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勤政愛民

宴罷,眾人紛紛散去,宴雖然名為餞行,但是沈遘卻不是今日出發,真正起程的時間是安排在次日清晨,問清楚具體的時間後,楚質也隨之告辭離去。

「睿達,剛才為何如此出言無狀。」將客人送走,在返回家中的路上,沈遘輕聲說道,臉上也有幾分不悅之色,別人也就罷了,但是自己弟弟的聲音,沈遘無論如何也不會聽錯的。

「酒令,酒令,自然是令行禁止,不分地位高低,如果不遵照執行,那還有什麼情趣可言,乾脆別玩了。」沈遼滿不在乎道,大方承認剛才是自己開口讓楚質起舞的。

知道沈遼是存心的,反正事情已經過去,而且楚質也巧妙的化解了尷尬,在眾人面前小試才華,沈遘也沒有興趣計較,微微搖頭,輕笑說道:「睿達,覺得如何?」

問得沒頭沒腦,沈遼卻聽懂了,沉默了下,淡聲說道:「不怎麼樣。」

典型的心服口不服,沈遘微笑說道:「睿達,景純可是很有誠意的,剛才還特意向我打聽你的情況呢,說要登門求教。」

「這兩日我沒空。」沈遼說道,冷笑了下,似乎意有所指:「況且,想必他也沒有這份閑心,新官上任三把火,衙門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他處理呢。」

「糟糕,忘記提醒景純了。」沈遘聞言,臉色微變,就欲回身去找楚質,卻給沈遼攔了下來。

「大哥,這事你不能管,慣例如此。」沈遼正容說道:「況且連這關都過不了,還談什麼治世安民。」

「話可不能這樣說,景純缺乏經驗,受些蒙蔽也是正常的。」沈遘說道。

「正因如此,你才不能管,給他吃些教訓,日後印象才深刻,不會犯同樣的錯誤。」沈遼輕聲道:「你我當年也不是這樣過來的嗎。」

沉吟了下,沈遘輕嘆道:「希望他們莫要太過份了。」

宴會的縉紳士子們實在是太過熱情,每個人紛紛前來敬酒,楚質也覺得有一絲醉意,還好不用自己走路,直接坐在轎子中小憩起來,說實話,轎子固然平穩,但怎麼也有些搖晃的,與醉暈的感覺類似,飄飄然,楚質卻有幾分倦意,迷迷糊糊中,眼睛輕閉,進入似睡非睡的狀態之中。

「大人。」

耳邊傳來呼喚聲讓楚質醒了過來,舒展了下身體,發現轎子已經停了下來,從轎子的壁窗向外看去,卻是已到縣衙門前,為什麼不直接進去,楚質心中迷惑,掀簾下轎,卻發現縣衙門前聚集了一幫人,熙熙攘攘的,似乎有些熱鬧,有幾個衙役皂吏在維護秩序。

「怎麼回事?」楚質皺眉問道。

「大人,這些都是前來報案鳴冤的百姓。」劉仁之連忙過來說道,目光似乎有些閃爍。

報案鳴冤,微楞了下,楚質心中冷笑,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還沒有把火點燃,就有人想給自己來個下馬威,真把自己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士子書生了,剛剛上任第一日,自己還沒有懸牌放告,說要在什麼時候正式開始接收訴訟,哪裡會有人來報案。

不須要人提醒,楚質從後世的某些資料中了解知道,縣衙門裡吏員,最擅長的就是每逢新官上任時,唆使許多當地人前來告狀,而且案情冗雜繁複、似是而非,非把新官攪得頭昏腦脹才肯罷休,那以後這官員就對於此類事便生厭惡了,於是吏員們趁其懈怠,就把辦案的事權攬到了手裡,將官員架空。

吏員們之所以敢這樣做,說白了,就是吏員大多是當地豪富推選,世代盤踞地方衙門,早已里外勾結成一氣,形成地頭蛇之類的勢力,然而那些被朝廷派到州縣裡來當官員的,因迴避制度,基本上全是外鄉人,上任之初連語言交流尚是障礙,哪談得上熟悉民情,好不容易干到有點熟悉了,又得依官制調動,再派來的繼任者,一切又從頭開始循環。

仔細想想也就清楚了,人家吏職是世代相傳,而官員三年一換,自然而然的,在某些資深吏員看來,這州縣衙門的真正主人就是他們,上面派來當官員的倒是過往客人,當然要給新任者點顏色,讓他明白為客之道,問題在於,這種事情楚質怎麼可能容忍得了。

