暉之章 第二百九十六章 雲隨風動(中)

「也就是真的了!」景重樂得跟什麼似的,「那麼說來,我長大了就能趕上父親大人……不,就能和您一樣厲害啦!」

「唔,」我故意皺起了眉頭,「這恐怕是不可能的。」

「怎麼不可能?」景重驚訝的問道。然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麼,連忙點了點頭:「對了,我不可能和您一樣厲害。能夠和您一樣厲害的,只有信景兄長……哎,算啦!那我就比您差一點點好了!」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非常嚴肅,似乎是在向神佛明誓一樣。

「這恐怕也不可能。」我依然潑他的冷水道。

「啊?父親大人,這也不允許嗎?」景重為難的看著我,表情非常失望。

「不是不允許,而是沒有條件啊!」我終於忍不住大笑起來,「要想像我這樣,必須打上一二十年的仗才行。可是,天下很快就要平定了,哪來那麼多仗讓你打呢?」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就沒辦法了!」景重嘆了口氣,「真是,枉我還那麼認真的練習騎馬和劍術,想趕上父親大人來著。」

「這不是很好嗎?」我微微一笑,「不用打仗,大家就能過上平安的日子,而你也可以快快樂樂的和母親一起生活,不用像你的幾位兄長那樣到處征戰啊!」

「不好,而且很不公平,」景重認真的搖了搖頭,「為什麼我不能像周景兄長那樣,早幾年就出生呢?看他現在,都被大家說成是平定北九州、在家中僅次於您和秀景叔父的名將了!」

說完這句話,他開始悶悶不了起來,連我幾次叫他都沒有回應。

「好了,景六郎,」我叫著他的小名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整個家中只有你信景兄長和秀景叔父知道哦!連周景都不知道的。」

「是嗎!」這下景政終於感興趣了,連忙馭著戰馬靠了過來,「是什麼秘密?」

「想聽嗎?」我故意問道。

「想聽!」景政連連點頭。

「那麼就換過來吧!」我拍了拍馬鞍的前部,「我悄悄的和你說。」

「那多難堪啊!」景政俯身抱緊自己的馬鞍,生怕我像以前那樣將他拎過去,「我已經元服了!是堂堂正正的半國守護武將了!」

「可是,這樣一個秘密,是不方便公開說的,」我往身後瞟了瞟,前田利長、藤堂高虎、長宗我部賴親等人立刻配合我的話語,笑著和我父子倆拉開了距離,「所以呢,要聽的話,就只能換過來,讓我在你的耳朵邊說。」

「……那好吧。」景重猶豫了一會,終於決定捨棄守護武將的尊嚴,以換取這個連周景都不知道的絕大秘密。他放開抱著馬鞍的雙手,任由我把他拎到了身前。

「現在可以說了吧!」他迫不及待的說。

「恩,可以說了」我點了點頭,湊到他的耳邊小聲說道,「其實除了信景、周景、義景和景政以外,你還有一位親兄長……」

「啊!」景重果然忍不住驚叫了起來。

「怎麼樣,這是個大秘密吧?」我笑著說道。

「真的是大秘密!」他回頭望了望我,烏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所以,你要替我保密啊!特別是不要讓你母親知道。」我故意用嚴肅而神秘的語氣說。

「恩,」景重連連點頭,忍不住也壓低了聲音,「我明白……要是母親大人知道,肯定又要和您賭氣了。」

「真聰明!」我半真半假的贊道。

其實,這件事情,小夏肯定聽到過一點風聲。當初我接到細川真之的來信時,是住在淡路的養宜館,而小夏後來在養宜館很住過一段時間,說不定能夠從館中的侍女僕人口中聽到什麼;或者退一步說,她現在就算真的不知道,過一陣恐怕還是會明白過來的。不過,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她現在倒不至於因為這件事情和我生氣。

「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說的,」景重笑著說,卻轉而問我道,「不過,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件事情呢?」

「因為這次出陣,也有他的份啊!」我微微一笑,「之前我已經給勝瑞殿下去信,讓他將孩子帶到宇多津港,我將在那兒替他元服,然後由他和你一起擔任勝瑞殿下的副將……所以,像剛才那樣垂頭喪氣、悶悶不樂是不行的,一定要打起精神來,不然就會輸給你那位大不了幾個月的兄長啊!」

