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期待

「不信你可以聽下外面的歡呼之音。」蘇月香微笑道,似乎是為了印證她的話,彩棚外面真的傳來一陣激昂的歡呼聲。

「狀元馮京……」聲潮響徹雲霄,回蕩不已,這讓蘇月香驚奇不已,連忙招手讓外面的少女進來,詢問清楚怎麼回事。

「新科進士們詩興大發,也不知是誰提議的,讓狀元公子當眾作詩,以記今日盛會。」少女抿嘴嬌笑道:「似乎還有人提議,不僅是狀元,凡是名居第一甲的,都要作詩填詞,不然就要罰酒。」

「嗯,這也是常例了,不足為奇。」蘇月香說道,不在意的揮手讓少女退下,回身正欲和白瑾瑜說話,卻發現她似乎有些心神恍惚,俏目不時往外瞥去,頓時瞭然她的心思,心中自然有些小氣惱,輕咳了下,微笑道:「瑜兒。」

眨了個亮麗如水的眸子,白瑾瑜說道:「小姨,什麼事啊?」

「既然演出已經完畢,後面也沒有我們什麼事了。」縴手輕柔撫了下額前飄逸的青絲雲發,風情迷人的蘇月香笑道:「不如歸去,怎麼樣?」看似詢問白瑾瑜的意思,但是語氣卻十分的肯定。

「小姨,我們不等父親了嗎?」黑白分明的瞳孔溜溜轉了下,白瑾瑜輕聲道:「待瓊林宴結束再與父親一道離去也不遲。」

「那……也好。」仔細尋思片刻,看到白瑾瑜臉上期盼的神色,蘇月香勉強答應了下來,心中卻有些不情不願。

「謝謝小姨。」白瑾瑜歡聲道,嘴唇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金明池水心殿內,帝後高坐首席,三品以上官員和皇親國戚坐在離帝後最近的殿上兩旁,其他臣子坐在兩廊之中,席案紅木桌上圍著青色桌布,配著黑漆坐凳,每人面前放置豬、羊、雞、兔、鵝熟肉,以及蔥、韭、蒜、醋等配料,還有一壺美酒。

高官大臣與皇親國戚經常接觸到皇帝,當然不像其他人那樣拘束,一邊欣賞著殿中美人翩躚起舞,一邊品嘗著小酒,真是愜意之極,不過有些人的注意力卻不在其中,不時透過殿中鏤空的圍欄孔隙向瓊林苑方向看去,似乎有等待著什麼。

「也不知外面的情形如何了?」小酌了杯淳釀,趙禎面上已經有了一絲紅潤,眼睛似乎也有些迷離起來,開口笑道:「想必眾卿之中,也有人心急了。」

底下有達官顯貴聞言,有不少人露出尷尬笑容,作為大宋朝最鼎尖的上層人物,還是有些放不下面子學人榜下捉婿,只好借這個難得的機會,自己在這邊飲酒作樂,暗地裡卻派人到瓊林宴搜尋合適的目標,反正時間才過了三天,就算有人搶先訂親,只要沒有經過明媒正娶的禮節,他們都有信心讓雙方改變心意,所以時間早晚對於權貴們來說,根本沒有差別。

「陛下若是想知道,可遣人出去一探。」文彥博輕笑道,對於某些人的打算一清二楚,不過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情,他也不想干涉,而且也沒有干涉的理由。

「不知新及第進士對於此宴是否滿意,益之,你去看下苑內的情況。」趙禎微笑吩咐道,對自己的心情不加掩飾,作為天子,國家大事不能由憑由心,只好在小事上隨心所欲了。

皇帝的吩咐,張若水自然不敢怠慢,行禮之後立即疾步而出,才走出去片刻,卻見他又匆匆忙忙走了進來,臉上卻多了絲笑容,不等趙禎垂問,張若水已經恭敬說道:「啟稟陛下,苑中進士舉杯暢飲,歡快愉悅之極,而且雅興勃發,正在切磋詩詞呢。」

「切磋詩詞,如此甚好。」趙禎眼睛一亮,有幾分喜悅之色。

如果說宋朝實行重文抑武的國策是為了鞏固政權,那除此之外,歷代皇帝天性也喜好讀書,宋太宗行軍打仗之時,每攻破城池,必先搜集古籍以睹為快,即位之後,依然不改初衷,而真宗受到影響,也是喜文勝過習武,而仁宗趙禎顯然也是繼承祖、父的愛好,對於詩詞歌賦有自己的獨到見解,而且他還有一個功績,第一次開創性的將《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本經書合在一起並稱為四書,成為官學的教材,也是從那時候起,才能四書這個辭彙出現。