「大人,都已近酉時,要不待明日再接案也不遲。」劉仁之在旁提議道。

「是啊,些微小事,將交小的們處理,到時候大人再過遍堂,籤押蓋印,上報州衙即可。」立時有人附和起來。

「本官受朝廷之託,治理地方,安撫百姓,豈能懈怠之。」楚質微笑說道:「書吏先去記錄百姓案狀,劉主簿,吩咐三班衙役升堂,待本官換好官袍,即時開堂問訊。」

「遵令。」幾個書吏低頭說道,嘴角掠出一絲異樣笑容,地位懸殊又怎麼樣,遲早要向我們求助,也不怪書吏那麼自信,說起來這又是古代官場的一大傳統,辦任何事情,都有一套繁瑣的程式,基本法令之外,應該援引或可資類推的成例有如汗牛充棟,科舉出身的進士書生,經史策論能講得頭頭是道,詩云子曰可能背得滾瓜爛熟,可是少有能摸著這些門道的。

舉個簡單的例子,某官員接辦一件公事,這事情該依哪一條法令或哪一項規定去處理,在律令和會典等書籍中都找不到,萬一出點紕漏或被上司找出了岔子,輕則駁回,重則訓斥,那不就成了吃不了兜著走。

這時就得設法找出以往出現過的成例套用,或者是相似的成例類推,以保萬無一失,可是究竟該找什麼成例,或者雖已知道,又究竟該從檔案庫里的哪一架哪一格上去調取,那就只有依靠熟悉縣衙情況的皂吏們了。

就在楚質返回內宅換官服時,劉仁之悄聲警告幾個書吏道:「縣尊來頭不小,待會你們幾個別太過份了。」

「劉主簿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們怎麼聽不明白。」某吏狡黠笑道。

「人家可是京里的官宦子弟,若是讓他下不了台,失了面子,倒霉的不僅是你們而已。」劉仁之輕哼了下,拂袖離去,按照楚質的吩咐,召集三班衙役,準備升堂審案。

身穿淡綠色官袍的緩步從堂帳外走入大堂上,昂首闊步,還真有幾分威嚴之氣,目光微微掃視,見縣衙各司書吏,衙役已經分列站齊迎接,楚質微微點頭以示滿意,隨之走到公案前的位置上坐下。

「恭迎大人。」一幫下屬官吏識趣行禮。

楚質輕輕點頭,第一次坐在公堂之上,感覺蠻新奇的,挺了挺胸,端正坐姿,目光微垂,卻見案上擺放著印包、簽筒、筆架、硯台、醒木,以及寫有「迴避」、「肅靜」等字樣的虎頭牌面之類,其中各有妙用,在楚潛的言傳身授下,楚質自然不會感到陌生。

「劉主簿,狀子何在?」正事要緊,楚質扯了下衣袖,隨之偏頭問道,在古代,打官司告狀是要寫狀書的,不會寫也不要緊,縣衙有專門的書吏負責此事,而擊鼓喊冤法只是在緊急情況下才使用,畢竟用嘴說的,遠遠沒有寫著那麼詳細,稍有應答失誤,便要挨上幾十大板,所以很少有膽敢輕易去敲它的人。

「請大人過目。」在右下首案台坐著的劉仁之連忙起身,將一疊厚厚的狀紙呈了上去。

「總共有多少件案子?」分量不輕嘛,楚質冷笑,面上不動聲色,隨口問道:「事主可都在衙前等候?」

「共三十七件,事主皆在。」劉仁之輕聲說道。

古代的官衙不是現代的法院,一般在接到案子之後,能當聲判定的就即時解決,除非實在是沒有辦法立時決斷,才會選擇拖延,還是很講究效率的,畢竟百姓還要辛勤勞作,可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在公堂里耗著。

「牛丟了,找不著;錢丟了,懷疑是隔壁阿三偷的;有人在酒樓里白吃白喝不給錢;孫七要造反……」楚質隨意瞄了幾眼狀書,發現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當然,楚質也清楚,或許在自己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但是相對而言,對於百姓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啊。

古代的時候,牛的地位可是崇高之極的,各朝律令明文規定,無故宰殺耕牛者是要坐牢的,而且百姓耕作田地絕對離不開它,如今丟失,心情肯定非常急慮,仔細的翻閱狀書,楚質將一些事關民生的案件先抽了出來,放在最前面,至於像孫七要造反之類的,直接壓到最底下,明顯是捕風捉影的事情,居然也拿來上報,現在沒空理會,待會再仔細詢問。

「開堂,帶事主……」觀看片刻狀子,楚質已然心中有數,冷不防的抄起醒木用力一拍,啪的聲,讓堂下眾人心中一驚,還好長年在縣衙辦差,而且官員們都喜歡玩這手,官吏們也有了幾分免疫,聽到聲音,紛紛肅容挺立。

「升堂……」兩排衙役齊聲回應,隨之敲起了整齊有序的驚堂棍。

幾個時辰過去了,堂中的書吏們從想看笑話的心理,轉變成為忍不住的驚訝,再到現在麻木欲淚的心情,真是有幾分跌宕起伏的感覺。

明知道官場黑暗,吏猾如油,楚質怎麼可能不提前防範,早在上任之前,已經向擅長吏治的長輩、師長請教過了,固然只是只學到幾分經驗,還未能完全融會貫通,但是應付起幾件民事案子,簡直就是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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