「明白了!」景重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一定振作精神,不會讓父親大人失望的!」

「唔,這樣才對!」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

自本家入主四國島以來,整個島上都繁榮了很多,前幾年的時候,我頒下「四國普請令」,讓諸國在國中修建官道,將四國緊緊聯接了起來。整條官道的主幹部分,因為大致是沿著佛家「四國遍路」巡禮(日本佛家第一巡禮)的路線,在民間被稱為「遍路道」或者「吉良道」,從發心道場阿波國到修行道場土佐國,然後再到菩提道場伊予國,最終到達涅槃道場讃岐國,也就是日本佛家第一人、真言宗開基之祖弘法大師空海出生之地。

我想,有了這條「遍路道」,至少那些巡禮的僧人和信眾是輕鬆多了。不知道那些巡禮的僧人信眾們,會不會因為失去了原本的修行價值而介意呢?反正,四國之間的繁榮離不開這條官道,我在領內的軍事調動也變得極為快捷。

沿官道越過四國中央山脈,八千土佐軍勢很快到達宇多津港,和其餘三國的軍勢匯合。在海港南面的宇多津城中,我按照約定為細川六郎元服,取名細川六郎景之。原本我曾經打算按照家中的習慣,為他冠上預定的「景五郎」通名,不過考慮到細川真之的感受,我放棄了這個打算,依然讓他保持著阿波細川家歷代相傳的「六郎」通名。至於賜予他「景」字,倒沒什麼問題,反正按照我的賜名習慣,像細川家、大內家這樣的非親緣家族,和極為親近的仁木、上川兩連枝家及嫡女女婿蜂須賀景勝一樣,都是賜予下字「景」為上字(當然意義有些不同,前者是作為我名字的下字,後者是作為吉良家的新通字),反倒是像井伊宣直、石谷宣政、蒲生宣秀這樣的養子、外甥或庶女女婿賜予上字「宣」,以示和本家的親緣。所以,在知情人看來,細川景之是和仁木、上川一樣的連枝家;而在我正式宣布細川家的家格前,大部分人都只會以為他是像其餘有力家臣一樣,拜領我的下字而已。

趁著這個機會,我將讃岐國封給了細川真之,以獎勵他這些年來的忠誠奉公。這樣一來,細川家的領地就超過了三十萬石,也正好和我預定給連枝家的領地規模相符。

作為東土佐守護和土佐國軍勢的大將,景重也自然參加了儀式,而且理所當然的坐在了最前一排。當我拿起烏帽,替細川景之戴到頭上,並且出示寫有「景之」兩漢字的判紙時,他神秘的偷笑著,不住的向我擠眉弄眼,讓我差點也忍俊不禁,只好更加嚴肅的板起面容,完成了整個加冠和命名儀式。

因為知道細川景之的真實血緣,景重和他特別的親近,而景之也很快和這個「在儀式上向他擠眉弄眼」的孩子混得爛熟。畢竟,整個出征軍勢中,只有他們兩個孩子,而且都居於高位,也同樣要進行初陣。

做完這件事,我也差不多要返回土佐了。臨行之前,我把細川真之請來,拜託他好好照顧兩個孩子,並且找個合適的機會讓兩人親自上陣體驗一下,以完成各自的初陣。

「這是臣下的分內之事,」細川真之承諾道。因為接受了我的賜封,他正式成為本家的國持重臣,也就改變了作為與力和附庸時的稱呼:「不過,如果戰事激烈,為了他倆的安全,只好就放棄讓他們進行初陣的計畫了。」

「你決定就行。不過依我來看,你們經歷的戰事不會很多,也不會很劇烈,」我隨意的說道,無論是語氣還是心情都非常的輕鬆,「畢竟,無論是吉川家還是宇喜多家都知道,他們不過是我和筑前守在台前的代理而已,真正的戰事走向,要由我和筑前守來決定。如果我先壓服了毛利家,吉川元春自然不得不先行退回,等待筑前守出陣;而如果筑前守出陣了,他們就會順勢歸至麾下,美作國的爭端,也將由幕後的吉良、羽良兩方進行博弈來決定,或者就乾脆各歸其主,展開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決戰……宇喜多家的立場,也和吉川家差不多,而你們更是站在宇喜多家身後,自然不會遇到什麼大的戰事。」

「殿下這麼說,自然是沒什麼問題。」細川真之點頭道。他跟隨我近十年,從來都沒見過錯判過形勢,對於我的判斷,他簡直是達到了盲從的程度,比對他自己的判斷還要信任得多。

「那麼,就祝你……一路順風吧!」我笑著對他說。

既然不會發生什麼戰事,那麼就沒必要「武運長久」,只需要「一路順風」就可以了!

我心裡這樣想到。

差不多在我前來宇多津港的時候,長門國的島津義弘、山內康豐接到了我的命令書。他們很快就集結好軍勢,奉命向周防國發動了攻勢。毛利家守備周防國的吉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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