「既然如此,你可曾帶回他們所作詩詞?」文彥博饒有興趣問道。

「不敢勞文相提醒。」張若水微笑從衣袖取出一卷帛紙,恭敬說道:「門下已經帶回三甲鼎所作詩詞,供陛下聖覽。」

有句話叫做三足鼎立,三甲鼎也就是狀元、榜眼、探花的別稱,能在萬千舉子之中名列前三,自然引得天下人矚目,覺得用代表權力象徵的鼎,才能述其榮耀。

「不必了。」趙禎微笑擺手道:「你當眾吟誦即可。」

「門下遵旨。」輕微行禮,張若水微笑,輕輕展開紙卷,沉吟了下,悄悄環視四周,見眾人的注意都在自己身上,心裡有些微得意,面露笑容,高聲誦讀起來:「狀元馮京所作之詩云,聖主臨軒士袖然,曲江花底宴群賢。九天日月開清照,四海豪英看廣延。秪合致君上堯舜,不應侔德止宗宣。草萊憂國從今始,記取雲章第一篇。」

「此詩甚妙。」話音剛落,權貴們連聲叫好,廢話,將皇帝比喻成為聖主,上古堯舜之君,誰敢說不好。

「那是祖宗們的恩澤,豈是朕的功勞。」趙禎謙虛不已,眼睛裡儘是掩飾不住的笑意,心中也有幾分自我陶醉起來,在這個時候,除了少數耿直的臣子默不作聲外,其餘權貴紛紛識趣的奉上阿諛奉承之言。

「不愧是今科狀元,逢此喜慶之時,也沒忘記憂國之志。」秀美的蛾眉不易察覺皺了起來,沉默少言的曹皇后輕啟紅唇,開口說道:「如果眾人皆有此心,天下何愁不能實現三代之治,陛下也可與堯舜聖君一樣流芳百世。」

言下之意,現在的趙禎還沒有這個資格能與堯舜相提並論,不僅狂白馬屁的權貴回過神來,紛紛閉口不語,就連趙禎臉面上也露出些微尷尬之意。

眼睛掠過一絲讚賞,文彥博出來解圍道:「皇后所言極是,在其位、謀其政,狀元還算自知,卻不知榜眼探花又如何。」

察言觀色的張若水豈能不知,連忙繼續高聲誦道:「榜眼沈遘詩曰……百拜賡歌天日皎,報君惟有此心存。」

看來誰也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在瓊林宴中作的詩詞,皇帝肯定要知道的,這時候還不表忠心更待何時,這時權貴們學乖了,不敢明著溜須拍馬,可卻拚命的讚歎這詩如何之好,如何之妙,如何之事實相符,也算間接奉承皇帝了,趙禎自然也心知肚明,表面上絲毫沒有在意,可是聽著卻是眉開眼笑的。

接著張若水將探花錢公鋪的詩誦讀出來,眾人又按照慣例恭維起來,就連性情耿直的臣子也承認,拋去三人詩中奉承之語不說,這三首詩確實生動的將瓊林宴的情形,以及作者自己的心情描述出來,實屬上乘的佳作。

「益之,就這三首詩而已?」趙禎似乎有些意猶未盡,想來也是,好聽的話誰也不嫌多的。

「就是,前幾天寫人在煙霄白玉京的那人可作了詩詞?」皇帝金口玉言立即得到底下官員的響應,只不過這句話似乎是宋祁說的。

「張大閣,可有楚進士的詩詞?」瞄了下宋祁,文彥博微微笑道,態度有些客氣。

大閣,是對宮中級別高的內侍太監的稱呼,別不說級別不夠,單是文彥博這態度,就讓張若水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現在是仁宗朝,可不是徽宗時,內侍地位不高,可謂是飽受朝臣的輕視,張若水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

心中暖烘烘之餘,張若水連忙行禮道:「回稟文相,剛才門下出去之時,未見到楚進士作詩,故而只帶回這三首。」

「現在也應該輪到他了。」宋祁的聲音響起:「張益之,你去取其詩來。」

頤指氣使的態度,而且輕視之意不加掩飾,這讓張若水暗恨不已,臉面卻不露聲色,退回到趙禎旁邊,他是近侍,沒有皇帝的旨意,不用聽從他人的吩咐,見到張若水漠然置之的樣子,宋祁臉色沉了下來,目光微凝,顯然已是生氣無疑。

「益之,去吧。」趙禎輕聲說道。

「門下告退。」張若水恭敬行禮,目光根本沒有看宋祁一眼,徑直向殿外走去。

見到這幕,宋祁的兄長,集賢殿大學士,同平章事,也就是同為宰相的宋庠,忍不住微微搖頭,雖說內侍地位不高,而且也不能執掌朝廷政事,可是時常在皇帝身邊,還是頗有影響力的,沒事亂得罪人做什麼。

「陛下,這楚進士是何人,諸位卿家似乎都頗為看重其詩詞。」一旁的曹皇后輕聲問道,似乎也有些好奇。

「皇后有所不知。」趙禎微笑解釋道:「這楚進士,就是近段時間來,在汴梁城盛傳甚廣的雁邱詞之作者,楚質,其詩才也算小有名氣,卻不知今日是否又有傳世佳作。」

「楚質。」驚訝之色一閃而過,曹皇后輕聲道:「莫非就是那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楚質?」

「呵呵,除了他,還有誰的詩詞能讓小宋這般期待。」趙禎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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