒飄飛,十分懷念在東京時候的逍遙日子,洒脫張揚的好友高士林,面冷心熱的弟弟楚珏,還有善解人意的……

「大人,大人……」

聲音從遙遠的地方飄來,彷彿有人在呼喚自己,楚質眼睛眨了幾下,思緒漸漸回歸現實,定神一看,卻見身前多了兩張燦爛笑臉,感覺很眼熟,但一時之間,卻想不起來兩人是誰了。

「小民陳明、陳定見過大人。」兩人見到楚質回過神來,連忙行禮道。

陳明、陳定?記起來了,不就是當日鬧著要分家產的那兩兄弟,初來上任時審理的案子,楚質自然有印象,稍微回憶就對上了號。

「原來是你們陳家兄弟。」楚質微笑,微微拱了下手:「最近如何,可還有矛盾需要本官主持公道。」

「在大人的教誨下,我兄弟二人幡然悔悟,已和好如初,不敢再煩勞大人。」陳氏兄弟訕訕笑道,卻有幾分感激之情。

「你們明白就好,所謂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又雲家和萬事興……」出於本職,楚質滔滔不絕的教育起來,陳氏兄弟當然認真聆聽,連連點頭稱是。

過了片刻,待楚質的訓話告一段落,陳明才試探問道:「卻不知大人今日前來,是為了何事?」

哦,突然想起自己還在微服私訪中,幸好觀眾的注意力還在看台上,沒有留意這裡的動靜,楚質訕然撫了下鼻子,輕聲道:「今日本官微服體察民情,你們不可張揚。」

宋代時候,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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